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公主抱

四年,一千四百六十一天,三萬五千零六十四個小時,換算成秒之後就數不清了。

這麽久,她一直未離開過這座城,站在原地,站在收銀臺前,為每一位來這家超市購物的客人結算,卻從未想象過能夠在這個他四年前逃離的城市再遇見他,再遇見這個曾經被她無可奈何地喜歡着的男孩子。

剛上大三那年,她第一次大着膽子偷偷跑去兼職,在大街上跑了一整天,累的滿頭大汗,沒能找到長期的工作,只能去發傳單。

頂着毒辣的太陽,站在超市、商場、電梯口重複着同樣的遞傳單的動作,嘴巴裏還不停地為傳單內容宣傳,口幹舌燥,她拖着時輕時重的腳向廣場中心走去,看着廣場的許願池,真想一頭砸下去,就涼快舒服了,而自己的身體這時還真有種輕飄飄的感覺。

怕自己成為世界第一個溺死在許願池的人而出名,她不得不慢慢地蹲了下來穩住了身體,神智恍惚的時候擡起頭看見莫廷偉在自己面前,蹲了下來,他平常有些許傲嬌,總是跟她鬥嘴,現在臉上卻沒有絲毫表情,他用手摸了摸她全是冷汗的額頭,可能是覺得除了中暑之外沒什麽大礙,這才緩了緩臉色,只是依舊板着臉。

僵着幾秒鐘,她卻沒皮沒臉地開口說:“你不是說我是女漢子嘛?其實還挺有先見之明。”

當時最讓莫廷炜影響深刻不是她的胡說八道,而是她說完話,朝他傻傻地發笑,然後就傻傻地暈過去了,什麽都不知道了。

對于那是天真的林彧,那時的他是她的一切,那時的莫廷炜是林彧的一切,只要他在,她總是安心了。

上帝總是以愚弄老實人為樂,以嘲笑那些人的慌亂為趣。

林彧不得不承認再次見到莫廷炜的時候,看着他熟悉的棕色眼眸讓她慌亂,讓她不知所措,讓她依舊如初戀那一年般心率錯亂。

她和他的結緣想起來也感覺滑稽的很。

她和他第一次的近距離接觸的時候是在大一,萬惡的真心話大冒險無疑是她記憶裏不可或缺的重頭戲。

那時的她們還是那種見面頂多簡單打個招呼的大學同學,卻“有幸”共同被萬惡的真心話大冒險所戲弄。

“公主抱,公主抱,公主抱······”

一群人聚在操場上,席地而坐,玩老套又經典的真心話大冒險是作為大學生聚餐後或是尋得他人生日為由頭的飯後娛樂。

擊鼓傳花幾輪下來,巧不巧就命中她和莫廷炜,趕鴨子上架的事情落她身上還算得上是頭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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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那時作為大學新生的她還真是個保守的女生,被人抱這種事光想想都會不好意思,更何況還要在這麽多人面前,她被推攘着站在他們圍的圈中越發不知所措,應該沒人發現她手不自覺地放在身後向下拉着自己不長不短的裙子的小動作。

林彧想莫廷炜應該司空見慣了才對,不然他也不會坦然地站在大家面前說:“我看這樣吧,如果她不怕被我摔了的話,我就在圈子旁邊抱她吧。”

那是他第一次注視着她,而她卻不敢看他的眼睛,即使是在黑夜,她也不想讓人看清自己臉上異于常人的紅暈,她低着頭跟在他身後走出人圈,焦急不安感襲上心頭的她剛好撞上恰好轉過身來的他,引來身後衆人的哄笑。

一個男生的聲音尤其清晰響亮:“這麽快就投懷送抱了,林彧你沒男朋友,就莫廷炜了吧,嫁了吧,莫廷炜,你可得對人負責,哈哈哈······”

“臭小子,你別得意。待會兒有你求饒的時候。”莫廷炜把話擱那兒後,轉過身對着更加尴尬的林彧笑了笑,低聲說:“玩笑話別介意,那是我室友齊浚傑,別跟他一般見識。”

“我、我······我有點······有點重哦。”她不知道她是怎麽把這句丢死人不償命的話說出來的。

他好像也被她逗樂了,雖然硬是沒笑,但氣氛明顯已經好多了:“沒事,你記得扯一下自己的裙子。”

女孩子的心是柔軟的,只需要一點點感動就能滿足,而他小小的一句話恰巧點破了她心底的擔憂,暖意頓時在心頭橫生。

當時的腦子是暈眩的,她只記得自己騰空而起,一片沸騰的歡呼聲和抓着裙子的被汗侵潤的手定格在記憶的角落。

此時此刻,她手心裏的汗漬早已浸潤了襯衣衣角。

“一共兩百六十三塊。”這是再次相遇的第一句話,也是林彧唯一抓住而且能夠說出口的一句話。

他沒有開口,連頭都沒有擡一下,男人筋絡分明的手從名牌皮夾裏拿出卡來,她匆匆刷了卡。

林彧略有些慌亂地微低着頭将所有東西裝進購物袋,完成了所有的工序之後,她餘光裏瞥見他,卻不見他有絲毫離去的打算······

她自卑,她心虛,她看着曾經貫穿了自己整個青春最美好時光的男人,以這樣一種成功的姿态站在自己面前,而她自己呢,是個工資微薄,為生計奔波,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收銀員,他有多成功,就顯得她有多卑微,多狼狽,她的自尊心無法承受······

她曾經很有錢,有錢到不會讓自尊心作祟,她現在很窮,窮到只剩下可憐的自尊。

她默默地将頭低地更下去,一絲甜味在心底溢出,像是麥芽糖一樣纏繞,越來越甜,甜到發澀,甜到發苦。

“小票。”

他的兩個字敲醒了她模糊的大腦,她猛然擡起頭,恰好對上那雙深棕色的眸子,顧不得他的神情,更加慌張地去扯下機器上的□□,再次低下頭雙手遞給他。

“謝謝惠顧,歡迎再次光臨。”她一咬牙把心一橫,話說出口了,卻還是沒有擡起頭,一直用眼角的餘光看着他走出她的視線,就像很久很久以前,那個像做錯了事的孩子一樣,不敢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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