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我不會把他送回去的。”打了一巴掌,餘遲的聲音冷下來。
他不憤怒了,他只是堅定自己的想法。他知道一個姓氏的重要,但他更知道有很多東西比姓氏還重要。他知道血脈的含義,但他知道很多東西比血濃于水更珍貴。他明白家長制的禁锢,但如果他一味地臣服下去,禁锢他的就不僅是家長制,還有他自己那也被家長制同化了的思想。
“讓他改口,我們就讓他留下來,”餘父說,“否則他就是別人家的孩子,哪怕你拿不出自己的孩子,我也不會認可他的身份。”
餘遲說我不需要你們認可,這是我孩子。
門敲響了,餘遲也收聲。他們以為是争吵讓鄰居抱怨,但實際上不是。
餘遲收拾了一下情緒去開門,卻見小凱回來了。
小凱看到餘遲,哇地哭了起來。
因為他沒有離開,他聽完了争吵。
他知道爺爺奶奶不喜歡他,但他更害怕被餘遲丢回去。這樣做是不對的,書上的道理他都懂。可他還是聽了,那一句句話像給他設下一道道的關卡。
餘遲說你怎麽,你……你不哭啊,你別哭了。
說着就要去幫小凱擦眼淚,小凱則抓住餘遲的手,眼淚一個勁往下掉,他說餘爸爸,餘爸爸。我叫爸爸了,我……我改口了,爺爺奶奶好,爺爺奶奶好……
那一刻不僅小凱,餘遲都瞬間紅了眼眶。
這哭讓餘父和餘母有了一絲的心軟,但或許長輩就是這樣,他們不習慣道歉,不習慣是錯誤的一方。
餘遲站了起來,抓起小凱就往門外走去。
小凱站着不願意走,餘遲只好加大力量硬是把小逼崽子拽開。
他們一路往大門走去,打了個車坐上後,小凱卻還在哭。
Advertisement
餘遲把紙巾塞在他的小手手裏,第一次覺得原來孩子的難過在父母身上也是一種痛。可是這也讓他不理解,因為似乎他的父母已經習慣了讓他難過。
其實餘遲經常在想一個問題,那就是家人到底是希望他快樂,還是希望他的快樂,能和他們的快樂相同。這個問題他從小就思考過,然而長大了他才有答案。
那就是後者。
而如果他的快樂和家人的快樂不一致,就會犧牲孩子的快樂,讓父母能一直快樂,甚至寧可孩子在追尋快樂的路上摔跤,讓他感覺到疼痛,于是對方便有權力說——“你看,你是錯的。”
餘遲沒有錯。
郭漢已經回來了,等到餘遲跟河凱進門,看到河凱眼睛腫腫的,也知道是不愉快了。他讓小凱洗個臉回房間,聽了餘遲敘述之後,關了小孩子的房間,壓低聲音。
這是郭漢第一次對餘遲指責,他說你為啥不等我一起,你就那麽着急嗎,你知不知道這對孩子有影響。
餘遲說是我非得這樣嗎,這是你臨時有會議。我能做的都做了,或許我不該帶他回去,這一點我不對。
郭漢說你現在說不對還有什麽用,我也和你實話說,你父母講話的方式我家裏也有意見,搞得我總是在你們家面前低人一等。可我自問沒什麽虧待你的地方,如果你認為我和小凱配不上你,你直說就是。
餘遲本來就滿肚子的火氣和委屈,聽着郭漢這麽一說,自己也按捺不住了,他說行吧,你要覺着我是這種人,那我也沒得說的。
說完走進廚房自己拿了一瓶酒,咕咚咕咚灌了幾口。
壺中酒燙着他的食道和胃,那味道像是成年人的淚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