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天朗氣清, 惠風和暢, 四周一片寂靜。
曲盼煙與素靈玉十指相扣站在天鑒臺上, 她下意識去巡視四周, 這裏對她, 對她們的意義太不一樣了。
天鑒臺仍舊如初，毫無變化，曾經發生在這裏的一切歷歷在目。她們的命運在這個地方開始交錯糾纏，戲劇性的事情發生在她們身上。安丞為了她抛棄素靈玉當衆向她告白, 然後死在素靈玉的手中, 二人的塵緣就此了斷, 她二人的塵緣也就此開始。
她忽然想，如果當時她沒有追上去，那她們現在還會站在這裏嗎？她還能牽着她的手，随心所欲地向她撒嬌親熱嗎？
她仰起頭, 看向無邊無際的湛清蒼穹。
天意這種東西究竟是一開始就注定好的, 還是在她勇敢追出去的那一瞬間自己握住的？
思緒到此, 她不禁扣緊了手裏的手, 那裏的溫度是真實的, 是真真切切在她掌心裏的。
不過, 她倒沒想到素靈玉的“還有”是指這個，她腦海裏還在回放剛才的畫面。素靈玉親吻她掌心, 輕聲說“還有”的時候，眉眼間帶着一種說不出來的誘人與迫不及待，讓她在那一瞬間以為素靈玉是想做某些令人熱血沸騰的事情。
她緊張期待地臉紅了大半天, 瘋狂在心裏做心裏建設。雖然快是快了點，但如果是靈玉姐姐，我又有什麽是不可以的呢？！神仙姐姐開竅如此迅猛，我高興都還來不及呢！！！
然後就被素靈玉帶到了天鑒臺。
曲盼煙：“......”
對不起，是我思想過污，玷污了神仙姐姐......
素靈玉見她站在天鑒石前半天都沒個動靜，思慮片刻，開口道：“是我操之過急了，如果煙兒還沒準備好，我們可以先回去，等你準備好了再來。”
曲盼煙一下扣緊了她的手：“沒有沒有，我準備好了，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很好！”姐姐你曉得什麽叫夜長夢多嗎！
素靈玉親昵地撥開她的鬓發，垂眸溫聲道：“煙兒會不會介意沒有人見證？”
她和安丞的合籍大典事先準備了很久，邀請了很多人，各方有名氣的人都看在她的面子上親自來見證他們結為道侶。而現下冷清非常，她倒有些擔心曲盼煙會心裏不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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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盼煙毫不在意地笑道：“有天見證呀，有沒有人無所謂。”天才是最重要的見證者。
有很多女子會向往一場盛大的婚禮，賓客滿座，鑼鼓喧天，喜慶又熱鬧地把自己嫁出去。曲盼煙倒不怎麽在意，有則錦上添花，沒有也無傷大雅。
只要站在她身邊的人是素靈玉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不過，”曲盼煙睜着亮晶晶地眼睛看着她，“我沒想到靈玉姐姐會這麽快和我合籍呢。”
畢竟她和安丞在一起一年才開始談婚論合籍。
素靈玉道：“因為喜歡煙兒。”
她當時完全沒有現在這種急迫的心态——想快點把曲盼煙娶回家，讓她真真正正地屬于自己，讓世人碰也碰不得。
曲盼煙和安丞，是不一樣的。在不知道安丞真面目前，安丞對她來說是尚可，而曲盼煙對她來說——
“是我窮盡一生都無法估量的喜歡。”
曲盼煙聞言，怔然片刻。她難以否認，這句話實在太動人。令她怦然心動，又讓她甘願托付終身，永遠沉溺在她的世界裏。
在以後的歲月裏，每當想起這句話時，她仍會抑制不住地為此心動，對素靈玉的愛也随着年年歲歲的增長而增長，永不磨滅。
曲盼煙垂眸一笑，向她靠近了一步，環住她雪白的脖子，深情并溫柔地印下一個吻：“煙兒也喜歡靈玉姐姐，特別特別特別喜歡。”
如浩瀚蒼穹無邊無際般的喜歡。
她放開素靈玉，當先伸出手就要割破手指滴血，卻在剎那間愣住了，臉色一變，猛然收回了手，連連往後退去。
素靈玉關切地走到她身邊去：“煙兒怎麽了？”
曲盼煙道：“不行，現在不行。”
素靈玉疑惑道：“為何？”
方才還好好的，怎麽一下子就變了？
曲盼煙回身抱住她道：“靈玉姐姐我們回去吧，我還沒準備好，等我準備好了再來。”
素靈玉倏然想起了些什麽，回抱着她，垂眸問道：“煙兒是不是在擔心入境雷劫的事？”
感受到懷中人身形忽的一僵，她便知道她說中了。
曲盼煙的的确确是在怕這件事。一旦她們結為道侶，待她入境之劫到來，不管她怕不怕，素靈玉都一定會出于保護的心态替她去承受。她不想，也不願，所以想要等她入境之後再結成道侶。
為了素靈玉，她一定會盡力去克服打雷的！
曲盼煙埋在她懷裏，堅定道：“為了靈玉姐姐，我一定會克服打雷的！”
素靈玉眉梢帶着一抹溫柔，撫摸着她的秀發道：“有靈玉姐姐在，煙兒倒也不必克服。”
她可以不必方方面面都強大自立，能勇敢地去面對。她可以有害怕的東西，有不必去克服的東西。因為她會永遠陪在她身邊，極盡所能去保護她，讓她無憂無慮，也不必再為此苦惱。
素靈玉道：“區區入境之劫，當初都沒能碰我分毫，現在又能奈我何？”
她從前年輕氣盛，格外不服輸也好鬥。時常會找那些強者鬥法，諸如還是夢山道人的長星長老，又如曾盛極一時的樓無花，甚至連入境之劫的雷劫她也不放過。
那一整晚她都在跟天雷鬥法，無法進攻便無限防守，猙獰的電光裹挾着冰冷的寒氣照耀了整片夜空，最後把天雷鬥得無計可施，只能在層層疊疊的黑雲打着響，像是從沒見過這麽不安分的渡劫者那般氣急敗壞。
她現在心境沉穩，是不再像從前那般好戰，但并不代表她不行。區區入境之劫，在她眼裏仍是不值一提的。而且現在的她比之當年的她，只會是更強更令人敬畏。
這也是為什麽曲盼煙當初半開玩笑似向她提出“結為道侶，幫忙挨一下天劫”的請求，她會答應的原因之一。
曲盼煙緩緩擡起頭看她。她的語氣堅定又含着幾分輕蔑，好似那真的只是“區區”天雷而已，無形中給了她莫大的安全感和信心。
這真的是個神仙級別的代練。
曲盼煙還是猶猶豫豫地問了一句：“靈玉姐姐不騙我？”
素靈玉捏了捏她的鼻尖：“小傻瓜，靈玉姐姐什麽時候騙過你？”
曲盼煙這才放下心來，被素靈玉牽着走到天鑒石前。
她們一齊将血滴在天鑒石上，在一片瑩亮的光芒中，兩滴鮮紅的血交融糾纏在一起，直到天鑒石上以金字刻下她們的姓名，兩滴鮮血驀然融合成一體，又向外延展開來，一眨眼便成了兩條細長的紅線。
紅線交錯盤桓在她們身側，最後分別繞向她們的手腕，繞了幾個圈後便安靜了下來，像個紅色的小手镯，還在微微泛着紅光。
這便是道侶的證明，可隐去亦可無時無刻懸在腕上。
合籍的過程很是平靜，沒有狂風驚雷，還非常得快。曲盼煙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紅線，這是素靈玉的血化成的紅線，也是她們成為合籍為一的證明。
從現在開始素靈玉就是她的了，她們将永遠忠誠于彼此，永遠屬于彼此，無人可将她們分離。
素靈玉挽起她的手替她擦去手指上的血跡，道：“結為道侶之後，如果你我相隔太遠也不必用無音書，你只需要在心裏默念三遍我的名字，再默念你想說的話，我便會心有所感，聽見你的聲音，懂了嗎？”
曲盼煙眨巴着眼看她，嘴唇緊閉，在心中歡快地喊起了“靈玉姐姐”。
素靈玉耐着性子一遍又一遍地應着，最後聽見一句：“真的好用！”
她忍不住笑了，滿是愛惜地将她抱了又抱，又化出一道無音書往天關而去，道：“暮秋近日應該不得閑，等和柳氏的事情平息下來，我們再去見她，好嗎？”
曲盼煙點了點頭。總要見家長的，說來她還不知道家裏兩座大山對同性戀的看法呢，一時也是有些慌。
素靈玉摸摸她的腦袋，将她帶回了仙夢宗，又召集了門中諸位長老，不容置喙地直接宣布了曲盼煙宗主夫人的身份，又特命他們回去後務必告知門下弟子。
她不想再看到第二個葉藍生。
不到一天的時間，整個仙夢宗都震驚了——宗主娶了她的情敵！
康從霜知道此事後尚算淡定，岳曉夢倒是很震驚，想去見一見曲盼煙，但天色已晚又上不去太靈峰，只好作罷。
曲盼煙正式成為仙夢宗宗主夫人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在素靈玉的注視下坐在茶亭裏繼續進行融合，根本沒有想象中小情侶們恩恩愛愛黏黏膩膩日常。
曲盼煙想想，覺得算了。她們都合籍成道侶了，就算是結過婚的人了，哪還算得上是小情侶行列的。于是也一心一意地進行融合，直到日暮時分，與素靈玉一起用完晚膳，被素靈玉送回了廂房。
二人就如大學裏談戀愛的學生一樣，送到宿舍樓下總忍不住一頓親熱、吻別，再依依不舍地相約明天見。
曲盼煙被甜蜜的愛情沖昏了頭腦，在門口傻站了半天才反應過來一件事。
素靈玉為什麽要送她回來？
她們不是結婚了嗎？
這他娘的是剛結婚就分居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