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秦戰一看姜衫的表情就開始頭痛,她那笑容裏像是是恨不得生出一朵名為憤怒的小花來,嘴角勾着,卻又像要伸出兩顆尖牙。
還是把她給惹惱了。
秦戰撐了撐手,示意姜衫先別說話。
“你不要生氣,聽我說完。”秦戰揉了揉額角,在這一段高強度的任務下他已經很久沒有好好合眼了,他一空出來時間就找機會來見她,絕對不是為了跟她之間鬧出什麽不愉快的。
“我 知道你憤怒的地方在哪裏,我沒有冒犯的你的意思,不然也不會鄭重的叫你出來談這件事了,我承認我對你有好感,這是以前對任何人都從來沒有出現過的。姜衫, 你認為兩個人如果選擇了在一起,最重要的事情是什麽?能夠相濡以沫的陪伴着對方走完剩下的一生,其實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兩個人的性格要能夠互補和彼此 欣賞,而且總有一個人是要負責包多一些的包容和忍讓,這一點我确信自己可以做到,我比你年長那麽多,可以給你充分的自由空間去完成你想要完成的一切夢想, 也可以包容着你滿足着你做你一切想做的事情,我相信自己有能力也有足夠的責任感能夠給你幸福。”
秦戰的語氣平淡,用一種再自然不過的姿态做着最鄭重的承諾,他是一個足夠穩重和有責任心的人,許下的承諾必定是經過一系列的深思熟慮,也是絕對不會做任何更改和妥協的,這是他身為一名軍人本身最重要的特質。
就像是萬玉研的問題上,明明只要他跟她談一談,以他的地位和萬玉研現在的态度以及本身的性格,當初說過的話完全可以不作數的。甚至他完全可以當做自己沒有做過那樣的許諾,誰又能敢說他什麽?又能拿他怎麽樣?只是一個簡單的抉擇,就能解決眼下最棘手的問題。
可他不會那麽做,因為他既然做出過那樣的許諾,就早已經考慮過自己将來因為這個許諾将要面臨的各種問題或者說是困境,除非萬玉研當真已經徹底解決了自己的一切後顧之憂找到自己的另一半,否則他既然那樣說過,就永遠不會改變自己的決定。
即使再來一次,他也依然會做出同樣的決定。
“人 一生的時間很長,只靠着一張紙,一句正式的在衆人面前宣布過的誓言如果就能夠支撐完一整個婚姻的話,這世界上也就不會有離婚這樣的規定存在了。那只是一張 紙而已,姜衫,只是一個沖動之時許諾下的再感情用事不過的單薄諾言,接下來的一生你要遇上境況遠比能不能得到這一張紙要嚴峻的多。人心是這世界上再容易改 變不過的東西,重要的是遇到對的那個人,遇到那個不是需要靠着一紙婚約,而是依着自己的本性能夠真的給你幸福對你負責的那個人,你懂嗎?”
秦戰走到姜衫身後,安撫的扶住她的肩膀,緩緩的壓着她坐了下來。
“你 認為小萬的存在是個問題,那麽如果在那樣的情況下我對她做出的許諾都能出爾反爾,這樣的男人你真的敢選擇和他度過漫長的一生嗎?我如果可以對別的曾經做過 承諾的人叛言,即使能給了你那一張紙,你就真的敢信,敢接受嗎?更何況對你現在的處境,只有這樣的辦法我才能最理所當然的護着你,你接受了這個位置,就等 于成為了一名秦家人,任何人再不敢對有一分僭越,你認為呢?”
他強壯,高大,睿智,冷靜,他比她要多出十二年的閱歷和歲月的鴻溝,看任何事情都要理智也客觀的多,他的話雖然殘酷,卻也足夠打動和說服任何一個對愛情充滿期待和幻想的女人。
如果是上一世的姜衫,如果是還對愛情抱有相信和幻想的姜衫,如果是心理年齡真的只有十八歲的姜衫。
他說的有理有據,毫不虛僞,也毫不掩飾自己的心底最真實的想法,他算是把自己整個人剖開了坦白了的放在姜衫面前,這樣的誠意已經足矣消除了姜衫心底最開始的那七分怒火。
秦戰坐回去,他叫人幫姜衫重新換了一杯熱咖啡,他也從姜衫的眼中看到了那消逝的怒火和重新恢複的冷靜。
半晌,姜衫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平穩安靜到不可思議。
“這樣,我問您一個問題。”她說,“我相信您,也感動于您的坦誠和承諾,我不否認您說的話和描繪的未來藍圖很吸引人。”
秦戰的眼神溫和,堅毅的目光瞬也不瞬的看着她,不放過她臉上的每一絲表情。
姜 衫道:“我也是需要給自己的人生一份交代的,就像您說的,為了怕外人的非議打擾到萬小姐,您會為自己的許諾負責,給她一份明面上體面的婚姻來保留她的尊 嚴。其實我也是一樣的,我可以保證這一輩子只有您一個男人,對您忠誠,相濡以沫,承諾出攜手一生白頭偕老,可既然決定了在一起,想必您也是會想要後代的, 即使您不想要,作為一個女人,如果有了自己心愛的男人,我也會想要一個屬于自己的孩子的吧?”
秦戰沉思了一瞬,理解了姜衫的顧忌,見姜衫這麽自然的提到孩子的問題,臉上連絲毫的羞赧都沒有,秦戰眼角閃過愉悅,“你放心,在孩子的問題上絕不會有人非議什麽,婚姻屬于她,孩子卻會是我秦家正統的出身,這件事情我能夠解決。”
姜衫搖搖頭,“我不是在說這個,只是打個比方。”
秦戰看着她表示繼續。
姜衫接着道:“不管您怎麽保證,孩子都會被打聲一個私生子的标簽,我相信真愛無敵,不在意外界的眼光,可孩子卻不行,即使當面沒人敢說什麽,背地裏的議論依舊能直指人心,這是這個社會的常态。”
秦戰淡淡道:“這樣的常态不會出現在秦家人身上。”
那是一種天然的自信和霸氣,無關自負,也無關安撫姜衫,只是單純的闡述出一種事實。
“您總不可能算無遺漏的。”姜衫搖搖頭,“我的意思是,我也需要在明面上有一個完全的身份,因為畢竟不是獨居,總要和外人相處,您既然選擇了給萬小姐秦夫人的名號來保全她的體面,就不可能會讓我光明正大的以你的人的身份出現。”
姜衫看着他,歪了歪頭,“好吧,我說的直接一點,我會和另外一個絕對不會産生任何情感糾紛的男人擁有一份明面上的體面的婚姻。”
她一字一句問的誅心,“秦政委,您同意嗎?”
秦戰眼神淩厲了起來,沉默的看着姜衫,半晌才道:“我們說的不是一個問題。”
“不, 這是同一個問題。”姜衫笑了,“您想說自己是做出過承諾,是為了負責對嗎?可您給了她體面的身份,給了我除了這一個身份以外的所有東西,那麽我的體面又要 到哪裏去找?不管您再保護,再給我自由的空間和包容,我卻還是永遠被人打上情婦,小三,破壞人婚姻的标簽。”
“是,那婚姻只是一張紙而已,它也許只是一個單薄的承諾,一個一戳就破沖動之下的許諾,人心的确易變,可我想您卻忘了,那也是一個男人能給一個女人最大的尊重。”
姜衫抿了一口咖啡,杯底在磁盤上發出一聲輕響,她緩緩的擡眼,直視着表情凝重的秦戰。
“您也許沒有意識到,您這是在羞辱我,秦政委,還有,您憑什麽以為我對您的那一份動心,足以打消承載我接下來幾十年的歲月裏可能會面臨和坎坷和折辱?”
秦戰道:“姜衫…”
“秦 政委。”姜衫冷聲打斷了他,“您說的對,我也許可以為了感情,如您所說的去不在乎那一張紙,那一份蒼白的正式誓言,可就像您即使知道我只是為了保持體面, 也絕對不會同意我和別的男人有一份明面上的婚姻一樣,從一開始,您的出發點就沒有把我放在一個和您平等的位置上。”
“不需要否認,您做出的這一切假設和許諾,也都是在我知道我沒有需要維系關系和血脈的親人上的吧,也許您并沒有看輕我的意思,但我只問您一句,如果我父母健在,家庭齊全,如果我是一個和您比肩的家庭出來的女人,您會對我說出這樣的一番話嗎?”
秦戰臉色變得難看起來,他突然有些焦躁起來,看着姜衫的眼神有些着急,“姜衫,你明知道我并沒有那樣的意思…”
“對不起,在我看來,您就是這個意思。”姜衫再次站起身來,勾起一抹嘲諷的笑來,“或者我換個問法,如果您作為一個父親,您會願意自己深愛的女兒同意這樣一份看上去完美的天衣無縫的‘相濡以沫’嗎?”
姜 衫因為憤怒而胳膊僵硬,“您可能從根本上就沒有意識到您提出的是怎樣的一個要求,或者說,您其實是知道自己是基于怎麽的前提下對我提出來的,只是事實太過 殘酷而血淋淋,您不願意真的攤開來說傷害到我。是,我沒有可以替我撐腰替我籌劃疼我愛我的至親,我沒您的地位,我可能也真的在這樣的時候需要有所依仗,但 我的依仗,不會是您,也永遠不會是您。”
看着面無表情的姜衫以前所未有的決絕姿态摔門離去,從來都運籌帷幄,算無遺漏的秦戰突然就有種自己徹底搞砸了某種事的感覺。
他 好像傷害了她,不是因為那些無謂的自尊自傲,而是從根本上,深深的觸及了她的底線,秦戰這一刻前所未有清醒的意識到自己似乎是做錯了什麽。他并沒有像他自 己以為的那麽了解姜衫,她不只是不軟弱和不柔順而已,她骨子裏的某種剛強和冷厲讓他有些迷惑,他實在是不應該在這樣的時候選擇這樣的方式來跟她攤牌。
希望一切還有挽回的機會,秦戰僵着臉握緊了拳頭,他又怎麽會是讓她受委屈或者讓她将來活在別人的非議中的人,他有足夠的自信和權利讓任何人都不敢有一句不贊同,他所要給萬玉研的就簡單只是一個婚姻而已,姜衫還沒有足夠的了解到秦家這個名號意味着什麽。
只是這時候面對着暴怒的姜衫,秦戰也知道說什麽她都是聽不進去了。
也罷,秦戰暗道,以後還有充裕的時間來說服她,或者找個更加妥當而萬無一失的方法打消她的一切遲疑。
從來冷靜而理智的計算着一切的秦戰卻并不知道,感情不同于刻板的計算公式,也不同于棘手的軍事難題,會因為找到最适合的方法就能夠幹脆利落的解決化解。
他最大的算有遺漏就在于,他從根本上就錯看了姜衫,不知道她的生命中到底經歷過什麽,又遭受過什麽,不知道上一世的白岐曾用怎樣動機不同卻目的相似的理由來不止一次的灌輸給她各種理念,讓她一次次被洗腦,又在最後的最後用最殘忍的現實給了她當頭棒喝,瞬間清醒。
他不知道,他試圖說服着的,心心念念嘗試着偕同度過接下裏的歲月的姜衫,她的那顆心,早已經黑了。
***
s市,秦宅
每天都看上去像是只剩下最後一口氣,卻每每在所有人都覺得他下一秒就會撐不住咽下最後一口氣的時候及時的振作起來的秦老爺子,又一次在呼吸和心跳突然間變得極其衰弱的情況下成功的把秦亦灏從公司召喚了回來。
秦老爺子的大半生都在戰争中度過,他參加過無數場戰鬥,拿下過大大小小各種顯赫而足以光宗耀祖的功勳章,他的一生可以寫成一本書,他是一個名副其實的英雄楷模。
但不管曾經的他怎樣英勇,又手刃過多少敵人,奮而拼力的守護過多少次國土,此刻的他還是衰老的只剩下了一把骨頭,躺在床上,被子甚至看不出什麽起伏。
他顫顫巍巍的,像是下一秒就要斷氣一樣,用虛弱至極的語氣對着自己疼愛的孫子道:“我剛才渾渾噩噩的時候,看到你奶奶了。”
秦亦灏拿着老爺子的病例數據在看,眉頭緊皺,冷肅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恩。”
老爺子眼神飄忽而混沌,嘴角卻劃出一抹懷念的笑來,“她在抱着箱子數自己攢的餅幹蓋子呢,一個個舊的幾乎看不出本色的蓋子,被她寶貝的擦的锃亮,也不知道怎麽就那麽耐心,一直擦也擦不夠。”
秦亦灏的手一頓。
老爺字抖抖索索的嘆了口氣,視線幽幽的看向床頭,那裏放着一排箱子,箱子上着鎖,有些看上去已經有些年頭了。
“我想你奶奶啦,當初我們吵嘴,我一氣之下把她攢了很多年的蓋子一股腦給賣了,她氣的哭了很久,即使後來我又重新給她送過無數個餅幹蓋,可沒了的那些就是沒了。”
秦 老爺子渾濁的視線微晃,秦老太太喜歡攢餅幹蓋還是從年輕時候開始的。那時候他常年在外面帶兵打仗,她帶着孩子在家,為了安她的心,他每打到一處就會盡量找 機會給她寫信寄回去報平安。知道她愛哭又嘴饞,他就千方百計去買到各處的零嘴給随信捎回去,那時候戰亂紛飛,餅幹是最容易保存的,他就每次給她捎去餅幹。
延安、湖北、北平、東北…
那其實是他們的回憶,他知道的,以後買回來再多更漂亮更精致的,也換不回那份情誼了,他一直愧疚,秦老太太死了以後,他就更愧疚了。
這些事情秦家人不少人都知道,秦亦灏的眼神就有些複雜。
老爺子扯了扯嘴角,“孩子,你奶奶一個人在下面,該難過啦,我護着你們,看着你們一個個長大,也是時候下去見她了。”
秦亦灏沉默的看向老爺子。
又嘆了口氣,秦老爺子慈愛的看着秦亦灏,“你奶奶在夢裏對我說了,她最放心不下的還是你們,她想讓我在死之前,看到你成家立業,你業已經立了,就差個成家,我就是死也瞑目了。”
秦亦灏:“…”
秦老爺子接着絮叨,眼神中泛出寫水光來,“我今晚叫了楚丫頭來家裏陪我老頭子吃飯,她這會兒也該到了,可你看,我這幅樣子,也實在是起不了身,你就代我招待招待人家吧。”
秦亦灏:“…”
秦老爺子殷切的眼神若有若無的往秦亦灏身上瞟,秦亦灏緩緩的放下了手中的病例書,視線往周圍忙碌的醫護人員身上看去,見他看過來,醫護人員一個個頭低的恨不得能縮進脖子裏,佝偻着身子,像是要把自己團成一團塞進陰影裏一般。
“楚凡到了?”秦亦灏淡淡的問道。
秦老爺子氣若游絲的點點頭。
“這樣啊。”秦亦灏站起身,“您是不是有意跟楚家聯姻,讓我娶了她?”
秦老爺子的眼睛亮了起來,又點點頭。
“恩。”秦亦灏低頭看了眼手表,低聲叫道:“秦烈。”
等在門口的秦烈忙進來。
“半小時內,把楚家和景天一切的合作單子全部終止,正在進行中的發出賠償書,楚凡的正式合約給廢了,現在就通知下去。”
那原本還病怏怏的躺在床上的秦老爺子“騰”的坐了起來!
“你,你這是做什麽!”
秦亦灏揮手示意秦烈下去,秦老爺子氣急敗壞的大吼,“秦烈!你給我回來,你要是敢去我打斷你的腿!”
秦烈身子一僵,就這麽尴尬的頓在了房間中央。
“我說,半小時內。”秦亦灏的聲音冷的幾乎能掉出冰渣來,眼神陰翳狠辣,秦烈吓得身子一淩。
“是!秦少。”
說完再不敢聽秦老爺子惱怒的大吼,飛快的走出了房間。
秦老爺子氣的快要厥過去,剛才的期期艾艾悲悲慘慘全數消失,抖着手指着秦亦灏,臉色鐵青的說不出話來。
秦亦灏雙臂抱胸,“病好了?”
不同的手段,相同的目的,這次連已故的秦老太太都搬了出來,打的一手好親情牌,可別說秦老爺子是在設了圈套給他挖坑,就是老爺子真的快不行了,秦亦灏也不會在這樣的事情上讓任何人有機會左右自己的決定。
秦老爺子痛心疾首的看着他,“你個不孝的,這是要讓我和你奶奶都死不瞑目啊!一個秦烈,一個你,秦烈便罷了,那是答應了小萬的,你這是又準備怎麽回事?啊?準備生生氣死我啊!孽障!孽障!你到底去不去見楚丫頭!”
秦亦灏冷着臉,指揮着下人,“去,把這些箱子搬下去。”
秦老爺子一怔,慌忙去護,“你,你要幹嘛?”
秦亦灏笑的滲人,“老太太不是愛數蓋子嗎?您不是怕她老人家一個人在下面無聊嗎,我讓人給燒了,也好讓老太太知道您對她的惦念。”
秦老爺子氣的幾乎要仰倒過去,“滾!你給我滾出去!誰敢碰箱子一下,老子剁了他的爪子!”
秦亦灏視線在屏氣斂聲的衆人身上掃過,“最後一次。”
他說,“這樣的事,再有下次,別怪我心狠,秦家請得起更好的醫生,還有…”
秦亦灏最後看了護犢子似的精神矍铄的抱着箱子的老爺子,“楚凡,我說過不可能,就是不可能,如果您想見她,可以,如果真的再用手段撮合,別怪我不顧情面直接讓人把她扔出去。”
“最後再說一次,楚家的關系您老人家在乎,我卻沒心思維護。”
秦老爺子怒氣沖沖,“讓您找個女人成家就真那麽難?楚丫頭到底哪裏不好了!我親自給你挑的媳婦兒,難道還會是害你的?你…”
秦亦灏那涼薄的視線就又落在了老舊的箱子上,老爺子立馬就老實了,憤憤的瞪着他。
“我的事情我有分寸。”頓了頓,秦亦灏接着道:“想要孫媳婦,時間到了我自然會給你領回來,只是絕對不可能會是楚凡,或者是楚家的任何一個人。”
秦老爺子先時還沒反應過來,等聽出來秦亦灏的意思的時候立馬精神一震,忙殷切的呼喚着秦亦灏,“你什麽意思?哎,哎你別走!你把話說清楚,什麽叫做合适的時候,你認識了鐘意的小姑娘了?站住!秦亦灏你個兔崽子,老子讓你站住!”
秦老爺子氣急敗壞又着急的聲音被抛在了腦後,秦亦灏臉上的不耐煩幾乎要從表情中透出來,剛大步的走過一個拐彎,就又正巧碰上了身後跟着推着餐車的仆人的楚凡。
楚凡最近比賽很多,昨天剛又從意大利回來,她手裏拿着的就是給秦亦灏帶的禮物,突然見他出現在自己面前,腳步頓時有些踯躅。
“亦灏哥。”楚凡輕聲叫道。
心情不好的秦亦灏卻不給她繼續說話的機會,敷衍的點點頭,腳步不停。
“老爺子在房間裏等着你,你去吧。”
話音未落,人卻已經走遠了,楚凡咬了咬下唇,臉上頓時劃過一層失落,可她早已經習慣了秦亦灏冷淡的脾性,很快又收拾好了臉上的表情。
“走吧。”她說,步态穩重謙和的繼續朝着老爺子的房間走去,那拿着禮物的手卻出了一層的汗。
臉色冷冽的坐上車的秦亦灏,心情卻依舊沒有絲毫的好轉,心裏頭總是有股子焦躁,斂目靠在後座上,秦亦灏沉聲問司機。
“傳出老爺子病重的消息,秦烈怎麽沒有回來。”
司機恭謹道:“聽秦政委的副官說最近一直在出任務,在外市,趕不回來。”
秦亦灏皺眉,這是托辭,明顯是老爺子在估計算計他呢,煩躁的随口問道:“他去了哪裏出任務?”
司機忙道:“說是t市。”
“恩。”秦亦灏淡淡道,不再作聲。
片刻,那雙淩厲的眸子卻陡然睜開,秦亦灏坐起身子,一字一句道:“你剛才說,秦烈在哪裏?”
秦亦灏是做什麽的?産業鏈遍布全國的商業大亨,國內最負盛名的也是最年輕的商業奇才,他最不缺的就是關系網和信息渠道。
五分鐘後,挂了電話的秦亦灏那臉色已經變得濃黑,再打姜衫的電話,已經是關機狀态。
“…姜衫?哦哦,我知道,傍晚的時候的确有人來找過她…恩恩,對,是以為姓秦的軍官沒錯…去了姜衫的房間,之後我就不知道了,跟來的兩個軍官提前走了,酒店太忙我也沒注意,好想是留宿了的樣子,用我幫您打聽一下嗎?…是是,秦少,我這就查監控。”
秦亦灏對着坐在駕駛座上噤若寒蟬的司機,那聲音像是從冰川縫隙裏刮出來的那抹最徹骨的寒風。
“掉頭,去t市!”
司機小心而又盡忠職守的提醒道:“秦少,公司明天還有…”
“視頻會議。”秦亦灏冷聲道:“現在,閉嘴,開快點。”
司機就閉緊了嘴,他從來沒有見到秦少的表情這麽難看過,那副樣子就像是要吃人一樣,司機咽了咽口水,聽話的提高了車速。
姜衫回房間後又洗了個澡,現在已經很少有事情可以讓她這樣的出離憤怒了,她算計,報複,步步為營,對那些試圖傷害自己的人,她冷着心腸處理了就是,就是對上白岐,她也只是恨和防備,因為不在乎,所以不會受傷,可今天秦政委的行為卻徹底激怒了她。
她 惱怒的點并不是秦政委做出的這件事本身,因為在他的處世之道裏面,的确是沒有冒犯的意思的。她惱怒的是自己曾經竟然軟弱的動過心,惱怒的是自己動過心的男 人竟然是會這樣做的,惱怒的是她後怕的發覺如果當初她稍一松懈沒能止住心頭的猶豫,現在面臨的就将是更加難堪而痛苦的境地。
她惱怒的是,他媽的她都快氣瘋了,可又清楚的知道,秦戰這樣的做法實際上是沒有錯的!
他媽的!他!媽!的!
姜衫氣的頭皮都炸了,對着淋雨使勁兒的沖,他竟然想讓她當個上不得臺面的小三!情婦!二奶!混蛋!畜生!王八蛋!
氣呼呼的沖了近一個小時的澡,姜衫才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垂頭喪氣的卷着被子躺在了床上,她即使內心再強大,面對秦戰這樣氣勢逼人的男人,又跟他當面鑼當面鼓的對峙一番,也是耗盡了力氣,心情無比低落。
睡一覺就好了,姜衫強迫自己閉上眼睛,明天還有比賽,別讓無謂的人影響了自己,不知道思緒翻飛了多久,姜衫才終于勉強讓自己進入了夢鄉。
結果幾乎是剛睡着,就又傳來了敲門聲,姜衫開始裝作沒聽到,不管是誰她現在都沒心情去應對。
果然,不一會兒敲門聲就停了下來,應該是外面的人意識到她已經睡了。
姜衫再次陷入淺眠,結果眼還沒閉踏實,外面就傳來了鑰匙開門的聲音。
姜衫眼皮一動,等确定自己沒聽錯,門鎖的确在被打開的時候,眼睛驀地睜開,猛地坐了起來!
下一秒,滿身風霜,一身凉寒的秦亦灏,就這麽襯着走廊上的幽光,滿臉煞氣的走了進來,姜衫的呼喊聲頓時就啞在了嗓子眼裏,見鬼了似的瞪圓了眼睛!
“砰!”
門被緊緊的關着。
“你,你怎麽來了!”
姜衫驚呼出聲的同時,黑暗中的秦亦灏已經打開了房間裏所有的燈,那黑沉沉的眼神直接朝着房間內掃去,待看到房間裏除了裹成蠶蛹似的姜衫外再沒有一個生物之後,那副捉奸似的眼神才迅速的收了回去。
秦亦灏大步走向姜衫,僵硬的臉上扯出一抹勉強稱之為笑的表情,“路過這邊,我來看你。”
姜衫:“…”
她看了眼牆上挂着的鐘表。
淩晨三點三十五分。
這來看人的時間,挑的…可真tm任性…
防備的緊了緊裹住的被子,姜衫語氣盡可能的放溫和,努力的忍住嘴角的抽搐,幹笑道:“那看過了就走吧,我該睡了。”
秦亦灏大掌一伸,拽住了被子,那被子被卷的很有技巧,棱角全被掩在身下,他微微一使力,被裹在裏面的姜衫就連反抗都不能的,像是肉團球一樣就被推倒了。
“房間沒了,我在你這裏湊合一晚上。”
秦亦灏冷峻的臉上表情依舊不好,但他是個聰明人,一看房間裏沒有自己擔憂的人在,就知道事情和自己想象的有所出入。秦亦灏是個極度驕傲的男人,根本不會讓姜衫察覺到自己到底是為什麽大半夜的突然跑過來,太掉價也太傷臉面。
可那份危機感和警惕仍在,還不知道秦戰的目的,還不知道兩人見面到底發生了什麽,秦亦灏像是守護自己崽子似的母獸一般下意識的就要占領着自己的領地。
聽了秦亦灏的話,姜衫臉瞬間就僵了,斬釘截鐵的拒絕。
“不行!”
秦亦灏脫了自己的外套,動作迅速的解着襯衫的紐扣,笑的格外滲人,卻努力的做出真誠的樣子,“只是睡覺,你不用多想,我不會幹別的。”
姜衫:“…”
那精壯的胸肌已經露出大半,肌肉虬結的六塊腹肌若隐若現。
而此刻她包着被子躺在床上,他站在她床頭,邊脫衣服邊告訴她他只是想睡覺而已。
上一次他這麽說的時候,撕了她的裙子。
“秦亦灏,我說了,不可以,我幫你訂房間…”
秦亦灏安慰道:“不用麻煩,我說了,酒店已經沒房間了,你打電話也是沒有的。”
姜衫:“…”
一個人把強勢和威脅說的這樣自然,也是一種太過不要臉的技能,是,他都能直接要到房間的鑰匙了,會有誰聽她的肯再開房間。
襯衫被脫下來,秦亦灏坐在床邊開始去鞋子。
姜衫想起身,又猶豫,她實在是恨極了自己為什麽習慣裏面不着片縷的只穿着睡衣睡覺,忍着氣,姜衫道:“那你在這裏,我去別的房間。”
秦亦灏裸露着肌理分明健壯的上身,坐到床上,淩厲的視線分毫不動的盯着姜衫,警惕道:“你去哪裏?”
姜衫假笑道:“隔壁就是同隊的女孩子,我和她擠一擠。”
秦亦灏抿抿唇,淩厲的眼神極快的一收,立刻像是患了間歇性耳聾,“睡吧,不早了。”
“秦亦灏!你講不講理!”
秦亦灏見姜衫氣的臉色漲紅卻一直裹的嚴絲密縫,除了開口趕他,卻始終沒有對他有一絲的反抗,這可不像她的性格,眼神略晃,秦亦灏已經想明白了些什麽,那狹長濃黑的雙眸陡然變得暗沉萬分。
他骨節分明的大掌一伸,就開始扯被子,語氣一本正經又體貼至極。
“早點休息,我記得你明天還有比賽。”
姜衫:“…”
秦!亦!灏!你!媽!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