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缺銀子
“大人,什麽事?”江月疑道。她此刻惶惶不安,連說話語氣都弱了不少。
只聽紀大人吩咐道:“去柳家買盒胭脂。”
買胭脂?那和買魚一樣簡單,是小事啊!江月心頭一松,笑呵呵道:“卑職這就去!”
她拔腿往外走的當口,彥璋在身後道了聲“且慢”。江月愣一愣,問道:“大人,還有別的事?”
彥璋“嗯”了一聲,繼而吩咐道:“你扮成個女人去……”
他話說得輕飄飄的,可這幾個字飄到江月耳邊,卻如平地裏的一聲炸雷,又從她心裏狠狠碾過!江月平日最忌諱旁人取笑,何況現在?她登時紅了眼,藏在袖中的手使勁攥着,冷着臉道:“大人,這種玩笑開不得。”
“本官沒有開玩笑。”
“大人,卑職雖生的瘦弱,可也是堂堂男兒身,怎可做出此等侮辱身份之事?”江月義正詞嚴拒絕道。
“本官并無欺辱之意。這是查案子,有何不可?”
“那為何不讓旁人去?”
“讓旁人去?”彥璋說完這四字,笑了,“孫大義麽?”
想到孫大義那副駭人尊榮,江月默了默,咬牙道:“大人,卑職扮不來女人,卑職不去!”
她說完這話,室內一時緘默。
彥璋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緒,只靜靜注視着江月,視線從她半舊的中衣領子上緩緩掃過,方淡淡道:“本官記得你缺銀子……現在,你,缺還是不缺?”
用銀子來勾她,未免太無恥了些!
江月手攥得更緊了:“大人,卑職暫時不缺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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彥璋起身,自案後轉出來,颦眉緩緩道:“昨日你去買魚,一條魚大概七八個銅板,可本官給了你……約莫二兩銀子,那二兩銀子呢?”
那二兩銀子江月給了陳氏!
這話正戳軟肋,江月咬牙切齒道:“大人,你未免……欺人太甚!”
“哪裏哪裏。”彥璋回得坦然,更是難得耐着性子解釋,“江衙役,本官有此安排,确實迫不得已。若衙門裏有女官差,本官決計不會讓你……”他頓了頓,又道:“這一次只你我二人知,本官更不會到處宣揚,末了,再給你二兩銀子,如何?”
這個買賣其實挺劃算的……
江月聽了,咬着唇畔怔了怔,又慢慢松開,終無力道:“大人……能再多點麽?”她說完這話,頭垂得愈發的低。昨日夜裏,陳氏咳嗽更加厲害,江月一心想請個好點的大夫,可那筆診金不是她能負擔的。
彥璋微微一愣,走回內堂,再出來之際,手裏拿着錠銀子。
江月接過來的時候,忽然覺得自己羞恥極了——
人說人窮志短,她萬萬沒想到,自己為了娘親和妹妹扮了十五年的男兒身,如今,又要為了銀子,扮一回女人……
可女兒家到底該是什麽樣的,她哪兒知道?
心不在焉吃過午飯,江月換回自己的灰色長袍,腳步沉重地走到衙門口。
只見門口停着輛馬車,車簾被風吹開一角,露出裏面半張棱角分明的側臉。那人根本沒有在看她,可江月心中一怯,連忙踩着軟墩子上車。她掀簾而入之際,作了個揖,默默坐到角落。
一路經過熙熙攘攘的人群,越走越僻靜,七拐八拐最後停下來。江月挑簾一看,見停在個不大的宅邸門前。彥璋探身而下,江月連忙跟着出去。
“大人,這是哪兒?”
彥璋不答,江月跟着他身後,邊走邊看。這是座不大的三進院子,庭院裏空空落落,一路過來,只幾個仆人。他們見着彥璋都客客氣氣見禮。待走到後院,傳來一縷清香。江月輕輕一嗅,不明所以。再見這院子裏的窗戶邊,種着幾排翠竹,竹影婆娑,偶爾吹來一陣飛,沙沙作響。
一小婢在明間門前立着,彥璋問她:“準備好了?”
那小婢點頭,忽然又搖頭——
“怎麽?”彥璋挑眉。
“奴婢小心再小心,還是被四小姐身邊的人看見……”
彥璋蹙了蹙眉,擺手讓她去前頭候着,自己一步當先推門而入。江月在外頭磨蹭了會兒,這才戰戰兢兢地跨進屋。對她而言,裏面就是個未知的世界,她很害怕,可不得不做,誰讓她收了銀子呢?
明間擺着普通的桌椅,東側做成書房的樣式,放着多寶格,而西邊則置着張紗絹屏風。透過屏風,能看出裏面有張榻,邊上擺着衣櫃、黃花梨案之類的東西。
江月打量完,望向彥璋。
彥璋擡手指了指西邊,道:“換身行頭,還有別的事。”說着,他自己去了東邊書房。
江月忐忑不安地繞過屏風,打開衣櫃,只見裏面除了有男人的衣衫之外,還有各式各樣的長襖、褙子和裙裾,而一側的案桌上則擺着琳琅滿目的金銀首飾……江月有些恍恍惚惚,她愣了愣,道:“大人,卑職一竅不通啊……”
那邊廂“嗯”了一聲,道:“本官命人替你更衣。”
江月一聽,急忙推辭:“不用不用,我自己來,自己來!”頓了頓,她又支支吾吾道:“大人,您能先出去麽?”
彥璋瞥了眼屏風後抓耳撓腮的某日,關上門自顧出去。
江月籲了口氣。她在衣櫃前看了看,挑挑揀揀,心裏別扭的很,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再從鏡中看見自己用小巾束起的男子發髻,江月默默嘆了一聲……
不過少頃,彥璋便等得有些不耐煩了,他正欲出言催促,忽聽後面傳來悉悉索索的動靜——
“誰?”
話音落,一個着湘妃色繡金玉富貴小襖的姑娘探頭探腦出來,笑嘻嘻道:“三哥哥,你耳朵真靈……”眼前之人正是紀府的四小姐,單名一個姍字。
“你怎麽來了?”
“偏許三哥哥你金屋藏嬌,就不許我來看看?”她說着,踮腳往裏面張望。
彥璋将她攔下,冷着臉道:“我這是公事,快回去!”
紀姍才不怕他,她繼續跳腳蹦跶。彥璋正欲喚人進來送她回府,只見一個着淺青如意雲紋交領窄襖、底下是桃紅百褶裙的姑娘怯生生走出來。來人與紀姍年歲相仿,立在那兒亭亭玉立,剛叫了聲“鳳英哥哥”,又羞紅臉,扯着紀姍跑了。
遠遠地,傳來紀姍胡言亂語:“你不是想見見三哥哥嘛,怎麽又要回府……”
彥璋臉色沉了沉,只聽身後吱呀一聲,門開了——
他默默回身,眉頭不由蹙得更緊,“江月,你到底怎麽回事?”
只見那人還是灰色長衫——
江月苦着臉道:“大人,卑職真的沒辦法……”何況,剛才她聽見外面有人說話,差點吓出毛病來。
彥璋氣急,提步走到西廂房,随便扯了幾件丢給她,不耐道:“利落些!”
江月灰溜溜抱着衣服,走到裏面,這才膽戰心寒地換上。她這回再開門,彥璋臉越發黑——
就見江月上面穿一件湖水藍繡竹葉梅花對襟襖子,底下是煙色長裙,可頭上那黑色小巾束發……是怎麽回事?
見那人徹底黑了臉,江月連忙道:“大人,卑職真不行啊!”
彥璋喚了先前那個小婢進來。那小婢見到江月一愣,又快步上前:“呃……裏面請。”她實在不知該怎麽稱呼此人,索性連稱謂都省了。
等江月再開門出來,彥璋匆匆瞄了一眼,轉身就走,江月提着裙裾飛跑着跟上,剩小婢在後面搖頭,這人是誰啊?
這一回,二人直奔秀安堂。
江月叫苦不疊,這都是什麽事?她瞄了瞄全程黑臉的那位,又扶了扶腦袋上亂七八糟的東西。
此時是下午,尋歡作樂的人不多,江月有些慶幸。
劉嬷嬷迎出來,“三公子,您來了?”
彥璋推開她,冷冷問道:“上回我吩咐的事辦得如何?”
“我辦事,您還不放心?”她走到後面看了江月一眼,笑道,“快請快請。”
三人繼續往裏走。劉嬷嬷請他們到了裏面僻靜的院子坐定,這才絮絮叨叨說了一堆。江月聽明白了,原來,她現在頂了個花名,叫蘭香,是秀安堂新來的姑娘……江月瞥了瞥一邊的彥璋,暗忖:“這人什麽時候安排的這些?莫非,早就在打這個主意了?真是可惡!”
心裏雖煩,可依舊耐着性子聽着,臨出門前,江月将袖子在暖爐上熏了熏。
“你這是?”彥璋疑道。
江月垂眸,仔細熏着手裏的袖口,口中回道:“大人,教坊女子身上多有助情的熏香,卑職不敢大意。”
彥璋淡淡看了她一眼,轉身而行,江月熏完香,這才跟過去。
這一頓忙,外面天色便有些暗了。
稀稀拉拉有客人往裏頭走,江月只低垂着頭,跟在彥璋身後。忽然,前面那人步子頓住,江月只能跟着停下來。她正狐疑,就聽彥璋拱手道:“武之,敬晖……”
江月愣了愣,忽然反應過來,那個“敬晖”不正是衛銘那厮?想到此處,她渾身一僵,頭垂得越發低了……
作者有話要說: 實在抱歉,明天停更一天。因為寫《陛下》一文的時候,我有些輕微的神經衰弱,所以,現在元公公強制我必須休息下。
各位親,周一不見不散,謝謝你們的支持,愛你們!本文情節如戳雷點,我在此一并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