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巅峰
地下室裏原本那些在特殊精元材料的排布下,而散發出來的光線,在方才短暫而激烈的戰鬥中,早已經灰飛煙滅,此刻地下室狼藉一片,到處都被打得殘破,甚至仿佛随時都有可能坍塌一般。
但又被人再度收拾了一番,放置了一些會發光的材料。
在愈發顯得昏暗的光線下,跪着幾排滿身狼狽的人,他們幾乎個個像是落湯雞一樣,因為遭受強大的水系法術而渾身變得濕漉漉和衣衫不整,他們全身被反綁着,被許多神經繃緊如弓弦的總壇成員控制着,仿佛一點兒風吹草動,就能夠讓他們成為被殺戮的理由,命懸一線。
身形極其瘦小的申屠涉淇,在他闊別漫長年歲的師弟,那位風姿卓越如翩翩公子的陵尹颍川面前,跪下來垂着頭,顯得更加卑微和渺小。
失去戰鬥能力和場面控制力的申屠涉淇,就像是一個連十歲小孩都可以随意欺淩的、受盡了鄙夷和白眼的侏儒一樣,畏畏縮縮地與渾身纏繞着的特制繩索糾纏在一起,仿佛是一條可憐的鼻涕蟲。此刻的他,是一只随時都有可能被人捏死的蝼蟻,而不是數十年來翻雲覆雨、縱橫無敵的申屠涉淇。
好整以暇、雙手置于袖中的陵尹颍川,在這等巨大的優越感面前,神色顯得有些冷漠和驕傲,他終于緩緩說話了,但是在他說話之前,他先行伸出了一只腳,踏在申屠涉淇的肩膀上,用力一壓,衆人只聽到一陣咔吱咔吱般的骨頭脆響聲,然後便看見申屠涉淇被壓倒下去,如同一灘連爛泥一般一直貼到了地面上。只不過,申屠涉淇并沒有哼出聲來,他如同一個死人一般,沒有任何反應。
陵尹颍川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然後直接也搞不懂為什麽,下意識地就縮回來了腳,他知道申屠涉淇沒有死,也知道他甚至都沒有昏迷,這點強度的消耗和打擊,并不能摧垮申屠涉淇那鋼鐵一般的意志。
陵尹颍川緩緩對躺倒在地的申屠涉淇說道:“我做出這一系列行動,目的就是為了讓你認為組織一切安然依舊,其實老壇主早已逝去多年,我們散于水火兩國,平時交流極少,我也有意避開與你的交流,暗中曾做掉了不知道多少撥你派遣過來的情報員。”
申屠涉淇終于微微呼出了一口氣,似乎算是回應了陵尹颍川說出來的話。
陵尹颍川頓了頓,深深地看了這個自己敬畏了數十年的師兄一眼,然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我沒想到,你也會有倒在我腳下的這麽一天,真的不敢想象,為此,我曾付出過多少努力和代價,這一切在如今這一美妙的時刻,都顯得那麽值得!其實我根本就沒有想過要讓你知道這一切,我的任何事情,都不想讓你知道分毫,但是看在你就要死了的份上,就讓你知道這些年的事情,也算死個明白吧,不然我知道你是不會甘心的!”
陵尹颍川渾然不顧小司、王婆婆等人投射過來的怨毒目光,冷冷地再看了申屠涉淇一眼,他的眼中只有申屠涉淇,而申屠涉淇的臉則埋在地下,只留出一個後腦勺對着陵尹颍川,似乎再也沒有力氣擡起頭來,與陵尹颍川對視一眼。
“你我作為競争對手多年,我真高興你到了火之國為組織開辟疆域,但我卻并不想你回來!我恨不得你死在火之國,永遠不要再回到水之國,永遠不要再回到總壇!而你,卻因為這個名叫司空牧野的人……”他指着小司,說道,“為了司空牧野,而忽然将整個火之國的組織分壇勢力,全部遷入我們水之國來,你有沒有想過,這給我帶來了多大的壓力?我甚至想,你分明是回來跟我搶壇主的位置的!還有,你多多少少也應該知道水之國的混亂局勢吧?你就沒有認真想過,你的到來,打破水之國現在這種微妙的平衡,會給我們組織帶來怎樣的後果?這是與整個水之國為敵!”
申屠涉淇在這時,終于痛苦地哼出聲來,然後他咬着滲血的嘴唇,硬撐着斷裂了骨頭的胸膛,直起身來,與陵尹颍川對視着。陵尹颍川很是驚詫地望着申屠涉淇,在這一刻,他心中的優越感、控制感,仿佛微微有些松動和決堤的跡象。
申屠涉淇一字一頓地說道:“這就是你要對我說的一切了嗎?陵尹颍川,我的好師弟?你我同僚多年,我一直敬重你潛質非凡,是組織極大的榮耀和幸運,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一個人!一直以來,我都不相信師父對你的負面評價,沒想到,還是讓當年的師父給說準了!還記得你我尚在年幼的時候,永遠地離開了親人跟随師父學藝,是我們相互扶持、相互鼓勵而走過清苦漫長的修行生涯,我很珍惜與你的這番感情。但是作為組織的領導層,我今天還是要代表組織問問你,組織的最高教義是怎麽講的?”
陵尹颍川一時有些語塞,此刻的他,早已經忘記,在自己幼年的時候,曾兢兢業業地跪在陳舊的蒲團之上,用稚嫩的語言,一遍又一遍背誦的《弦組織教義》,在他看來,那本厚重得難以捧起的書裏面,所講的內容颠三倒四、頭尾邏輯混亂,是一本浪費美好的游戲時間的刻板壞書,卻又總是想要将弦組織的發展與興盛與之聯系起來,顯得牽強無比。
“呵呵……”申屠涉淇目光炯炯地望着神色有些迷茫的陵尹颍川,“你大概是忘了吧?想當年,師父讓你我二人背誦、抄寫《弦組織教義》,我每每很是用功,對師父的每一次吩咐,都用心完成、做好,而你對這些看似不重要的事情,最不上心,你經常找借口不抄書、偷懶不背書,每每被師父責罰,你就将怨氣都歸結到那本厚重的書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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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屠涉淇閉上雙眼緩了緩神,然後繼續說道:“但是我的師弟,你大概不知道吧,那本書,在如今的我看來,實在是價值無匹的,因為它不但闡明了我們組織的發展方向,甚至還為我們人族,指明了一條康莊的統一之路,它解析了地、風、水、火四大元素的本質,而這對于以前的我們來說,簡直就是難以理解的‘天書’,我也是在到了火之國,憑借一己之力,每每回憶起當年的時光,才一點一點猶如螞蟻掘穴一般咀嚼着我曾經被師父要求死記硬背,所記下的書中的知識,我想這些都是你沒有學到的知識,我本想與你一同,将我們這個組織發揚光大,然後實現師父當年曾許下的夢想。我相信師父在九泉之下,也不會怪你當年使用陰謀害死了他的,只要你能就此改邪歸正,你就依然是他老人家的好使徒,也是我的好師弟,好嗎?”
“呵呵,你都死到臨頭了,還想來對我說教麽?學會了那些陳舊古板不知道傳承了幾百年的知識又有何用?”陵尹颍川仿佛有些鄙夷地與申屠涉淇對望着,“而我不學那些東西,卻能讓此刻‘博學多才’、‘受盡磨砺’的你,倒在我的腳下毫無還手之力,你覺得,又是誰的理念,才是真正對的?”
申屠涉淇的雙眼再度暗淡下去,仿佛已經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他氣息奄奄地不再與之争辯,也不再試圖說服他的這位師弟了,他眼神中流露出最後一絲哀求,說道:“算我求你了,我死之後,實際上已經沒有人能夠在組織中動搖你的地位,我也會讓我帶來的人,都歸順于你,你能不能放過大家一馬?”
陵尹颍川搖搖頭,說道:“師兄,我不是你,我也沒有你那迂腐的‘婦人之仁’。”
“那麽,求你放過司空牧野總可以吧?其他的人,死了也就死了,我相信大家會甘願與我一起奔赴黃泉的,只是看在我與你同門一場,求你放過司空牧野,并幫他完成高規格的淨血儀式,然後讓他走,可以嗎?”
陵尹颍川指着小司,說道:“師兄你到死,都要求我放過他麽?以前,你無論面臨着什麽困難,打掉了牙都是往肚子裏咽的,你從來沒有求過任何人,如今,你居然要為這個廢柴求情?”
小司怒目瞪着陵尹颍川,倔強而憤怒地說道:“我不是廢柴,終有一天,我會讓你敗在我的腳下,就像今天一樣!”
申屠涉淇艱難地回過頭來,雙目有些迷離而無法對焦地望向小司的方向,顯然,他的視線已經開始變得模糊,看起來已經無法再支撐下去,但是他還是厲聲呵斥了小司一句:“放肆,這裏有你說話的份兒嗎?”
小司難以置信地看着平時對自己百般呵護,慈祥得猶如自己的長輩親人一般,但此刻卻一臉責備之意的申屠涉淇,然後委屈地閉上了嘴,他知道,申屠涉淇是在盡最後的努力保護自己。
但是陵尹颍川卻是極度冷漠地說道:“師兄,等你死後,司空牧野與你帶來水之國的全部人,都将為你殉葬。”
“師弟,你真的想好了嗎?再也沒有一絲回旋的餘地?”申屠涉淇還在進行着最後的努力。
陵尹颍川搖搖頭,說道:“沒有了!”
“那好!”申屠涉淇說完,他身上的特制繩索,忽然如同一條細長的靈蛇一般貼着他的身體滑了下去。
申屠涉淇身形有些佝偻地站了起來,然後與瞪大眼睛一臉訝異的陵尹颍川四目相對着。申屠涉淇的身高雖然只到陵尹颍川的胸膛偏下的位置,但是他此刻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氣息,仿佛忽然脫胎換骨般,變成了另一個人。
“師弟,我沒有告訴你的是,其實我早已經可以晉升為十階符師了,也就是到達頂階的巅峰狀态。只是我為了隐藏實力,我一直壓制着自身的成長,讓自己一直以一名九階符師的身份出現在衆人的面前而已,看來現在,到了該晉級的時刻了!”說完,他身上藍色的精純水元素能量瞬間暴漲到了一個極致的狀态,這是在場所有強者,包括陵尹颍川在內,都從未見識過的一種非人力所能阻擋的恐怖力量。
“別怪我制裁你,因為我已經給過你機會了,我的師弟。這個世界留給我的時間其實已經不多了,我在多年的征伐中積累的無法修複的傷勢,已經蔓延到了我的骨髓、經絡的深處,我活不長久的了。我本想,你若能改正,甚至若是你能聽我的,僅僅放過司空牧野一人,我就将這個秘密永久帶入黃泉之中,讓你可以沒有心理負擔地作為壇主,繼續将我們這個組織延續下去,我甘願犧牲自己這麽多年來苦心經營出來的一切,司空牧野,是我最後的底線了,但是你都不能答應讓他活下去!是你非要逼我對你出手!”申屠涉淇在精光之內,語氣有些森然地說完了最後一段話,此刻的他,哪怕有再多的心裏話想要對這個自己愛護了大半生的師弟說,怕也是無緣再說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