第53章 耳朵豎得像天線

姚千弘覺得挺意外的。面對他的拒絕,夏時居然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更沒有追上來……說真的,他是真的有在擔心這家夥會沖上來痛揍自己一頓,然後用字搓成的繩子把自己綁起來,壓在椅子上面,邊撓咯吱窩邊審問的——不得答案不肯休,得到答案也不休,這就是夏時的作風,除非那答案聲情并茂情感真摯質量過關并且保證絕對原創不抄襲無借鑒。

別問他為什麽會有這種想法。劃個重點,他帶了夏時三年。

總之,夏時的平靜令他詫異,這種詫異又很快轉為了一種欣慰和釋然。不管表現得再怎麽熊,這孩子終歸還是長大了點的……懷着這樣感慨又帶着淡淡失落的想法,他走出房間,回身用右掌在門框上輕輕按了下。

掌中的符文圖案被印在了木制的門框上,上面還有點點光芒在閃爍,片刻後便即隐沒。姚千弘回掌合十,沖着門框認真而迅速地搖了一搖。

“得罪得罪。事出有因,還請莫怪。”——姚千弘在心裏如此默念着,轉身走了幾步,走到牆邊,觀察了一會兒,又往上面輕輕按了個符文印。

白希聲說這家店裏只有放置收藏品的房間外面有咒,目的是為了防止有別的人進來偷鐘,這其實是錯的——這店裏的機關何止一處。各種禁咒符咒小法術堆在一起,說是把這兒弄成了一座碉堡也不為過。姚千弘暗中觀察了許久,也只能确定其中一部分法術的位置;他又結合今天的計劃,擇出了幾個位置比較關鍵的,問隊友讨了個符文用以暫時壓制。至于能壓多久,沒有歷史數據,他也摸不準。

無論如何,抓緊時間就對了。

姚千弘沿着自己先前的計劃,一路蓋戳蓋過去,初時還挺輕松,漸漸地又覺吃力起來,手掌下蓋時都能感覺到明顯的阻力。他側頭望了一眼,發現自己距離那個堆滿鐘的房間已經很近了。

他咬咬牙,将右掌硬是按了下去,跟着習慣性地合起雙掌搖了搖,接着便蹑足朝着珠簾門靠了過去,右手朝門框上使力一壓——

就像是同極的磁鐵照了面,排斥的力道分外明顯。姚千弘蹙起眉頭,額上因為一路的蓋戳打卡而冒出細密的冷汗,又屏息試了兩次,該不成功的,它就是不成功。

疲憊地呼出口氣,他收起右手,貼着牆壁偷偷往珠簾裏面望了一眼,掏出手機開始給隊友發短信求助,耳朵裏捕捉到來白希聲小小的說話聲。

“我哥哥他這人啊,平心來講的話,真的是很嚴格的一個人。不管是對別人,還是對自己,都好嚴格。他對我也嚴格,從小就這也不許那也不許的,什麽都不能碰,哪裏都不能去,學校也不可以。以前爸爸在的時候是有給我請家教的,但我哥哥覺得家教靠不住,就辭了家教自己來教我。我不是很聰明的,學東西慢,他就一遍一遍地和我講,非要讓我弄懂為止,我認輸了都不行……”

“這也不算嚴格吧。”另一個聲音響起,姚千弘一下便認出來,這就是那個紅頭發的夜行者,他倆在公交車上說過話的。

“我感覺他就是對你好啊。”房間內,森羅繼續道,“很照顧你,就是有些,嗯……太過了。”

不讓去學校就算了,看白希聲這樣估計也不太方便;但連家教都不敢用,就真的有些太小心了。

“是啊,當時就是感覺,太過了。”白希聲抿了抿唇,擡眼望向四周。不同的鐘保持着近似的頻率,發出刻板而有節奏的聲響,“我的世界本來就不大,他還像個孫悟空一樣,一定要把我圈起來。五年前他開了這個店,我跟他一起搬進來,從那以後就幾乎沒有離開過了,見的人也不多,除了哥哥基本就是哥哥的朋友,比較熟的也只有邢先生而已……雖然這麽說很奇怪,但那個時候,我真的覺得自己就像被困住了。哥哥永遠都在那兒,他困着我,守着我,永遠都不會走,永遠也甩不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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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幾不可聞,又有嘆氣聲和衣物的摩擦聲響起,姚千弘幾乎都能腦補出那個紅毛一邊嘆息一邊拍別人肩的樣子。他的心中亦是嘆了口氣——他調查過這個白希聲。白大象的弟弟,普通人,很小的時候就斷了腿,摔倒在了輪椅上,再站不起來了。白大象生前很保護他這個弟弟,不過現在聽來,怕是有些保護過頭了……

一想到自己要欺負這樣一個連人都接觸不多的孩子,姚千弘的心裏就不太舒服。但這也是沒辦法的,這件事情必須得解決,不然的話,他們真的會像白希聲說的那樣——永遠都不會走,永遠都甩不脫。

手機的指示燈亮起。他慌忙劃開手機,看到隊友發來的技術援助。姚千弘繃緊嘴角,照着信息上寫的,掏出把小刀在手掌上割了兩下,将冒出鮮血的右掌再朝着門框壓去。雖然依舊能感到來自門框,或者說來自這整個房子的強烈拒絕,他還是硬着頭皮将那只被染成紅色的手掌硬是按了下去,在接觸的剎那,只感到一陣冰涼與刺痛,似是有誰拿着把冰刀,又在他掌心裏補了兩口子似的。

皺緊眉頭,姚千弘收回手,例行慣事般雙手合十,搖了又搖。完了便翻出張邦迪,自己給自己貼上,跟着就是擡頭望天,目光深邃地看着天花板,忽而又深吸口氣,轉身撩開珠簾,徑直走了進去。

白希聲見他進來,吓了一跳,旋即便反應火來,開口就是問他身體好些了沒,又問起他那個可愛的“兒子”。姚千弘握緊拳頭,也不作答,好半天才終于憋出一句,“打擾了,對不起。”

白希聲還以為他是在說進店休息的事,忙擺了擺手說沒事。卻聽一陣玻璃的碎裂聲響起,跟着就是悉悉索索的聲音,幾根翠綠的藤蔓從裏間的窗外探進,沿着姚千弘留下的符文一路找來,迅速彙聚于他腳下,扭曲昂首,如蟲如蛇。

“對不起。”姚千弘冷着臉又重複一遍,在兩人詫異的目光下,右手兀地朝前一伸。幾根藤蔓登時飛起,交織成一張碧綠的大網,直直地朝着屋內兩人撲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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