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神算皇後之三

燕二內心做過一番鬥争,又原地磨蹭了一會兒,結果院子裏忙活的幾個人就跟瞎了一樣,沒人過來給他遞梯子,讓他下臺階。

他生了會兒悶氣,又原地轉了兩圈兒,最後還是踏進房門——他沒敲門,直接開門自顧自地進來了。

此時新君那邊掌握了大勢不假,但宮內宮外不曾徹底平複,這個小院子有燕翡的親兵守着,又有燕大坐鎮,所以燕翡自認安全無虞,這才給了燕二“舞一舞”的機會。

時值深秋,燕大正在外間親自用小茶爐燒熱水給一貫畏寒的母親喝,弟弟喪氣地走進來,他視而不見。

燕二小聲哼唧,“哥,你怎麽還伺候上了?”

燕大不能忍了,頭也不擡冷冷道,“跪下。娘不叫你起來,你就一直跪着。”

一直以來都備受疼愛,是父兄心中寶寶的燕二小臉一黑,脖子一梗,“憑什麽?!”

擁有燕家祖傳高壯基因的燕二剛剛十五歲,只看身材和成年男子差不多,但情商實在感人。

贏澤在屋裏聽着,還跟餅子感慨,“即使知道有女主降智光環的原因,但……男孩子确實不能寵着。”

餅子就很懂,“這不馬上就接受社會的毒打了。”

而燕大起身上前就是一腳。

燕二毫無防備,讓親大哥一腳踹中膝蓋,他噗通一聲歪倒在地。不過他反應還挺快,伸胳膊一撐就跳了起來,因為羞惱而聲音漸大,“你憑什麽?!”

然而他話音未落,腦後勁風來襲,他下意識猛地低頭縮肩膀,卻完全沒能躲過。吃了一記重錘,往前一撲,來了個标準的狗啃泥。

燕二腦門撞地,頭有點暈,一時說不出話,但他神智依舊清醒,耳邊響起他老子沙啞的聲音,“憑你對你娘不敬,憑他是你哥。”

贏澤在裏間看熱鬧看得開心,“哦吼,男子雙打。便宜老爸老哥不死,男主屬實白給。”

餅子解釋道:“父兄前後去世,男主一下子就長大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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贏澤笑道:“你看周宓見到前夫一點不虛,就跟兩人從來不曾分別過一樣,還不說明問題?”

像是專門為了驗證她的話,身邊的周宓開口了,表情語氣無一不溫柔,“六郎,別打腦袋,打傻了就不好了。”

裏間外間之間不止有堵牆,還有個碩大的月亮門。

燕翡聽了愛妻的話,擡腳一踹,燕二又往前滾了滾。周宓剛好能從她坐着的地方看見點二兒子的“慘狀”。

燕翡少年從軍,手底下極有分寸,他揍兒子一定能讓兒子吃痛卻不會有什麽大損傷。

周宓非常清楚這一點才會說這麽一番話。

燕二腦袋還暈乎着,不忘咬牙切齒頭鐵來上一句,“壞女人!”

大概知道面對親娘,不能過于口吐芬芳。可他心裏卻在瘋狂抱怨:果然秀秀說得對,親娘是克我的!

而修複完畢,贏澤來了個仰卧起坐,坐起身來,用她貼着若幹符箓的臉正對燕二,“秀秀?”

燕二傻了:讀讀讀心術?!

周宓哭了:閨女終于醒了!她左手拉着閨女的手,不耽誤她用另一只手撕掉閨女臉上貼的那堆符箓。

符紙什麽的還是很好撕的。

只是符紙落下,燕家父子三個看見小姑娘的容貌,都沉默了片刻。燕二更是心直口快,“長得一點都不像!”

燕翡和燕銘沒有糾結像不像,而是有點被小姑娘的外表……醜到驚着了,畢竟周宓有天下第一美人之名,而且周宓和燕翡生的倆兒子也是遠近聞名的美男子。

燕家父子三個又或多或少都有點顏控。

周宓可不在意丈夫兒子怎麽想,但小兒子再次不合時宜,她就讓丈夫再次動手,“六郎。”

燕翡此時已經坐在了女兒的另一邊,小心翼翼地拉住女兒的手,再摸出手帕給妻子擦淚,不忘給長子使個眼色。

于是燕二又因為他的愚蠢挨了他大哥一下。

贏澤慢慢扭過頭,看了下燕翡。

而燕翡小心又騰出手輕柔地捏了下她的臉。

贏澤抿了抿嘴,轉過頭繼續對着周宓。

餅子及時道:“要替原主小姑娘度過餘生,考慮一下人馬合一?”

贏澤道:“既然說要滿足人家願望,肯定要敬業一點。”餅渣子所在何處,還得人家指路,“原主小姑娘話不多,但是個白切黑,挺好扮演的。”

卻說周宓那嘴角微挑,雙眼含淚又閃着星光,整個人由內而外散發着喜悅和欣慰的模樣,直接看呆了燕二。

其實一開始他就讓娘親的美貌驚到了,但想起秀秀跟他說的,親娘越美就越是驗證她是個禍國妖妃,皇帝因為她亡國,父親會不會也因為她……

然而見她落淚,他又真心難受,幹脆視而不見閉口不言。

正好這個時候誰都不想搭理他,燕二就老老實實趴着不動當地毯了。

周宓讓丈夫擦幹眼淚,又讓大兒子柔聲哄了幾句,諸如“都過去了”以及“別讓妹妹擔心”,她終于開口,使喚起燕翡,“六郎,去端盆溫水來。”

燕翡一點不推辭,親自去了。片刻後,他果然端着個銅盆回來。

期間周宓一直摟着閨女不撒手,見燕翡回來還弄了個盆架,把一盆溫水擺在她眼前,她才又笑了笑,從自己腰間的荷包裏翻出一個指頭大小的玉瓶,打開瓶塞再往盆裏一倒……衆人只覺得清新之氣撲面而來。

贏澤也暗道:“有點意思。”

一個能拿出以命換命秘書的人……能出身普通人家嗎?

周宓不管衆人作何感想,再從袖子裏找了塊幹淨的帕子,沾上盆裏的“香水”就給閨女輕柔地擦起臉來。

三下兩下,原主小姑娘那暗黃的皮膚就變得蒼白……沒啥血色,同時相貌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此時周宓和燕翡剛好坐在贏澤左右兩邊,原主小姑娘的五官和臉型都是分別從父母那兒複制黏貼來的,相對位置也不錯,比不上她傾國傾城的親媽,也是個妥妥的美人坯子。

燕大一瞧,也樂了,“妹妹真好看。”親娘的手段本事他略知一二。

燕二就站在他大哥邊上,定睛一瞧,又傻了:這一看就是爹媽親生的啊!

而燕翡見到女兒真容,真就一點都不意外,端詳了一番他更憂心了,“閨女這身子……”

周宓對燕翡使了個眼色,燕翡便不再說話。

晚上,一家子得以暫時留宿宮中——異姓王虞峥親口特許的。

不管是虞峥自己,還是他一衆心腹文臣武将,都建議他等皇帝禪讓。這幾十年天下戰亂不休,能平和過度總是最好的。

虞峥作為藩王再怎麽兵精糧足,一旦他要做皇帝,成了這大好江山的主人,然而聽了戶部尚書的禀報,再想想烽煙四起的邊關,就有種“地主家也沒餘糧”的真切感受。

那股子激越之情至少散了一半。

燕翡這會兒就踏踏實實地當布景板,心裏琢磨的是老婆和小閨女,他越想他覺得老婆當時擺出的陣勢不太對勁兒。

他倒是不怕上面坐着的那位追究,敢來逼宮,必定有真本事的天師相随。

散會後,虞峥真就召見天師問起那個法陣,“可有什麽妨礙?”

那天師看着仙風道骨,實則……确實很有本事,“若是成了,那是血親之間,以命救命的東西。”

言外之意再明白不過,那陣法沒有成功。而且憑周夫人對皇帝的恨意,要是能咒死皇帝早動手了,何必忍受這麽多年的痛苦煎熬。

周宓的小女兒之前病重,纏綿病榻,可是人證物證俱全。

周宓其實名聲很好,長得再美也從不挑事兒,跟燕翡又恩愛多年……想起他這位心腹大将跟他起事時的要求,虞峥也笑了,“罷了罷了,難得賢妻慈母,一并成全了吧。”

天師也有小九九:周宓那個小閨女,他卻怎麽看就覺得對方很有些造化,是那種讓他都難看清究竟是世俗還是方外的造化。

總之,結個善緣總沒錯。

正巧餅子這會兒也在點評,“虞峥剛柔并濟,寬仁開明,是個好皇帝。兩套劇情裏,他都讓周宓母女平安回家,封燕翡做鎮國公的時候同時封了周宓為鎮國公夫人。”

贏澤道:“雖然周宓不是什麽傻白甜菟絲花,外人的惡意她應付得來,但有了官方認證還是比沒有強。”

而頂着滿天星辰,卷着一身寒氣回到妻子身邊的燕翡,對着坐在羅漢床上,點着燈,舉着本書等着他的妻子,露出了個特別燦爛的笑容。

這熟悉的感覺……他們好像從來不曾分別過。

周宓起身,塞了個手爐讓燕翡揣着,“捂熱乎點兒再過來。”說着起身給他倒熱茶去了。

燕翡望着妻子的背影,笑容更深。

燕翡喝了熱水,吃了熱乎乎的夜宵,和妻子一樣,毫無困意。

周宓也想和丈夫說說話,她不訴苦,只是盡早交代了,“……那秘術說是能以命換命,你知道我,我到現在也不覺着什麽,倒比前幾天更精神些。”

她直覺很靈,自覺自己并非長壽之人,用自己十來年的命換閨女,怎麽算都值得。而且她主意打得好,閨女是燕翡親生,她“臨終托孤”,丈夫指定把閨女疼到骨子裏。

燕翡一把将妻子攬在懷裏,卻說不出話來:他能說什麽,老婆更重要于是不在意閨女死活嗎?

燕翡話也少,但內心戲不少。

兩個兒子長得更像妻子,唯獨小女兒的相貌各取一半,怎麽看都是夫妻倆情意的見證。自打見到小女兒,他這顆心就不自覺地往小閨女那邊偏,所以他很能理解妻子的選擇,不惜拿自己的命換閨女平安喜樂。

過了一會兒,燕翡才輕聲道,“以後不許你胡來,你我商量着來!真要換命,也要咱倆一人拿一半。”

周宓立時又落淚,“知道了。”她靠在丈夫身前,小聲嘀咕,“越越瞧着也大好了。”

這個臨時分給燕家的小院子裏,聽到便宜父母的打算,贏澤不免感慨,“別說原主小姑娘挂念親娘了,男主燕二在女主降智光環影響過後,不顧一切也要為家人報仇也不稀奇。”

與此同時,京中的靜文侯府,女主偷偷供奉的玉擺件——之所以稱呼為玉擺件,實在是難以用幾個形容這是個什麽形象,在女主面前“啪”地一聲碎裂。

女主頭疼欲裂,“遭了!”就發出這麽兩個字就栽倒在地,人事不省。

她醒來時已是第二天天明,下意識地摸了摸脖子:上輩子讓燕二一劍封喉的痛意似乎不曾散去……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男主白澤的靈感來源是“比心”。

人家都用手比心,男主當然不一樣:他一扯領子,露出鎖骨下的小心心來比心。

不過鎖骨下有團心型的毛毛,不就成了心型護心毛?作為作者親媽仔細想想都覺得不可以,所以男主還是以心型的印痕做标志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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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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