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茶樓包廂。
吳元良和杜文瑾玩笑幾句之後,便放下了茶杯,臉上笑容稍稍收斂。
“你對那人……”
吳元良似是無意地挑起這個話頭來,“是玩玩還是認真的?”
對于吳元良會問出這個問題來,杜文瑾看起來并不驚訝。
不過他也沒急着說話,只擡了眼,似笑非笑地。
“玩玩怎麽樣,認真又怎麽樣?有差別嗎?”
“這差別大了。”
吳元良無語地看了他一眼。
“你要是對那人,跟以前帶那些女伴一樣就圖一時樂子,那兄弟我現在就回去幫你辦個假身份,送你趕緊出國——免得到時候那人連個全屍都不給你留。”
杜文瑾聞言,不禁失笑。
“那要是認真的呢?”
“……”
吳元良失語了好一會兒,才嘆了口氣,“就你家老爺子那暴脾氣,你也不怕他扒你一層皮?”
杜文瑾把面前小小的茶杯抵在手心,指尖在杯子的邊沿輕輕地撥弄。
然後他透過茶杯上面袅袅的茗香,慢慢擡起眼來。
Advertisement
眼底笑意微熠——
“到時候自然有人會在前面擋着,我怕什麽?”
吳元良看了他半晌,點了點頭。
“得。……被你看上了,那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這語氣裏滿是嘲弄,深裏似乎又能聽出點自我寬慰的意思來。
杜文瑾并未注意吳元良這話音裏層層繞繞曲曲折折的情緒變化,只随口笑應了一句。
“受罪的又不是你,你擔什麽心?”
吳元良:“…………”
房間一角,努力把自己空氣化的方淼淼同情地瞥了一眼吳元良,拿出手機來重新給剛剛的聯系人發短信——
“不用擔心,幼嫩的苗兒已經被我的未來兄嫂掐滅在萌芽狀态。”
只不過方淼淼這條短信還沒寫完,這包廂的屏風外面房門一響。
似是有人推門而入,坐在茶桌前的杜文瑾和吳元良同時停住了說笑,側眸望去。
須臾之後,低沉的聲線隔着屏風和茶香微微震了起來——
“瑾兒,我來接你了。”
一聽這個聲音,房間裏原本的三個人神色反應各異。
其中杜文瑾看起來最為淡定,直接将自己落向屏風的目光收了回來,似乎對男人的出現一點都不覺着意外。
“我記得我說過,四個月內你都不能主動出現在我面前了?”
屏風側面,男人挺拔寬闊的身影漸漸走出,那雙如鷹隼淩厲的黑眸在吳元良身上一掃而過。
雖然不帶什麽情緒,但卻莫名地讓吳元良後背發毛。
将吳元良登時一凜的神情反應看得分明,方之淮不着痕跡地移開了眼,目光落到杜文瑾的身上。
聲音和眼神一時都放得極溫和——
“我以為經過昨晚,我們已經可以一筆勾銷了。”
“……”
不期然的一些場面劃過記憶,杜文瑾神色有一瞬的微尬,但很快他就抿唇一笑。
“昨晚發生過什麽?我不記得了。”
“……”
還坐在杜文瑾對面的吳元良愣愣地看向杜文瑾。
……他确實沒想到杜文瑾骨子裏那麽驕傲的性子,竟然還會有無賴的一面?
杜文瑾沒搭理吳元良的驚愕眼神,他垂着眼把玩手裏的茶杯,看起來全然當距離他越來越近的男人跟他無關。
方之淮無奈一嘆,再自然不過地伸手取了一旁挂衣架上兩件外套中的一件,搭在臂彎走到了杜文瑾身旁。
“晚上有個圈內的慈善晚宴,我帶你一起過去看看。”
“去那兒做什麽?”杜文瑾眉線微蹙,唇角仍舊懶洋洋地翹着,視線也從下而上在男人身上慢慢撩了上來,“我就是個小明星,又不是什麽一線——沒資本沒背景,何必要去那種場合自讨沒趣?”
方之淮攏着那件灰大衣色長俯身——
“我做你的資本和背景,還不夠嗎?”
“……”
杜文瑾沒急着接話,他就那麽揚着下颌看着男人慢慢俯到自己面前來。
近到不過十幾公分時,他不避不退,反而是驀地上前傾身——
剎那之間,兩人距離已近在咫尺,呼吸可聞。
青年那雙漂亮的桃花眼笑吟吟地狹了起來——
“你是嫌我身上黑料還不夠多,想幫我再加一條‘為博出位不惜委身環業集團老總’?”
方之淮眉峰微擡:“……委身?”
杜文瑾毫不示弱地一挑眉尾,淡褐色的淚痣随眼角微勾。
“不是嗎?”
“……”
看着近在咫尺那嫣紅的唇瓣在眼前一張一合,方之淮眼神一沉。
他輕且快速地壓了下巴,在那唇上吻過一下,繼而直身站了起來。
“你說得都對。”
神情淡然,一派完美無瑕的衣冠禽獸典範。
坐在茶桌對面,跟兩個人的距離不足四十公分而近距離欣賞了屠狗全過程的吳元良:
“…………”
“那你怕嗎?”
方之淮驀然開口,若有所指。
杜文瑾掀唇一笑,琥珀色的眸子熠熠:“你都不怕,我怕什麽?”
方之淮眼底笑意掠過,而後他低頭擡腕,看了一眼手表表盤:“離晚宴開始還有四十五分鐘,我們出發吧?”
“嗯。”
杜文瑾應了,轉眸去看茶桌對面的吳元良。“這事兒謝了,以後有什麽我能幫忙的,一定開口——我可不想欠人情太久。”
吳元良聞言擡起頭來,還沒等應聲,就見對面剛站直身的青年被旁邊的男人伸手用臂彎間挂着的外套披上了身。
不知有意無意地,男人伸手一拉,青年的身形立時向着他的方向傾了一下。
被重心失衡拉回注意力的青年挑眉。
方之淮神色平靜:“抱歉,手抖。”
“……啧。”
杜文瑾自己攏好大衣,似笑非笑地瞥了男人一眼,然後錯過身往外走去——
“帕金森是病,得治。”
須臾之後,杜文瑾的腳步聲就已經遠了。
角落裏方淼淼猶豫地看了這剩下的兩人一眼,暗自吐了吐舌,念叨着“修羅場”跟上青年的背影去了。
房間裏于是只剩了一站一坐兩個人。
吳元良知道方之淮是還有話要說,便深吸了口氣擡起頭來。
方之淮卻沒在看他。
站在那兒的男人擡手在杜文瑾剛剛坐着的木榻的靠背上輕輕地摩挲了一下。
“九年前我在杜家看上了一顆小苗兒,剛抽出芽兒來,生嫩白淨……”
男人聲線低沉,似是在自言自語,吳元良卻神色漸凜。
然後他就見男人視線慢慢落了過來,帶着森然的涼意——
“如今這花兒要開了,卻總是憑空招來許些蜂蝶……我好心提醒都沒用的話,吳少爺你說——我該怎麽辦呢?”
話音一落,吳元良還沒來得及作反應,就聽耳邊“卡啦”一聲輕響。
“……”
吳元良僵着神情順着聲音方向轉過去,只見方之淮搭上手的木質背椅上,一處明顯的裂隙錯位赫然入目。
“啊,真抱歉。”
男人聲線依舊低沉而平靜,聽來波瀾不起——
“情緒有點失控,吳少爺別見怪。今天我還有事,就不叨擾了;如有必要,改日親自去吳家拜訪。”
說完,男人抽手轉身,出門去了。
房間內,吳元良對着那橫着一條明顯裂縫的木椅呆滞了半晌。
一點閃着微芒的情緒在他眼底掙紮。
半晌之後,他長嘆了一聲,像是要将胸腔間抑郁之氣盡數舒展。
而那點糾結不甘的情緒也徹底從他眼底散去。
吳元良拿起了旁邊的手機,給某人去了一條短信。
……
須臾之後,站在茶樓前堂等方之淮出來的杜文瑾手機一震。
他拿出手機滑開屏幕一看,不由失笑——
吳元良:“你們家方總是個醋缸巨力怪吧?你可保護好你以前那些‘娜兒’‘靜兒’什麽的,萬一碰他手裏,那你這罪過可就大了?”
杜文瑾正笑着,旁邊冷不丁伸過來一個小腦袋——
“‘靜兒’我知道,就前兩天跟你和方先生一起上頭條那個顧靜嘛……那這個‘娜兒’又是誰?”
“……”
杜文瑾豎起一根食指,抵着小姑娘的腦袋把人推開。
“方小姐,雖然你是我的貼身助理——但不代表你可以看我的私人短信。”
“好的,文先生,我下次一定注意。”方淼淼看起來極是乖巧地把頭垂下去了,不過沒一會兒她又擡起腦袋來,眼睛裏狡黠的光芒微閃,“所以這個‘娜兒’到底是誰啊?”
“……”
杜文瑾瞥了她一眼,見女孩兒俨然一副“不知道答案誓不罷休”的模樣,他只得移回了視線。
“宋娜。”
“‘宋娜’?好像有點耳熟?”
方淼淼把這個名字嘀咕了一遍。
恰在這時,不遠處方之淮從茶樓後堂裏走了出來,到了這兒之後腳步一停。
“瑾兒去我的車上吧,晚上我送你回去。”
旁邊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方淼淼一怔,先把注意力拉回了當前:“那我……?”
“你是瑾兒的助理?”
方之淮面無表情地看着方淼淼,“坐不下,自己回去吧。”
方淼淼:“………………”
長這麽大,她第一次如此明顯地感覺到,他們果真不是一個媽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