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成親(四)
從聽到鞭炮聲那一刻起,江月就徹底慌了,心撲通撲通的亂跳,整個人緊張的不得了,不知該如何是好。可偏偏被紅蓋頭蒙着臉,她什麽都看不見,只能聽見外面的動靜,震耳的鞭炮聲,熱鬧的說笑聲,小孩子竄來竄去的嬉戲聲,還有……那個熟悉的聲音。
他今日話中含着笑,聲音清潤動聽,如沐春風,不似往常那般冷淡又拒人于千裏之外。
想象着那人笑起來輕輕淺淺好看又俊朗的模樣,江月心裏又是一跳,耳根子一寸一寸開始發燙。她知道紀大人此時此刻應該是真的高興,若不然,怎麽一直在笑?這麽思忖着,江月心底那股惶惶不安随之悄悄消下去一些。
可是,緊張依舊還是在!
緊張,緊張,還是緊張!
江月整個人繃着端坐在那兒,雙手躲在大紅寬袖底下,死死攥着,忐忑又不安。
就這樣,她渾身僵硬地被喜娘攙扶着,一步一步跟在彥璋身後。從她這兒只能偶爾看到前面男人偶爾掀起的紅色衣擺。那樣熱烈的喜色,映入她的眼裏,飄在她的心間,像是直接落下紛紛揚揚的桃花瓣,讓人心驚,更讓人面紅耳赤。
兩人一道拜別陳氏,江月被送入花轎中。随着轎子起來,她心裏咯噔一下,連忙抓着轎子,那股惶惶不安又突然襲上心頭。她好怕呀,怕獨自一人在紀府裏不習慣,怕紀府其他的人不喜歡她,怕她的身份讓紀大人受辱,更怕将來紀大人心裏不再有她……
江月低下頭,一顆心飄飄忽忽的,亂七八糟的念頭飛來飛去,心有惴惴。
迎親隊伍一路吹吹打打往紀府去。不知過了多久,江月又被渾渾噩噩攙扶着下來。這一回,與彥璋并肩立着,拜過天地,然後,被送到新房裏頭。
新房裏有來看新娘子的女眷,還有好幾個小丫頭叽叽喳喳的嬉笑玩鬧,一時間也是熱鬧極了。
江月坐在床邊,就聽一個小丫頭揶揄道:“三哥哥,快別盯着嫂嫂了,趕緊挑蓋頭吧,也讓我眼饞眼饞。”
這話惹得房裏一陣哄笑。
江月抿了抿唇,也是淺淺一笑,就聽彥璋冷冷道:“四妹,就你鬧得最厲害、最沒得規矩,待會兒罰你閉門思過!”
原來那個說話的丫頭就是紀府四小姐……江月心裏暗暗記下了。
紀姍哼了一聲,又撅嘴道:“你好日子還兇我,我不理你了!我還要在三嫂跟前揭你的短,說你小時候……”紀姍還沒說完,就止住了話頭,只小聲嗫嚅:“三哥哥就知道瞪我。”
又是一陣哄笑!
想到那人板着臉冷漠淡然的模樣,江月也覺得他兇起人來怪讨厭的,說的話還惡毒傷人,她嘴角不禁又悄悄揚起來一些,心裏反倒沒有先前那般緊張。
她坐在那兒,靜靜等待着,等待相見的那一刻。
衣料窸窣,那人走上前,江月能看到那團火紅的喜袍,還有一雙纖塵不染的皂靴。他就靠在自己身邊,江月甚至能聞到他身上好聞的味道,是屬于他一個人的,像是汩汩溪水,幹淨又清冽,讓人莫名心動又心安。
挑蓋頭的時候,旁人不知道,可江月能夠感覺到彥璋的緊張,因為他一直在微微顫抖。
原來,那樣鎮定自若的人也有慌張的時候!
有了這個認知,江月心底莫名松去一口氣,覺得沒有那麽煎熬。
随着蓋頭一點點被掀開,眼前越來越亮,耳邊也越來越安靜。江月低低垂眸,望着大紅的袖口,恨不得快要屏住呼吸。當蓋頭徹底被挑開的時候,屋子裏徹底靜谧,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江月身上。她這會兒根本不敢擡眼,只是耳根子灼燙。
屋子有一瞬的安靜,紀姍那個小丫頭忍不住誇道:“三哥,三嫂真好看,跟天仙似的。”
江月這才擡眼循聲望過去,就看到一個小荷尖尖的姑娘家,那姑娘這會兒也正望着她。江月抿唇淺淺一笑,紀姍也随之笑了,極其伶俐地叫了一聲“三嫂”。江月聞言,倏地又垂下眼,滿是羞赧。
從彥璋這兒望過去,她烏黑濃密的發間簪着好幾朵粉粉嫩嫩的桃花,有一朵恰好挨着她的耳邊,襯得小巧的耳朵越發紅潤,像熟透的櫻桃,讓人忍不住想要一親芳澤,嘗嘗其中滋味。
喉頭微動,彥璋知道自己今生今世是徹底離不開眼前這人了。
抿了抿唇,他又坐到江月身邊。
一對新人坐在一起,一人眉目俊朗,容顏清隽,一人唇紅齒白,豔若桃李,實在是天底下最般配的神仙眷侶。
察覺到旁邊微微沉了沉,江月側目悄悄望了他一眼。熟料心有靈犀,正好對上彥璋的視線。他一身大紅的喜袍,俊朗的眉眼裏淌着別樣的神采,亮晶晶的,讓人移不開眼。而彥璋也看呆了。他知道江月好看,可他不知道江月竟這麽好看!
她的眉角眼梢皆是女兒家的柔意與嬌媚,朱唇殷紅,宛若丹霞,誘的人又想親上一口!
她今天的模樣,與平日那個利落又英氣的江月,實在是不一樣,好似兩朵不同的花,只是一朵豔麗,一朵堅毅,同樣讓人心動,同樣讓人沉醉,同樣讓人忍不住采撷……
看着身邊的人,彥璋覺得自己跟做夢似的!
察覺到他的端詳,還有目光中洩露出的熱意,江月又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旁邊又是一陣善意的哄笑。
喜娘端來兩杯酒,旁邊那人拿了一杯,她便端起另外一杯。她不敢多喝,只抿了一抿,再交換過來,如今手中的酒盞便是彥璋先前碰過的。江月心念微動,遞到唇邊的時候,總覺得像是那人在吻她……
喝完合卺酒,彥璋去前院喝酒,留江月一個人在後頭休息。
喜娘将看熱鬧的人都領走了,屋中才徹底安靜下來。江月舒了一口氣,擡眼環顧四周。這間新房處處透着喜慶,紅色的喜字,紅色的紗帳,還有床上那繡着龍鳳呈祥的紅色被褥。床對面是一張軟榻,上面支着一張小案,案上擺着一副茶具,而旁邊的牆上則懸着一把長劍!
看來是紀大人平時的房間。
剛剛看過一圈,一位嬷嬷領着四個丫鬟掀簾進來了,都是紀夫人撥下來貼身伺候她和彥璋的,嬷嬷姓徐,紀夫人曾帶她來過江家,是紀府的老人,四個丫鬟分別是寶兒、瑞珠、青芽和暖秋。幾人認了主子,伺候江月淨面又換上家常的裙衫,再依次退下。
江月不習慣被人伺候,這會兒終于松去一口氣,但想到那個人,想到晚上……江月又緊張起來
天色越暗,她就越坐立難安,直到院子裏點了燈,房間裏也點上龍鳳喜燭,而那個人……終于也回來了。
聽到外面的動靜,江月心頭突突直跳,她不受控地蹭的站起來,直直盯着簾子。
簾子被挑開,那人探身走了進來。他喝過酒,這會兒雙頰微紅,挺秀的長眉舒展開,深邃如海的眸子更是發亮,亮的像是星子,亮的像是火,能将她一并點燃。在看到江月的瞬間,彥璋怔住身形,喃喃喚道:“月娘。”他想了這麽久、念了這麽久的人,就站在跟前,就算他往日再冷靜自持,這會兒也是控制不住有些激動。
徐嬷嬷見狀,領着丫鬟給彥璋見過禮。
彥璋擺手讓他們出去,這麽一來,這屋子裏就真的剩他們兩個人了!
在那人密密的注視下,江月手足無措地站在那兒,只靜靜看着他。
彥璋也看着她,嘴角彎彎上翹,笑意在上面打着旋兒,濃的化不開,香的惹人醉。
如果他不動,彥璋覺得他們倆能夠互看一個晚上!
他笑着上前,站在江月跟前,又輕輕喚了一聲“月娘”。他的熱氣拂過耳畔,他的酒意熏個滿臉,江月又開始覺得熱了,白皙的耳朵不受控地開始變紅,實在是惹人垂憐!
心念微動,彥璋擡手忍不住摸了摸。果然,又柔又軟,還有些燙。他輕輕一笑,胸膛都在震動。
聽出其中的狎昵,江月偏頭躲開他指尖的捉弄,“大人!”話中有薄薄的嗔意。
彥璋微微一怔,坐到一邊的軟榻上,又探身拉過她的手。江月任由他牽着,走到他身邊,卻也不坐。彥璋仰面望着她,央道:“月娘,以後別叫大人大人的,叫我鳳英吧。”
這是他的妻,又不是他的跟班,他怎麽舍得委屈她?
可這兩個字江月哪兒喚得出口?
她低低垂下眼,視線落在兩個人交握的手上,覺得怪變扭的。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