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血統
東大門開啓還不到一個鐘，整個皇城便沐浴在一片華麗的金色海洋之中，聖潔的陽光投射在市井的塵嚣上，恍若巨大的神明正在用他那慈愛的目光俯瞰芸芸衆生。
火之國一向都是貧瘠的國度，因為這裏是火系元素集聚的地方，植被稀少，人口較之于地、水、風三國，當然是較為稀缺的。
貧瘠的地域自有其獨特的生存之道，火之國的支柱産業有兩個，一個是匠人，一個是醫師，他們制造的裝備、藥物，是吸引其他國家的商旅進入火之國進行貿易的主要原因。對于這兩個需要使用火的職業，這裏的火系元素具有得天獨厚的優勢。
而很奇特的，小司的母親北野幽閣卻并非匠人也不是醫師，她居然是一名在地之國盛行的術士。
在端木拓顏打發走高陽逐風之後，北野幽閣便從內宅走了出來。今天她穿着一襲淺褐色的法袍，纖細的束腰以一道鮮明的輪廓延展至肩頭與袖口，逐漸擴散開來，反射着熾烈的陽光，顯現出地之國特有的剛硬風格。當然，再剛硬的裝束，也不過是為了襯托一位柔美的貴婦人而已。
端木拓顏不知為何，對北野幽閣很是恭敬，他沒有直視她，而是低頭答道：“是的。”
北野幽閣淡淡地看了端木拓顏一眼，說道：“進階了？”
端木拓顏聞言有些高興，憨厚地笑笑，答道：“上次家主帶回來許多高階材料，今天運氣好些。”
聽完這有些淩亂的對答，北野幽閣只是點了點頭，便沒再多說什麽，只喃喃地嘆息了一聲：“二十多年了，也不知道這個世界，變成了什麽模樣……”
納蘭蕊芯知道北野幽閣是個不茍言笑的人，偷偷瞥了她一眼，見她清麗的容顏之下，已經分布了一些細微的皺紋，這是歲月的痕跡。
北野幽閣朝着小司和納蘭笑了笑，然後對端木拓顏說道：“家主應該很快就會回來了，來的都接下吧。”說完，轉身步入內宅。
端木拓顏再度欣喜，答道：“是。”
小司還有些讷讷的，端木拓顏卻像是打了雞血一樣，吆喝着院子裏的匠人們趕緊趕工。
小司和納蘭回到櫃臺，不多時，便接連迎來了四五撥客人，有的是來取之前就訂好的裝備，有的卻是像是來掃貨的，要的基本是一二階的武器裝備，一買一大堆。對于這些品階的武器裝備，倉庫裏堆得滿滿的，但居然也把一大倉庫的家底清理了小半，倒是把小司樂開了花。
隔壁的老藥師納蘭念慈這時跑了過來，喊道：“丫頭，你在這裏玩吶，快回來幫忙，好多人來買藥，爺爺快忙不過來了！”
“诶，來了！”納蘭開心地朝小司揮了揮手，奔了回去。
小司不禁又開始郁悶起來，今天究竟是怎麽了？
不待小司多想，又有客人來，這次訂的居然是五階的裝備，小司不敢做主，喚出端木拓顏。
端木拓顏照舊接下，也不收銀錢，只收高階精元材料沖抵工錢。而來客似乎都是随身帶着一些好材料，也比較贊同用材料抵工錢這種交易方式。畢竟是遠行之人，多多少少得帶些貴重的東西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而且作為異國人，不知當地物價，精元材料又是損耗之物，如果店家收了材料又收工錢，到時候只須找個借口說材料在制造的過程中消耗光了，便能心安理得地把制造後剩餘的材料全部吃掉，反倒劃不來，倒不如直接把價格咬死，是這材料便是這材料，多的不給，損耗了也得你們店負責完成，不再另付銀錢，落得個省心。
說起四國的錢幣，除了通用的黃金白銀之外，基本都是用材料作為充抵了，因為很多寶貝，其價值都很難用尋常金銀進行估價，所以盛行以物易物，各取所需。
忙活了一天，休市關門，清點完賬目，剛準備歇下，小司便聽到了父親在外面的叫門聲。
小司喜出望外，趕緊開了門，只見司空煉星一身火紅色的束身服已略顯破舊，頗有風塵之意。
小司倒了一杯溫茶交到司空煉星手上，司空煉星一口喝幹，随手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塵，問道：“你母親呢？”
“大概還在內宅悶着吧。”小司努努嘴，似乎對于自己忙碌了一天沒有得到北野幽閣的幫忙而有些不滿。
司空煉星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拍拍小司的肩頭微微一笑，說道：“這趟外出，收獲不少，我先去看看你母親，你快休息吧，明天大概還要忙。”
小司受了提醒，問道：“父親，皇城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司空煉星淡然說道：“哦，也沒什麽，不過是火之國沉寂了太久，一連準備了幾個大的節目，吸引了許多外國游客罷了。”
“真有這麽簡單？”小司有些茫然。
“不然呢？有多複雜？”司空煉星在小司一晃神間，便不見了蹤影。
內宅，司空煉星慵懶地垂靠在桌旁，正在用食指出神地撥弄着蠟燭上的火苗，火光明明滅滅，将他和北野幽閣投射在房內的影子映照得有些飄忽不定。
“真的不争了嗎？”北野幽閣有些不耐煩地扳正司空煉星，沒好氣地問道。
“你看我們都是快年過半百了的人，還有什麽好争的呢？”司空煉星再次靠到桌子上，整個人的重心向着蠟燭的方向傾斜，他将蠟燭上的火苗截下，置于自己的食指上繼續燃燒，然後又輕輕彈出，也不知施了什麽門法，火苗竟懸空亂舞，時而幻化成獸形，時而又變成一個古拙的符文。
“兒子不是吵嚷着想要成為騎士嗎？那起碼趁這次難得的機會，也要幫幫他呀！”北野揮了揮手，只聽咔哧咔哧兩聲，空氣中憑空生出一小團會變形的石塊，将火苗包裹其中，瞬間便将之熄滅了，整個房間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騎士？自以為高尚的職業，你想讓他成為地之國那些虛與委蛇的皇族的棋子嗎？”司空煉星嗤笑一聲，打了個響指，蠟燭上有光暈晃動兩下，火苗再度燃起，“況且，你也知道他很特殊，既繼承了我精純的火系血統，又繼承了你純澈的地系血統，兩種血統的元素之力互相沖撞抵消，這讓他想要在某個元素系的職業上獲得進階，極其困難。”
“這世上的其他人，同我們兒子這種雙血統的情況一樣的雖然并不是說沒有，但是他們在任何一種血統的繼承上，都必然會存在混雜不純或者具有缺陷的情況。像我們兒子這種既傳承了天才潛質、又注定是廢柴的情況實在太過罕見了，也不由得要讓人扼腕嘆息。”
“據傳在歷史上曾經出現過一個神秘的組織，有特殊方法能夠解決雙血統或者三種血統相互沖抵的問題，但是像這種擁有古老傳承的組織，今時今日早已經不知道由于什麽原因而銷聲匿跡了，從此似乎再無方法可以解決這種問題，甚至于我的足跡遍布大陸各個角落，依然找不到任何解決這種困境的辦法。我想，職業之路對于我們兒子來說那麽艱辛，倒不如讓他守着這份家業，一世安然。”
晃動的光影将北野幽閣天使般的臉龐從濃如潑墨的黑暗背景中摳出，她靜靜地聽着司空煉星所說的話，腦海裏回蕩的都是司空牧野那純真無邪的滑稽笑臉，不由得神情有些沒落，畢竟，她只是一個已為人母的柔弱女子而已。
北野幽閣沉思良久，說道：“這些年生活雖然安逸，但世道變化這麽快，誰能确保今後幾十年會不會發生些什麽，兒子還年輕，又沒有任何能力能守住這份家業，待我們百年之後，又有誰來照顧他呢？讓他自行出去歷練，即使最終無法踏入職業之路，但終究是可以長長見識的。”
“要不……讓兒子自己決定吧？”司空煉星退讓一步。
“如此甚好。”北野幽閣點了點頭，随即略一思忖，又道，“這些天城裏熱鬧，你就休息一段時間吧，別再為兒子血統不純的問題操心了，也好接些訂單，說不定能收點兒稀有的材料。”
“嗯。”司空煉星淡淡答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