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訊鳥
遠處一聲聲水鳥的鳴唱,從那些在廣袤的沼澤結塊上,孤獨地分散開的一簇簇枯萎的荊棘叢中,發散開來,遠遠近近,讓人産生某種距離上的錯亂感。
“那是一種靈獸,不要細聽它們的聲音!”被圍在垓心的小司所在的商隊正當危急間,申屠涉淇忽然在手中焚燒了一道藍色小符咒,然後在商隊四周瞬間升騰起一個閃爍着淡藍色光暈、猶如被藝術大師根據黃金分割比例精心裁制而成的完美方塊形狀的無形幕布,被藍光所籠罩的人,全部感覺到一股輕松之意,周遭缭繞的雜音已然聽不見了,就連同目前所遭遇的危機,仿佛都變得無關緊要,仿佛不再是有什麽問題,道道祥瑞在衆人周身萦繞護持。
不愧是九階符師啊,一出手就幾乎可以扭轉整個局勢,小司心中如是想到,忽然也才意識過來,身畔那個瘦小的男人,申屠大人,是弦組織整個火之國分壇的壇主,一位九階的符師,這是與自己父親司空煉星同樣恐怖的一種實力,但自己卻遲遲沒有真正意識到這個問題。
【元素水幕】,這看似是薄薄的一層水幕,卻是凝練了無匹磅礴的水之元素,絕非沒有轉階的書生所能夠駕馭,也不是低階符師所能掌控,而必須是階別極高的符師,在體內擁有巨大的本源水元素儲量的情況下,才能随手便支撐起這麽一個牢不可破的水幕來。
從水幕的裏面往外看,一切景致都仿佛被銳化過一般變得澄澈無匹,而從水幕的外部往裏看,卻只看到的是一派流光璀璨,根本無法窺探其內部的情況。
既然申屠涉淇已經出手,闾丘何為、王婆婆等人便已經沒有了出手的必要,這裏畢竟是水系職業者的主場,申屠涉淇無疑是整個商隊中,實力最強的水系高階職業人士。
只不過這支無辜的商隊,的的确确是火之國一隊普通的商隊而已,他們是在火之國臨時拼湊而成的、沒有任何勢力背景可言的一隊“烏合之衆”,甚至連那些低階的、可以用以護衛商隊的職業者,都聘請不起,只能是一隊平民冒險在路途中前行。
他們這些平民,乍然發現與己方朝夕共處的這一小撥人,居然混雜着這麽強悍的職業者,也是吃驚不小。
吃驚歸吃驚,在這樣遭到圍困的兇險環境下,實在容不得讓人多想。
前後兩撥人馬,都快速地朝着商隊所在的方向沖殺而來,然後無數稀奇古怪的招法,都同時朝着【元素水幕】招呼過來。
受到衆多職業者的聯合攻擊,【元素水幕】的表面居然只是略微泛起了一絲漣漪,根本不曾造成任何損傷。
在衆人還沒來得及詫異的時候,申屠涉淇忽然在虛空中書寫下一個符文,【元素水幕】忽然如同刺猬一般朝四面八方快速突起,尖銳的藍色光芒猶如無堅不摧的利劍,将許多靠得較近的職業者直接刺了個對穿——水元素重組變幻形态,【水元素突刺】!
在申屠涉淇施放出這個大殺招的時候,原本的【元素水幕】已經因為急劇的扭曲變形而砰然碎裂,但是他一個更大的水系殺招立即緊随而來。
只見【水元素突刺】之上的一部分長而尖銳的水刺,在申屠涉淇的再次祭符之下,凝結成了閃爍着猶如寶石般光華的細長冰錐,劃着流暢的弧線直插天際,然後散射下來,叮鈴鈴夾雜着清脆得猶如風鈴一般悅耳的聲響,狠狠地刺向了那些由于距離較遠而并不曾被【水元素突刺】所擊傷的僥幸之人,以及那些在荊棘叢中鳴唱的水鳥靈獸。
場中一下子便安靜下來,然後是撕心裂肺的呻吟聲,那是一些品階稍高些,沒被直接殺死的職業者發出的痛苦哀號聲——這就是高階符師的【瞬殺】之法了,何其恐怖!
就連遠處的沼澤下面,那些莫名被細長冰錐紮過的地方,也都在衆人詫異的目光下,冒出了汨汨血水。顯然,那些潛藏在沼澤之下想借此隐蔽身形的刺客,也都在同一瞬間被鎖定并直接擊殺。
Advertisement
神色淡漠的申屠涉淇,擡起手正想給屈指可數的那幾名敵人“補上一刀”,讓他們就此痛快地死去。
前方那名領隊的書生模樣的人,忽然擡起手對申屠涉淇說道:“小人有眼不識泰山,這下子認栽了,還望前輩放過小輩,不殺之恩定當永記在心!”
申屠涉淇呵呵一笑,然後伸手在虛空中輕輕點出了一個簡單的符文,數塊看起來份量極重的冰塊,便在衆人的頭頂上方懸空咔嚓咔嚓生成,然後分別飛向那幾個茍延殘喘尚未來得及死去的敵對職業者的方向。
“前輩!”那名書生緊咬着滲血不止的嘴唇,咒罵道,“你會後悔的,分星殺手組跟你不共戴天!”罵完,他手中筆杆疾書,在空中寫下一道符文,然後淩空一送,居然将巨碩的冰塊微一阻止。
“已經是六階的符師了麽?”申屠涉淇淡淡說道,“看來還是小看你了呢。”說完,在掌心處時隐時現托着的一個符文略微加力,那冰塊立即以更高的速度壓向那名垂死掙紮的符師。
比之這一刻較早的一眨眼的功夫,另外幾塊巨大冰塊,則已經将尚未死去的那幾名職業者直接壓入了沼澤之底。
小司等人衆,眼巴巴地站在道路中央,看見一塊塊透明而巨大的冰塊,以難以抗拒的力量和速度,将柔軟的沼澤泥漿,壓出一道道寬闊而垂直向下的深洞來,然後旁邊的軟泥立即覆蓋湧入空缺的深洞上。
在短短數秒之後,一切仿佛平複如初,只有沼澤上那些被冰塊垂直下壓過的位置,留下了一個個嶄新的、比周遭泥沼要略微凹陷下去一點點的一個巨大平面——那正是冰塊的一個平面形狀,有的呈不規則方形,有的略圓,不一而足。
此刻的沼澤,就像是巨大的墳墓一樣,靜悄悄的只讓人聞到腥甜惡心、無處不在的腐臭氣息,卻再也聽不到一絲聲響。
是誰将“即死即葬”這種風俗,貫徹在茫茫沼澤之上?誰替那些猶如蝼蟻一般,一聲不響地慘死在沼澤深處逐漸腐爛的人們負責?
小司在這一刻忽然明悟,這是一個強者為尊的時代。
小司沒有看見,那些同為平民的商販們也沒有看見,只有弦組織那寥寥數名高階強者看見了,在那名口中爆出“分星殺手組”這個關鍵詞的六階符師即将被壓下沼澤的最後一個瞬間,因為冰塊短暫的停滞,有一道迅捷的殘影,以幾乎難以察覺的極高速度,悄無聲息地飛掠向沼澤無邊無垠的遙遠天際,那是一只名為【訊鳥】的小型靈獸,以高超的飛行速度和卓越的尋路能力,而聞名于水之國的一種名貴鳥類靈獸。
“那是……分星殺手組的【訊鳥】!看來,弦組織又将迎來一場浩劫啦……”一旁,神色松弛下來的闾丘何為,表情有些難看地望着遠方,微微嘆息了一聲。
待戰鬥終結,申屠涉淇腳下忽然有些踉跄,險些跌坐到地上,幸好王婆婆等人發現,及時将之扶穩。
王婆婆雙手一個旋轉,手中忽然多出了一碗熱騰騰散逸着誘人清香的湯水,喂入申屠涉淇嘴中。
逐漸緩過神來的申屠涉淇,神色略微尴尬地望着圍攏在自己身邊顯得很是擔憂的衆人,然後憨憨一笑,說道:“不好意思讓大家擔心了,唉,人老了,好久沒有面臨實戰了,體內的元素儲量一時有些接不上來,真是不好意思。”
王婆婆輕撫着申屠涉淇的胸膛,讓他的氣息更加平穩一點,然後語氣有些責備地說道:“盡量就不要再出手了,不是還有我們大夥兒嘛,你為組織征伐多年,有無數舊傷在身,以後盡可能都不要再出手了。”
申屠涉淇仍有些虛弱地微微一笑,然後應承道:“是了我的王婆婆,都聽你的。”他在王婆婆面前,看起來俨然就是一個只能低眉順目的小輩,哪裏還有方才那股叱咤風雲,伸手便是群滅敵手的氣勢。
其實在場的強者都知道,如果方才不是申屠涉淇親自出手,根本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将對方一大群人全部殺死,而在對方的主場戰鬥起來,己方也不可避免會造成更大的損失,所以申屠涉淇出手幾乎就成了必然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