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三嫂我和他說好了,等三姐定了親,他們家就請媒人上門。”

這也太麻利了,春花遏制不住又想起自己小時候,為啥那麽不開竅,她有些猶豫:“這麽快,不和杜姨娘商量?”

周玉嬌坐穩理好裙子低頭:“有擔當,有學識,論起來如果不是三哥在朝為官,我一個二房庶女,那裏配的上人家。”

“走到哪裏說哪裏話,你三哥就是當朝三品大員。”

“我三嫂還是一品夫人呢!”周玉嬌忽然擡頭燦爛一笑,然後收斂神色“我看中的他字畫裏的風骨舒朗,也看中他不自怨自艾,能坦然擔起家裏的擔子。我不求什麽恩愛,只求他一生不負我。”

這樣明确的目标,春花倒是有些贊賞周玉嬌,知道自己所求挺好。對照這個想來周長安也挺好,知道自己要什麽。

春花轉頭對一直靜坐不語的周長安和藹開口:“四姑娘這樣很好,知道求什麽不求什麽,将來不後悔就好。你選馮家也沒什麽不好,終歸是你想要的只是有得必有失,你将來也別後悔。”

周長安難的坦然一回:“三妹妹看中他人品,願一生相守不負;我看中馮家名聲富貴,願做人上人。”

春花點點頭,求仁得仁各取所需不後悔就好,沒想到一下子解決了兩個姑娘,春花心裏松了口氣對外吩咐:“回府。”

馬車調轉車頭骨碌碌往信安街駛去,周玉嬌忽然開口:“三嫂,我跟他說将來成親後,要把我姨娘接過去一并奉養。”

啊!春花訝異的看向才十二三的周玉嬌,周玉嬌神色有些窘迫,卻強撐着說下去:“對不起三嫂,這樣會讓你和三哥名聲受損,可是我姨娘一輩子就守着我一個,把我當眼珠子心肝般疼愛……”

周玉嬌嘴唇嗫喏吸合,心撲騰跳了幾下才接着說:“以三哥三嫂的為人,自然會讓我姨娘安然到天年,只是再怎麽穿金戴銀,也比不上跟着我心裏舒服。”

春花看了周玉嬌半天沒說話,忽然掀開簾子往後看,十字街口胡雅卿一直目送周家馬車,見春花探頭出來,深深彎腰揖手十分恭敬。

這就是願意了,春花放下簾子,回身看有些忐忑的周玉嬌。擱在別人家也許會覺得接走姨娘是打臉,春花卻不會那樣想,不說杜姨娘早就失寵,就是不失寵留在田莊熬日子,哪有和姑娘去舒服。

她先是神色複雜的看着周玉嬌,接着展眉一笑粲若百花盛開:“玉嬌能這樣做,對得起一心為你的杜姨娘,對得起程先生兩三年的教導,便是三嫂和你三哥也覺得自家姑娘養的不錯,有良心有孝心。”

這是春花第一次把某個弟妹稱‘自家’,周玉嬌卻沒注意到這點,反而看春花看的有些發癡:“三嫂,原來你笑起來這麽好看。”怪不得自家三哥寶貝的恨不能藏起來。

周長安也是第一次看見春花笑的這樣明媚漂亮,可是她卻有些嫉妒,憑什麽周玉嬌就能讨春花歡心。不過就算讨得歡心又怎麽樣,聘禮嫁妝一樣也別想高過自己。

周玉嬌能讨春花歡心,将來有事春花肯定會給她撐腰,自己怎麽辦,嫁過去誰給自己撐腰……周清嗣,五哥。

胡雅卿等周家的馬車走遠看不到了,才站定思索了一下整個事情。考慮到她們去過家裏母親可能會擔心,胡雅卿一件一件卷起字畫收拾好回家,路過糕餅鋪子時用剛得的銅錢買了兩塊玫瑰糕包好。

胡雅卿賣字畫的地方離家并不很遠,懷裏揣着玫瑰糕餅,不過兩盞茶就走到家門口‘叩叩’敲響院門。胡母抖抖索索拄着拐杖開門,看到兒子回來忍不住淚目。胡雅卿清朗的笑笑一手抱着字畫,一手扶着母親回屋。

胡母不知道該悲該喜的被兒子扶着坐下,忐忑開口:“卿兒,周家那門婚事不成了。”

胡雅卿想起那個有點天真,又有點心思的小丫頭,清朗一笑沒有回答母親的話,只是轉身到套間把懷裏的字畫,一軸軸小心放到炕櫃上。收拾好又到盆架前倒水清洗風塵。

胡母坐在椅子上看兒子進進出出,自己則凄苦中夾雜一點僥幸絮絮叨叨:“娘看見那周三姑娘了,長得倒不壞,就是那身量實在……”

想了想進來後行一禮就矜持不再說話的女孩兒,胡母嘆息:“人家看不上咱們也好,真把那姑娘娶回來,你爺爺奶奶地下都睡不安穩。”

娶那樣的女孩兒回家,要是生下同樣身材的孩子,或者生下舅舅一樣癡傻的孩子,怎麽對得起祖宗。

胡雅卿收拾停當,回到堂屋從懷裏取出玫瑰糕遞給胡母:“還熱乎,娘趁熱吃。”

“你又花這閑錢。”胡母一邊責備,一邊心酸又安慰的接過紙包,拿一塊趁熱吃。

胡雅卿看到母親開始吃,笑容多了兩份輕松,撩袍在另一邊坐下:“回春堂的吳大夫說你吃這個有好處。”

“有好處有什麽用,要不是你爺爺奶奶……”胡母停下話頭,有些愁苦的細嚼慢咽,香甜的玫瑰糕似乎也變得苦澀難咽。

胡母原本也是舒朗恬淡的女子,孝敬公婆和相公夫妻恩愛,把胡雅卿教導的極好,可誰知一系列不幸,将她磨的十分脆弱動辄流淚。

算起來胡父是比周清貞早一榜的二甲進士,雖然名次不好沒能考中庶吉士,也分在戶部做行人。那時候胡家是多麽喜慶朝氣,在京城買了二進院子,剛到而立之年的胡大人意氣風發,想要一展胸中抱負。

誰知道胡父到職不足一月,胡雅卿的爺爺和鄰居喝了一壺冷酒,回來後急發攪腸痧,不過幾日溘然長逝。

胡父悲痛之餘只能回來丁憂,這還不是最糟糕的,胡奶奶好好的丈夫忽然去世,心裏無論如何想不通,到新鄰居家鬧事。

那鄰居也是有苦說不出,誰知道好心相請一頓酒喝出人命來。胡奶奶鬧了幾場人家打拱作揖沒什麽,胡奶奶自己氣到中風偏癱。

胡家原本是外省人胡父是獨子,他金榜題名捎信到家裏,胡爺爺賣掉田産領着一家人來到京城,誰知道遭遇這樣的變故。丁憂期間家裏全沒有收益,胡奶奶還要湯藥不斷,沒奈何賣了新買的二進宅院,買下如今的院子。好不容易熬到丁憂期滿,胡父謀到一個禮部的行人,誰知道上任剛一年能評級晉升的時候,熬了四年的胡奶奶去了……

父在母先去為母丁憂一年,父亡母後去為母丁憂三年,以示亡母撫育之不易。這下好了,胡父又回來丁憂,好在一家人都還算能看得開的,胡父在家全心教導兒子原本也挺好,可是老天爺似乎和這家人過不去,胡母病了……

原本還能維持的日子,被胡母拖垮,胡家甚至舉債為生。直到前年胡父再次丁憂期滿,在曾經同科同僚的幫助下謀得兵部一個行人,去年才正兒八經升做有品級的照磨。雖然只是校驗來往文書,到底一家子生活費有了着落。

為着前幾年欠下債務,胡雅卿一年孝滿後(孫子為祖輩只需服孝一年)就在街頭賣字畫,貼補點家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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