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老爺子真是眼神不好——論狐媚相，顧靜哪裏比得上你分毫？”
方之淮的聲音沙啞低沉，帶着藏都藏不住的危險情緒。
杜文瑾冷着一雙眸子望着對方，然後狠狠地将方之淮還停在自己臉側的手拍開。
“啪”地一聲脆響，立刻就泛起了紅的手背昭示着這一巴掌的不遺餘力。
方之淮卻不惱。
甚至就像被毫不客氣地抽開了的手不屬于他的身體，方之淮只是眼神深沉而專注地望着杜文瑾。
然而大概是這目光專注得有些過度，已經帶上一種讓人背脊生寒的侵略感。
被這麽看了只幾秒工夫，杜文瑾的眼神就兇戾得像是随時要撲上來了。
“……”
方之淮看得眼神一沉，本就黝黑的瞳子幾乎要凝出墨來。
須臾之後他驀地擡手，遮在杜文瑾眼睛上。
卷長的眼睫觸在他的掌心。
方之淮深吸了口氣，俯過身去到杜文瑾耳邊——
“別再這麽看着我——我會忍不住。”
一聲低沉微啞的笑音之後，他轉身抽手離開。
洗手間的門重新合上，靠着等身鏡站着的杜文瑾，雙手緊緊地攥起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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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子裏面那人，眼角泛紅，眸子微濕，目光兇狠。
……卻漂亮得讓人不禁窒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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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文瑾不知曉方之淮去杜老爺子面前說了什麽，竟讓杜老爺子消了火氣，雖然見着他仍是沒什麽好臉色，倒不至于像之前一樣提着龍頭拐追着他滿宅子跑了。
雖然得以逃過一難，但無可避免地，他還是被杜老爺子責令在杜家留了好幾天。
即便心裏再不情願，杜文瑾也無計可施，只能乖乖照辦。
等過了将近一個周，他終于被放出了杜家。
上了車以後，杜文瑾才見着了坐在後座的Selina。
“女皇陛下親自來接，受寵若驚。”杜文瑾玩笑着進了車裏來。
Selina此時的臉色絕對說不上好看。
——剛開拍就被迫延期的戲份、臨時推掉的通告、耽擱的代言……一幢幢一件件，杜文瑾在杜家“享受”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日子的時候，她是一點都沒得空閑。
不過這也不是第一次有此經歷，Selina清楚杜家老爺子的脾性，也就沒再難為杜文瑾。
她不緊不慢地翻了杜文瑾一眼，手裏的劇本扔過去——
“趕緊給我重溫——待會兒直接去片場。”
“陛下吩咐，一定照辦。”
杜文瑾沒什麽怨言地接過劇本來，翻開之後就開始揣摩起自己的戲份。
Selina在一旁撐着額頭望着杜文瑾的側臉。
她得承認，杜文瑾是老天爺賞飯吃的家夥——除了五官精致，挑不出半點瑕疵，漂亮卻又不女氣以外，他對于表演的本能把控技巧也令不少圈內的前輩驚嘆。
但若只有這些天賦條件作保，Selina絕不會招惹上這麽一個麻煩——
家世驚人所以沒什麽足夠的上進心或者動力，偏偏性子又不是個安分的主兒，三天兩頭地往娛記鏡頭裏鑽，永遠評得上八卦頭條年度出鏡率的不二冠軍……
之所以她肯留下這個家夥，也不過是因為此刻這副情景。
——相比于她所見過的芸芸新人，那些無法遮掩的充滿欲望的眼神裏，杜文瑾是她見過的唯一一個……望着劇本時的眼睛都滿是亮瑩瑩的神采。
她看得出來，他對表演抱有最單純且真摯的喜愛。
盡管杜文瑾永遠不肯承認這一點。
想到這兒，Selina笑着搖了搖頭，轉開視線，望向窗外。
……看着成熟完美，但面對真正喜愛的東西時，卻像個倔強的少年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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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
随着導演的聲音響起，鏡頭後面的助理手裏拿着一條厚實的天鵝絨浴巾，飛快地沖着杜文瑾跑了過去。
此時的杜文瑾穿了一身白色的古裝長袍，只不過已經濕得通透，每走一步都帶着一地的水痕。黑色的長發也濕漉漉地貼在蒼白的臉頰上，唯有唇瓣還愈發嫣紅，帶着點難以言喻的艶麗。
“文哥，您沒事吧？”
小助理擔心得不行，忙前忙後地問着。
“……就拍一場落水戲，能有什麽事。”
“還一場——”小助理壓低了聲音，拖長了語調，“那個宋雲初分明就是跟您過不去，這一場戲NG了多少遍了？他是男一號怎麽了？那狗眼看人低的模樣，什麽東西……”
“就你話多。”
盡管冷得面色發白，杜文瑾還是勾了下唇角，伸手點了小助理一下，“拿熱水去。”
“哎。”
杜文瑾将浴巾慢慢攏緊。
然後他側過臉去，望了一眼場邊那個和男二號有說有笑地往更衣室走的男人。
唇角笑意一淡，琥珀色的眸子沾上冰石似的涼意。
沒一會兒，助理回來了，哭喪着臉。
“文哥，我放熱水器旁邊的水壺沒了。”
杜文瑾好氣又好笑地睨了他一眼。
“去更衣室拿吧，我那兒有個備用的。”
“哎，我這就去。”小助理答應了一聲，轉身就要走。
杜文瑾在他身後把人喊住：“你知道我放在哪兒了？”
“……啊？”
小助理一臉懵地轉回頭來。
杜文瑾嘆了口氣，挑了眼角，玩笑道：“有養着你這麽個助理的耐心，我怎麽也不該是單身啊。”
“文哥，我錯了……”
小助理漲得臉紅。
“走吧，我跟你一塊兒過去。”
杜文瑾包着浴巾起身，眼梢白瓷似的皮膚上淚痣分明，還染着點笑色，“這次記準了地方，再有下次我可直接踹人了啊。”
“沒下次沒下次，我對天發誓。”
更衣室離着并不遠，兩人走了兩分鐘就到了地方。
杜文瑾剛要推門，就聽見了沒關緊的門縫裏傳出來的對話聲音。
“他被人包養？不能吧？”
開口的聲音底子有點雄渾，顯然是這劇裏演男二號的那個。
“怎麽不能？”宋雲初的嗓音帶着嘲弄響了起來，“我今天看見他從一輛私家車上下來的——就那車號和車型，他一個小明星能負擔得起？開什麽玩笑！”
“也興許他家裏有背景？之前圈內不是一直傳，說他家裏還挺有錢的嗎？”
宋雲初譏笑一聲：“他有背景？他要是有背景，能在劇裏面就演個男三號？要我說，他不過就是靠着那張臉勾搭上了圈裏哪個好這一口的——接了幾部小成本的戲，這才有了點兒名氣……”
說到這兒似乎還覺着不夠味，宋雲初聲音一壓：“你瞧他那副目中無人的樣兒——不就是個賣屁股的嗎？嘚瑟個——”
“砰！”
杜文瑾正笑吟吟地聽了一半兒，就見自己的小助理氣急敗壞地頂開門撞進去了——
“你說誰呢！你再說一遍試試！”
更衣間裏宋雲初和那個男二號顯然沒想到自己議論的正主兒就在門外。此時他們擡起頭來看向門口，見着倚在門框邊，披着條浴巾露着鎖骨一副濕漉漉出浴美人模樣的杜文瑾，不約而同地臉色一變。
過了一會兒，宋雲初才有點尴尬地移開了視線：“沒說誰啊，你激動什麽。”
“……”
小助理氣得不輕，臉漲得通紅，“你個爺們還幹這種背後議論的事兒——你長舌婦嗎你！”
宋雲初最開始心虛氣弱，此時被個助理罵得也惱了：“你有什麽證據證明我背後議論了？沒證據別血口噴人！”
小助理并不擅長口舌功夫，噎了一下臉色更是漲紅，看起來幾乎要掄着拳頭打上去。
剛擡到半空，就被人一把攥住。
小助理紅着眼轉回去，卻見杜文瑾不知何時笑吟吟地站到了他身後。
“別跟誰都動手動腳的，”杜文瑾下颌往旁邊櫃子方向一揚，“熱水壺在裏面，過去給我裝熱水去。”
“文哥——”
杜文瑾側過臉來，一雙桃花眼裏盛着點笑色，“聽話。”
“……”
小助理憋憋屈屈地過去了，臨走還不忘瞪了宋雲初一眼。
等小助理走了，杜文瑾才把臉轉了回來，眼梢唇角仍舊是那點沒變的笑盈盈，唯獨琥珀眸子裏的情緒涼了下來。
“還有什麽想說的？”
他抱臂，往旁邊櫃門上一倚，然後不緊不慢地撩起眼簾來。
“……我給你個機會，一次說個夠。”
宋雲初臉上表情有點維系不住，只強撐着：“我沒說什——”
“哦，沒想說的了，是吧？”
杜文瑾不以為意地打斷他的話音，懶洋洋地點了點頭，“行，沒有就好。”
說完，他轉身就往外走了。
他的身後，宋雲初本能地松了口氣。
只可惜這口氣還沒松到一半，走到門邊的那人驀地停住了步子。
冰冰涼涼的聲音在屋子裏響起。
“給你機會了，你不說。那要是再有下次，讓我不小心聽見了什麽……”
站在門邊的人轉回臉來，勾唇一笑，逆着光的瞳子裏帶着星星點點的兇戾——
“我會讓你把你說過的每個字都刻下來，然後一個一個地吃進去。”
話音落後，一聲輕笑，杜文瑾轉身走人。
兩分鐘後，杜文瑾回到了休息區。
小助理把他的熱水壺送了過來，猶自擔心：“文哥，那個宋——”
“行了，別提這些煩心事兒。”杜文瑾揮了揮手，止住了他的話音，“我先過去休息一會兒，下一場之前叫我。”
“哎。”小助理點頭。
杜文瑾勾着唇走向了休息區自己的躺椅位置。
他剛準備坐上去，動作就頓了下。
——深灰色的長絨毯上，一張白色卡紙顯眼得很。
杜文瑾微蹙眉，伸手把紙條拿起來了。
紙條上是黑色簽字筆的字跡，鐵畫銀鈎，蒼勁有力——
“你渾身濕透的樣子真勾人，想艹。”
對着紙條怔了三秒，杜文瑾炸了。
“——這他媽誰放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