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剛上大學那會兒

當時,剛上大學那會兒,沒人知道為什麽她會落入這所寂寂無名的大學,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當林彧守着電腦從高科技的網絡上第一時間知道自己落入了這麽個不值錢的虎口的時候,她同窗室友就好似她親媽拼死拼活想把女兒嫁進豪門的時候結果發現被一窮小子給拐了一樣悔恨,打電話是一個嘆息接一個嘆息,見着面了就一句話:“你個不争氣的。”

話說當年,林彧是在三天報名時間內及時趕回來的,相比起她而言,趕到大學的人都像打了雞血一樣興奮,在人堆兒裏一眼就能看到一臉無奈的她.

原因呢?簡單,那就是後衛隊太過于強大,強大到讓她逮着誰都想解釋一番——他們都是來打醬油的。

爺爺奶奶美其名曰爸媽不送她來,他們也不放心她一人獨行,死活都得一路護送進入寝室,說什麽現在就她們這些學生入世未深,看着又好騙又可憐。

姑姑姑父的讀書時期沒見過大學,要來見識見識大學的“大”,姑姑二話不說拍着胸脯說帶她去學校,怕她找不着北。

林彧哪兒知道北在哪兒,她們這兒的人打從出生,爹媽就沒教過東南西北,要是你上她們這兒來遇上人找你問路,你給人兒東南西北一通胡說,指不定人家轉身就給你一句“神經病”。

姑父本就是個行動派,姑姑一表态就進屋去拎出她的行李,行李也不多,就一個箱子,一個背包。姑父有着臃腫的身板,帶着三高的身體,死拉硬拽地把她的行李拖了出來,林彧當時好想抹上一把熱淚大呼:“姑父不愧是标準三好男人。”

哪知,姑父把行李往她腳邊一放說:“都是大學生了,還是獨立自主的好。”自然,表弟——也就是姑姑姑父五六歲的小兒子,必然也得跟前跟後了。

名為代執書的遠房表哥也讓林彧無力吐槽,他的來歷還得追溯一下家族歷史根源。

他是林彧奶奶的五個弟弟中的最大的一個弟弟(林彧應該叫姑公)的後代,初中畢業就不願再讀書的,當時他差點被他爹打死。

因為他爹是教師,從小自己撿破爛當零工賺錢補貼家用才跟家裏人讨價還價地把書讀到初中畢業,當時有點文化水平的都能到學校教書,他這才一直留在學校。

他爹打從骨子裏就認定他家的孩子必須得好好讀書,可是姑公一想起表哥來就壓着怒火大罵:“怎麽就生出這麽個不識好歹、不成器的東西!”

表哥也是個牛脾氣,好話說盡對他也沒轍,家裏人都拗不過他,由着他去了。

林彧當時還勸他把高中讀了再去工作,待遇會好很多,他說:“我大男人一個,成天讀書讀得像是閨房裏繡花的女人一樣,再讀下去我遲早都得給教育地去給人倒插門了。”

一番謬論沒讓林彧差點把剛到嘴邊苦澀難咽的山茶和着黑油油的茶葉一股腦全噴他臉上。

好吧,她承認事實上她是真的不喜歡這茶的味道,雖說這是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但是也不是誰都消受的起的,林彧呢,就是不喜好這個味兒,只是到姑公家的客人都是用這個給招待的,不喝或是不喜都會換來姑公一臉的黑青。

Advertisement

當時他呆滞了兩秒,像是想到了什麽才說話:“你看吧,我老爹就是個窮酸的樣子,窮就算了,還酸死人,硬是要學人家有錢人瞎講究,喝些什麽苦的要死的東西啊?”

說着看了一眼手邊的山茶,皺了皺眉頭又把茶杯推了推,眼不見心不煩。

也不知道家裏頭鬧騰了多久,後來,他就如願地進入一家電子廠工作,因為待遇不算好,就跟着離他工作的地方比較近的姑姑他們一起住,多少省了些房租的開銷,用他自己的話說日子也算湊合着過了。

林彧開學的那天恰巧他說他放假,也不知道是不是忽悠人的,就堂而皇之地走在她前面開路。

一路上不停地對學校各種批判,大到學校的教學樓、辦公樓、活動中心的建築以及綠化設計,小到迎新安排、報到手續、校車接送,要用專業的話來說就是要把學校批鬥致死。在寝室環顧了一圈之後,抄起雙手說:“這大學的宿舍條件也很一般嘛還要跟三四個不認識的人擠。”

林彧當時真想告訴他,妹子是來上學的,不是來享受大小姐生活的。最後他小結了一句話:“幸虧我沒來讀大學,看來我還是明智的。”

讓林彧印象最是深刻的倒不是代執書這家夥怎麽诋毀大學的,而是他跟姑姑姑父他們前腳後腳離開學校之後,寝室裏詭異的氣氛,就他那不識趣地各種嫌棄後,要是寝室初次見面的妹子們還笑呵呵地跟她談天說地,那才是見鬼了!

這不,只能自個來賠笑臉了,林彧用大家都能懂的普通話說:“大家好,我是林彧,是這裏本地的,以後還希望跟你們好好相處。”

四個妹子各自忙着各自的。

蘭菁倒騰着自己的電腦,似乎沒空理她。

周曉是外地的,而且最晚來的,到現在都還在整理行李,就剛才林彧表哥說的“妄言”應該不怎麽懂,但是忙着自己手頭上的事情,只是轉過頭對她笑了一笑,表示禮貌,然後又埋到行李堆兒裏面了。

娜娜則是立馬把自己的腿盤到凳子上去了,讓林彧還唏噓了一會兒,這麽小的凳子居然可以把腳盤上去就這樣坐着看韓劇。

最先說話的還是代小魚,不過她的情緒倒是幾個人中最突出明顯的:“我說這有些人也太假了吧,第一天來就整這些虛的,我先說明一下,我代小魚這人直來直去慣了,整不來這些,以後大家別見怪就是了。”

娜娜轉過頭看了看代小魚和林彧,用了方言說:“都是本地的,不鬧了,都給我正常點說話,這才開學就這樣,外地的來了看着還說我們本地的這是有多喜歡吵架打架說話帶刺的,以後還不知道怎麽防火防電防室友呢。”

說罷,又換了一副和和氣氣的模樣用普通話說,“我叫楊娜娜,以後大家都叫我娜娜吧,現在說多了也沒點說服力,相處久了就能知根知底了。”

蘭菁這才把電腦一關,面向我們三個說:“我叫蘭菁,外地來的,不過是附近省市的。”

過了不知道幾個月之後,她們三個才知道當天蘭菁為什麽要強調是“附近省市”的,原來這周邊三省都可以算得上的本家,雖然方言大不相同,但是調調什麽有些相似,多多少少聽懂點關鍵詞還是沒問題的,等她們三個知道的時候,那是一個比一個窘迫,都不知道該怎麽去解釋那句“防火防電防室友”。

周曉也收拾的差不多了,去了陽臺把手洗洗走進來,用跟她們腔調不太相同的普通話說:“總算是收拾幹淨了,我叫周曉,一直都生活在偏遠一些的少數民族聚集地,雖然我的漢語說得跟你們有些不太一樣,而且也聽不懂你們的方言,不過聽懂你們說的普通話還是不成問題的。”

周曉這麽一句“你們說的普通話”,憑誰都知道是什麽意思,這還真是跟蘭菁一個派頭,其實幾個月之後,大家相熟了之後,就會發現真有這麽一句話“不是冤家不聚頭“,個個都不是好欺負的。

林彧依稀記得第一天還發生了一些事情,當時恰巧碰見了周曉和楊娜娜兩個人去辦手機卡,當時的楊娜娜雙手叉腰,站在人家移動營業廳的老板面前說:“怎麽剛賣的新卡就不認賬了?都說了你們沒搞清楚就給我朋友剪了小卡,現在手機用不了小卡,老板你必須得給換一張,別以為人家是外地的就好欺負了,趕緊兒的,別啰嗦了,要不你就給換一張卡,要不就免費補辦一張卡,這事兒就這麽了了。”

還真別說,從這天起,“個個都不是好欺負的”的觀念在她心裏是根深蒂固了。

也許大家都從這一天開始,不打不相識,感情也遠是比其他人要好得多。

周曉,蘭菁,娜娜,小魚,說好的四年,說好的畢業,說好的一起工作,說好一起工作,說好一起努力的未來,都去哪了?

為什麽都變了?變得跟她們漸行漸遠,變得跟不上她們的步伐。

她的人生軌跡到底是在什麽時候偏離了原本應有的軌道從此脫軌,帶走她生活全部的生氣,一起埋葬進了無底的深淵的呢?

她記得蘭菁曾看似無意間說過:“林彧,你是一個看似性格軟弱,但卻不是無能的人,只是在有些事情太過于固執,聽不進其他人的話,容易走偏路,一不小心就會像是古希臘的西西弗斯一樣。”

西西弗斯是古希臘神話中命運最為悲慘的其中一人,他一輩子都在推巨石上山,他的一生就是困在這樣一個循環交替的過程中,似籠中鳥,迷亂了心智,痛苦一生,而無法憑借自己的力量逃脫命運的安排。

蘭菁過早的成熟往往像是知天命的五旬之人一樣,在多年後的林彧和她們應該都有所認知了。

這也是她為什麽在娜娜提出修學位的事情的時候,有過重新開始的考慮。代小魚罵她是爛泥扶不上牆,罵她怎麽就不願意改變,她的一輩子還很長,還可以做很多很多事情,荒廢在自己的懦弱和固執上已經四年,還想繼續荒廢多久呢?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

作者有話要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