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秦政委,萬老板。”
總不好裝作看不見,姜衫禮貌的跟兩人打了聲招呼。
場面一時間有些尴尬,萬玉研也沒想到會突然碰到人,想起剛才自己的動作,臉上的紅暈更重了幾分。
她對姜衫的印象還是挺深的,在蠡園的時候秦亦灏對姜衫很特別,萬玉研也不由得不重視起了這個漂亮的過分的小姑娘。
“你跳的很好,我看的都入神了,剛才還在跟秦戰說你這小姑娘前途無量呢。”
姜衫笑了笑,“萬老板過獎了。”
秦戰沒料到兩人竟然是認識的,表情怔了怔,當着姜衫的面萬玉研也不好跟秦戰細說,只解釋了一句,“之前跟這小姑娘有過一面之緣。”
為了舞蹈效果,姜衫穿的很單薄,剛才跳了一場下來身上也流了汗,這會兒被涼氣一沖就有點冷,那畫着淡妝的臉上看不出什麽,嘴唇卻是凍得泛白,秦戰看着她帶着幾分疏離的神色,解釋的話在嘴邊轉了轉,最後還是道:“快去後臺換衣服吧。”
姜衫客氣的雙眸就又涼了幾分,颔了颔首,“恩。”
秦戰一直盯着姜衫,可直到姜衫的背影徹底隐入後臺不見,她的腳步都沒有過一星半點停頓的意思。秦戰微陷的眼窩中那雙泛着厲色的眸子變幻莫定的在姜衫消失的那處停頓了許久,久到讓一直在習慣性的關注他的萬玉研都感到了些不安。
“很少見你跟除了帶的兵以外的人那麽熟呢。”萬玉研試探的問,不安的試圖拉回秦戰的注意力,“那小姑娘很特別?”
秦戰緩緩收回眸子,神色間卻有些漫不經心,低低的“嗯”了一聲,并沒有再多說的意思,可那表情卻明顯是在心不在焉。
萬玉研心裏就是一沉,她強笑着調侃,“怎麽,你之前匆匆出門趕來軍藝,總不會也是為了來看她的表演吧?”
秦戰已經徹底的沉默了下來,萬玉研等了半晌都不見他回答,只得叫了他一聲,“秦戰?”
“恩?”
秦戰這才回過神來,“怎麽了,你說。”
他剛才竟然在走神!
萬玉研心中的不安逐漸擴大,女人的某種第六感一向準确的驚人,心裏的某個猜測讓突然就生出了幾分恐懼。
“我們認識了那麽久,又做了這麽多年的戰友,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了,你跟我說句實話,是不是對人家小姑娘有意思了?”
“別胡說。”
秦戰沉聲斥責,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他臉上卻飛快的閃過了不自在,見他這樣,萬玉研那臉上的笑已經比哭還難看了。
“有 了喜歡的女人就趕緊追上吧,你也不小了,該成家了。”萬玉研聲音空洞的厲害,英氣的臉上不正常的紅暈又加重了幾分,她努力的抑制住湧上喉間的癢意,直視着 秦戰聲音沙啞道:“我說過的,你幸福就好,當初的事情是我自己心甘情願的,我一個人過慣了,本來就沒有過嫁人的心思,更不需要你對我負什麽責。”
秦 戰這回卻再也沒如萬玉研期望的像以往無數次做過的那樣不悅的斥責,他的臉上帶着沉重的思索,深潭似的眸子不經意的又往後臺處瞥了兩眼,看向那邊的神色甚至 帶了幾分萬玉研從未在他臉上看到過的柔和。“你專心養病,免得老爺子也擔心,我做事有分寸,你不要總想這些沒用的事情,對你的康複不利。”
萬玉研腿就是一軟,她的呼吸突然急促起來。
她心裏明白,她的猜測怕是真的了,雖然心裏早有預料總會有這麽一天的,可當這一天真的到來的時候萬玉研卻并沒有自己料想的那樣能從容鎮定的接受,她突然就想起了之前秦戰出門前打電話時的表情,那樣和煦而又溫和的男人怎麽會是她印象中的鐵血肅殺的秦戰?
可等她再想看清楚的時候秦戰卻已經挂了電話,表情也早已恢複了平時的冷漠,萬玉研就安慰自己可能是他看花了眼了。
可她心裏還是有着忐忑的,不然也不會放下來一直以來故意在秦戰面前擺出的矜持和冷淡,這麽久以來第一次主動開口讓他帶自己出去散心。
“我想回去了。”
萬玉研突然道,她抖着手抱住秦戰的胳膊,狼狽的垂下了頭,死死的藏住眼中驟然湧現的淚意。
“我們回去吧。”
秦戰終于把注意力往這邊轉了轉,“好,我先送你回去。”
邊說卻邊把手臂從萬玉研手裏抽了回來,“以後別在這樣了,容易讓人誤會。”
萬玉研聲音顫抖着,輕聲笑道:“那麽多年的戰友了,以前怎麽不見你說怕人誤會。”
秦戰卻不再回答了,“走吧。”
在秦戰眼裏萬玉研一直是個類似于兄弟的存在,部隊裏只有軍人,是沒有男女之分的,萬玉研之于他是戰友,是曾經的下屬,是退役的老兵,也是一個需要照顧和補償的後輩,卻從來不是一個女人。
可姜衫剛才那眼神卻讓他有些深思,如果落在她的眼裏會引起誤會,他卻是絕不能再讓這樣的情況繼續下去了。
秦戰送了萬玉研回了秦宅,自己卻沒進去。
“你先回去休息,我還有些事情要辦。”
給萬玉研開車門的副官忙要重新坐上駕駛座,卻被秦戰揮了揮手制止了。
“不用,你先回去吧。”
副官一怔,忙行了個整肅的軍禮。
“是,政委!”
秦戰這是準備去哪裏已經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了,萬玉研本就難看的臉色頓時一白,臉上不正常的紅暈迅速的退去,忍不住彎腰劇烈的咳嗽起來。
看着秦戰匆匆轉身離去的背影,萬玉研再也忍不住那種痛苦的煎熬,心一橫上前兩步對着秦戰的背影喊道:“秦戰你先別走,我有話對你說!”
秦戰已經發動了車子,送萬玉研回來已經耽擱了不少時間,那邊的社團分組已經是快結束了,他匆忙道:“等我回來再說吧。”
萬玉研着急道:“是亦灏,他和…”
話沒說完,車子已經迅捷的開了出去,一個轉彎,就不見了影子。
另一邊換過衣服的姜衫卻坐在後臺發起了呆,秦亦灏的電話響了半天她都懶懶的不想接,過了一會兒手機上才顯示處一條信息。
“我在會場二樓,看到了信息回電,我帶你去吃飯。”
姜衫嘆了口氣,煩躁的把手機屏幕向下蓋在了桌面上,他竟然也來了…她心裏亂的厲害,這種時候根本就不想再去見秦亦灏。
心裏頭那些期待和悸動潮水般褪了下去。
原來是她自作多情了,姜衫苦笑着想,秦政委說的來看她跳舞指的是帶着別的女人來散心,原來她在他眼裏不過是個跳舞好點的舞蹈演員罷了,她竟然還可笑的在心裏生出了那麽多的猜測。
姜 衫的心裏有些冷,又摻雜了些不是滋味的憤怒,可說起來她卻根本連憤怒的資格都沒有,秦政委本來跟她就沒什麽關系,也從來沒有開口明确的表示過什麽,一切只 是她自己的自我感覺良好罷了。倒是秦亦灏早就提點過她萬玉研和秦政委的關系不菲,她生出那些不該有的心思只是在自取其辱。
一想到自己差點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插足做了自己最不屑的第三者,姜衫就難堪的頭都擡不起來。
而接到出版社打來的電話的時候,姜衫本就暴躁的心情驟然間就跌落到了谷底。
“出 版社突然被嚴查了,說是有違規操作,要停止運營配合有關部門的調查,先不說這麽一出對出版社的名聲損害有多大,就說咱們這最近正是年底交貨的時候,這一陣 更是一連接了十幾筆罕見的大單子,這要是一整頓,耽誤了時間,那要賠償的違約金可是一筆天文數字,這可怎麽辦!”
陳如風焦灼的聲音從話筒裏傳來,他估計也是找盡了一切關系了,那聲音都因為着急上火變得嘶啞幹澀。
姜衫雖然持有出版社的大量股份,可她畢竟是個學生,事情再危急,陳如風卻到不了來找她商量的地步,更何況他還是以試探的口吻問出來的,姜衫心就是一沉。
“咱們這邊一直審查的十分嚴格,不符合國家規定的書籍從來都沒有出現在過咱們這裏,怎麽會突然審查?”
陳如風長嘆了一口氣,“我瞧着像是得罪了什麽人,這明顯是在故意使壞,可咱們也是s市的老字號了,商場的競争對手哪裏能有這麽大的勢力?我去找了你沈叔叔,可他一直避都不見…”
沈叔叔是省局的,當年和她父親是拜把子的兄弟,這麽多年要不是省局的他一直照應着,出版社早不知道被倒騰過多少回了,一聽他避嫌的不肯幫手,姜衫心裏就已經有了某種猜測,嗓音有些發緊。
“陳叔叔,你查出什麽了,直接說吧。”
陳如風那邊呼吸突然加重了許多,半晌才有些尴尬的試探道:“衫衫,你,你也別怪陳叔叔…只是,這出版社畢竟是老姜一輩子的心血啊。”
姜衫“恩”了一聲,示意他接着說下去。
陳如風吸了口氣,那嗓子啞的更厲害了,“衫衫你跟陳叔叔說實話,你是不是跟白家那邊鬧了什麽矛盾?”
收了電話後,姜衫沉默的垂眸靠在牆上,手裏的手機被越攥越緊。
白岐…出手了。
一片凝滞的沉寂中,姜衫的手機又震動了起來,是個陌生的號碼。
“喂,是姜衫嗎?你在哪裏呢,我找了你半天。”
趙青青關切的聲音急急的從聽筒中傳了出來,姜衫只能把所有的心思湧動都暫時壓下去。
“我在後臺換衣服,是分組結果出來了嗎,我這會兒就過去。”
趙青青那邊幹巴巴的笑了兩聲,聲音有些小心翼翼,“不是…是負責分組的老師要見你一面,有些事情想跟你談一談,老師在隔壁的會議室等着你呢,你這會兒快去吧。”
姜衫幽黑一片的眸子垂了下來,聲音寡淡,“學姐可以透露一點是什麽事嗎?”
趙青青那聲音真是同情關切極了,嘆了口氣用再惋惜不過的聲音道:“具體我也不清楚,不過聽說似乎是關于進社團的事情出了什麽岔子,你也別急,跟老師好好說說,也不一定就…”
這暗示的已經很明顯了,姜衫頓時氣得笑出了聲,猝不及防的問道:“是白岐讓你這麽做的嗎?”
趙青青的氣息有片刻的紊亂,片刻才有些心虛的笑着打太極,“怎麽又扯到白岐身上了?你這是在說什麽呢。”
姜衫立刻就把趙青青的電話給挂了。
她幾乎是震怒的撥通了白岐的電話,一遍,兩遍,白岐不接她就執着的打,內心的怒火幾乎要将她的心肺灼穿,姜衫氣的指尖都在顫抖。
不知道打了多少遍,那邊才終于傳來了白岐冷淡的聲音,“喂?”
“你故意的對嗎!”姜衫臉色漲紅,她雖然預料到了白岐早晚有一天會對她出手,卻沒想到他會是在這種時候以這樣混蛋的方式來對付她!
白岐不緊不慢道:“怎麽,遇到什麽麻煩了嗎?不急,慢慢說。”
姜衫被他的僞善氣樂了,“我知道出版社的事情是你動了手腳,不早不晚,偏偏我今天社團選拔的時候連番出事,告訴我,你到底是想幹什麽!”
“衫衫。”白岐聲音透着些涼薄和冷漠,絲毫不為姜衫的憤怒所擾動,“想讓我幫你,就自己來見我。”
姜衫冷冷道:“不可能。”
白岐笑了,他顯然已經被姜衫最近的行為給徹底激怒了,那冷淡的聲線中甚至帶了漫不經心的威脅和冷嘲。
“別再鬧下去了衫衫,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你才剛進入大學,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沒有我護着你可怎麽辦?聽話,來見我,你明知道我總是不忍心傷着你的。”
姜衫啞着聲音,“別讓我恨你,白岐。”
白岐連氣息都沒亂,低笑聲格外的寵溺,“我的傻姑娘,你當真以為自己懂得什麽是恨嗎?好了,你之前跟誰有過什麽糾葛我不會再過問,只要你現在回來不再故意做那些事情氣我,我依然會一如既往的待你像以前一樣好。”
“白岐,你真讓我感到惡心。”
“怎麽你這麽快就忘了麽,當初可是你一直膩着我,一次次的發誓長大要做白岐的新娘的。”白岐的聲音終于恢複了冷淡,“來見我,姜衫,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別再試圖惹怒我。”
“對了,我知道你最近突然變了性子一定是被什麽人給誘導了的,一個好姑娘是不可以跟那些不幹淨的人混在一起的,那個叫柳眉的女人我已經派人送走了,以後可不要再做這樣的事情。”
“砰!”
挂了電話的姜衫惱的直接踹翻了身前的凳子!
她氣的渾身都在發抖,他竟然動了柳眉!她費勁千辛萬苦才找到和說動的柳眉,他明知道那是她用來安插在劉天擇身邊的用于自保的把柄!
她不過是在他面前跟別的男人有了一次親近的舉動,他就敢做到這樣過分而不留餘地的程度…
他從來都沒有變過,從來都是那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白家人,冷血,殘暴而唯我獨尊,他眼裏只有他自己,她觸怒了他,不管兩人之間有着怎樣的過往和感情,他都能毫不留情的對她出手報複。
姜衫咬着下唇,眼中恨意叢生。
上一世從沒跟白岐正面沖突過的她,終究還是小看了他的冷血。
他讓她去找他,去求他,去讓他高擡貴手,去讓他幫忙,可世界上哪裏會有免費的午餐,她真會天真的以為自己去虛與委蛇的對他示好,她去求求他他就會饒了自己嗎?
姜 衫永遠忘不了上一世白岐親眼看到自己和另一個男人滾在床上時暴怒的神情,他掐着她的脖子暴怒的把昏昏沉沉卻還在不停解釋着的她扔進了浴室。他一遍又一遍的 沖洗着她的身體,他讓她以那樣屈辱的姿勢躺着被他檢查,受了委屈的明明是她,可她吓得哭的幾乎要斷了氣,他的動作都沒有過絲毫的減緩。
她的确是還沒有被人碰過的,可檢查過了她的他卻仍舊用那樣嫌惡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她已經髒到不堪入目。
“你的身子只有我能碰,衫衫,再讓我發現一次,我會忍不住掐死你的。”
他冷漠的說着,把她整整在房間裏鎖了三個多月。
姜衫決絕的咬緊了下唇,上一世聲名外揚的她尚且能被他這樣對待,現在她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大一學生,他整治起自己只會更加的輕易。
這樣的屈辱,她又怎麽會肯再去受第二次!
臉色沉郁的被衆人簇擁着走向會場出口的秦亦灏手機突然震了起來,薄唇緊抿的秦亦灏沉着臉拿起來,一看屏幕,那銳利的視線就是一凝。
“秦總?我剛才沒看到您的電話,您現在還在嗎?”
姜衫的聲音帶着柔軟的歉意。
秦 亦灏深眸冷肅,姜衫這樣反複不定的态度和行為已經惹怒了她,她是沒看到電話還是不肯接,兩人都心知肚明。他先前還認為着姜衫可能還在因為上次在蠡園發生的 事情記恨着他,可在二樓等待的間隙裏,冷靜的思考了一番的秦亦灏卻還是察覺出了一陣強烈的不對勁,他不傻,姜衫的态度太過奇怪,他不願意深究她到底是因為 什麽原因這樣做,卻不代表他真的就會無止盡的容忍一個女人這樣的耍弄他。
姜衫的行為已經讓秦亦灏耗盡了對她的最後一絲忍耐,他冷淡的嘲諷道:“沒看到便算了。”
說着就要挂電話。
“等等…”
姜衫的聲音有些着急,那邊噼裏啪啦的傳來一陣亂響,接着就是一聲痛呼,秦亦灏挂電話的手就是一頓,冷峻的眉眼間劃過忍耐,最後卻還是忍不住冷聲道:“你怎麽了?”
姜衫抽着冷氣的聲音可憐巴巴的,“剛才是在道具間收拾東西呢,真沒看到,我這會兒就出去,嘶!您先別走呢。”
秦亦灏沉着臉沉默了下來。
這邊姜衫皺眉捂着被備用音箱的棱角撞得生疼的膝蓋,被秦亦灏的沉默攪的心裏忐忑,生怕他還是會挂了自己的電話,把聲音再次放低了八度,“算是我的錯,我請您吃飯好嗎?”
秦亦灏還是沉默,鷹隼般的眸子微斂。
電話那頭輕緩柔和的女生無奈中又帶了些委屈來,輕悠悠的嘆氣聲像是直恨不得能鑽進人的心裏去一般。
“更何況您也總該給我些緩沖的機會,還是說在您眼裏我真就是那種可以被人召之即來揮之即去随便的女生?”
半晌,秦亦灏才沉聲道:“你這會兒在哪裏?”
姜衫頓時松了一口氣,只要願意見她她還有機會。
“快到門口了。”
秦亦灏就在出口處停住了腳步,隐約知道些內情的秦烈在秦亦灏停住腳步的同時就乖覺的去了車上等着,而跟随着的衆人卻眼巴巴的看着秦亦灏有些不知所措。
秦亦灏皺眉看了他們一眼,淩厲的眉眼微沉,“還有事嗎?”
這就是在趕人的意思了,跟上來送秦少的衆人忙打過招呼四散着避了開。
而會場外,秦戰正從車上下來,氣勢威嚴內斂的他朝着會場處看了眼,見入口處仍舊有工作人員在守着,就知道裏面還沒結束。
這才鎖了挂着軍牌的黑色越野,朝着會場入口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