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流言

“暗示什麽?”扶蘇看向荷華。

呃……荷華有點兒無語,有些事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好吧,非要自己說的那麽清楚?

她能說她覺得李斯是在暗示扶蘇将來極有可能繼承皇位,當上皇帝?畢竟身為一個皇子,“成就非凡”,還能是什麽成就?

但是……如果說不去考慮一切的條件的話,實際上,扶蘇身為皇長子,本來就是最有可能繼位的那一個。至于李斯的這種表态,是不是暗中的支持,那就真是見仁見智了,大家心裏明白就好,就不要拿出來讨論了。

所以荷華想了想,便道,“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接下來的事情我也不懂,公子自己去跟李廷尉交涉吧。早點将事情定下來,對公子來說,也是有好處的吧?”

扶蘇點頭,“此事我自有分寸。”

既然李斯那邊已經沒有問題了,這件事自然也就容易許多。不久之後,荷華就聽到消息,李斯向始皇上了奏疏,闡述了修路的好處和必要性,始皇很快準奏,并開始遴選負責此次修路的人選。

李斯本人是事情的發起人,當仁不讓的成為主要負責人。但是他身居高位,政務繁忙,不可能一心盯着這種事情。再說修路又不比其他,只要定好了道路規格和用料,剩下的事情大可交給其他人去監督,而李斯時不時的檢查一下就可以了。

于是,李斯向始皇舉薦了扶蘇。用他的話來說,這種威加海內,宣揚天子的政績和功德,利國利民的好事,當然需要一個皇室人員來負責,這樣可以最大限度的代表始皇對這件事的重視。

秦始皇很快被說服,召扶蘇觐見,并将這件事情交給了他。

旨意發出之後,自然是有人歡喜有人憂。扶蘇身為始皇長子,這件事情交給他,大部分人都無法反對。但是總有些人自己心裏有了別的念頭,所以不樂意見到這件事情發生。

因為扶蘇雖然身份特殊,但是在此之前,卻從來沒有獨自負責過什麽大事。就算是他現在的職位,也是非常不起眼的鹹陽都水丞。

所以即便他是始皇長子,但是從這些情況看來,始皇對他并沒有什麽特別大的期待,也沒有要特別培養的意思。——至少待他跟其他的兒子沒什麽不同。或者說,在得寵程度來說,還比不上胡亥這些年紀幼小的弟弟。

這樣一來,某些有心人當然會生出更多的心思。

但這件事情就不同了。如果扶蘇負責了這件影響力非常大的事情,那麽這将會成為他步入朝堂,出現在衆人視線之中的第一步。

——之前統一度量衡的事情,他雖然提出,但因為并沒有具體的負責,所以功勞并沒有算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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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宮中聽說了某些毫無根據的流言時,荷華雖然驚訝,但其實并不意外。

這日扶蘇回來的時候,臉色十分陰沉,荷華心中便有些不妙的預感。結果扶蘇直接将她叫到書房,沉默許久之後才道,“今日蒙将軍告訴我,他在外面聽到了不少流言。”

“我也聽到了。”荷華心道一聲果然。不過既然扶蘇那邊都知道了,說明這謠言并非指在宮中傳播,而且恐怕已經傳得有板有眼的了,這樣一來,可就有些難辦。

謠言的內容是說扶蘇跟蒙恬蒙毅兩位大人的關系太過親近,恐有密事。

皇子跟朝臣的關系是非常敏感的,尤其是扶蘇的身份特殊,如果證實的流言,難免會給人“結黨營私”之感。別人也就罷了,始皇如果知道,恐怕不會樂意看到這樣的情況出現。

但這種事又不能解釋。比說扶蘇本來就跟蒙恬關系親近,難以辯解,就算是這些流言都是假的,他也不可能主動跑進皇宮裏,去告訴秦始皇,這些都是謠傳,讓秦始皇不要相信。如果真的這麽做,恐怕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細細想來,遇上這種事,除了安慰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之外,似乎也就只有不聞不問,坐等流言過去,或是止于智者。

但這世上哪有那麽多的智者?這些傳言如果不能夠澄清的話,将會成為一個巨大的隐患,将來只要出什麽事,就可以将之捅出來,離間始皇和扶蘇之間的關系。

“此事你可有什麽想法?”難得的,扶蘇主動問道。

蒙恬倒是說了,或許應該暫時疏遠一下,然而扶蘇拒絕了。如果真的那麽做,等于是承認了流言,并且自己還因為心虛而做出這樣的應對來,反而會将自己置于不利的位置。

何況,雖然是情勢所迫,但如果一發生這種事就去疏遠親近自己的人,難免會令人寒心。

尤其是蒙恬上輩子對自己的幫助不小,而且扶蘇非常明白他的為人,更不願意因為這件事情而連累于他。只是他上輩子是那樣的境遇,還真是從未想過如何面對這種情況。而荷華總是有些稀奇古怪的辦法,說不定反而有奇效。

荷華抿着唇,想了一會兒才道,“倒也不是沒辦法,掩蓋一個流言,最好的辦法自然是制造另一個更加勁爆的流言,到時候衆人都去關注新的流言,自然也沒人會在意原來的了。只是這個辦法,若是用得不好,恐怕也會留下禍端,還要從長計議。”

“制造另一個流言?”扶蘇眼睛一亮,“這個方法的确不錯。你的擔心也不無道理,所以選取什麽樣的流言,還要斟酌。”

荷華又道,“其實相較于流言,我覺得查出背後主使,更加重要。”

扶蘇聞言,沉默片刻才道,“會做這種事,自然因為有好處。如果我出了事,誰能得到好處?或者說,誰會希望我倒黴?”

他用的雖然是問句,但其實兩人心中都已經有了答案。畢竟扶蘇跟其他朝臣沒有什麽實質上的矛盾沖突,至少不值得他們用這種手段來對付自己。而會這麽做的人,恐怕也只有他的那些兄弟了。

自從重生以來,他一步一步,走上了跟上輩子完全不同的道路,跟兄弟們之間的距離也越拉越大,恐怕某些人開始坐不住了。

所以對方不但要哦毀掉他的名聲,始皇對他的信任,還要剪斷他的左右手。而流言是最好的辦法。

“公子覺得誰的嫌疑最大?”荷華問。

扶蘇的這些兄弟們,實際上荷華熟悉的只有胡亥一個。但胡亥雖然是個蛇精病,可現在只不過十歲,她覺得可能性并不大,幕後主使應該還是在其他成年的皇子之中。

扶蘇微微搖頭。說實話,其實他的這些兄弟們,都是在父皇的威壓之下長大的,大部分人都非常老實本分——當然也有可能只是他們的僞裝——扶蘇一時之間,竟也說不好到底誰更有可能去做這件事。

“很難說,我與諸位王弟關系并不十分親近,而且他們也素來安分,一時難以判定。”他道。

說完這句話之後,扶蘇沉默片刻,又道,“不管是誰做的,但既然他做了,定是有跡可循的。就算一時查不到,但他們總不可能只做這一次,動作多了,自然就明顯了。”

反正不管是誰,他這裏的應對之策,都是一樣的。所以反而不必去追根究底。

所以接下來要商量的,就是選擇什麽樣的流言,能夠将現在的這個蓋住。

畢竟如果影響力太小,又太過普通的話,起到的效果肯定不會很好。扶蘇道,“你的鬼點子最多,不如你來想想?”

“呃……”荷華心裏倒是有想法,就是……不大敢說啊。

相處了這麽長時間,雖說扶蘇有點兒黑,跟自己從書上了解到的仁慈和善有點不同,但在荷華看來,他還稱得上“君子端方”這四個字。

君子這種物種有時候是非常固執而不懂得變通的,所以自己這些上不得臺面的想法,說出來之後誰知道扶蘇會不會教訓自己一頓?這也就罷了,但既然他不會采納,那就沒必要說。

但荷華了解扶蘇的時候,扶蘇對她的了解也不少。尤其是她沒什麽城府,有事都在臉上寫着,此刻心中猶豫,臉上就滿是遲疑,一副“我有話要說你快來問我”的模樣,扶蘇哪有還看不出來的?

所以他問道,“你可是已經有了什麽想法?”

“想法是有一個,不過就是……我若是說得不好,公子你可不要生氣啊。”荷華給他打預防針。

扶蘇唇角微微彎起,“就算是孟嘗君身邊,也不免有幾個雞鳴狗盜之徒,你只管說,我不會怪你。”

荷華得了保證,連連點頭。不過點到一半,她才忽然醒悟過來,扶蘇這樣說,不就是說自己是所謂“雞鳴狗盜”之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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