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二節做作業,晚自習很快就結束了
雜起來。她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蓁蓁,你在學校裏,有碰到過喜歡你的人嗎?”
她自己并未察覺,她潛意識裏不想承認,小姑娘有可能會喜歡上某個同齡人,因而換了種更委婉的說辭才試探。
阮蓁蓁看了她一眼,不知怎麽,并不太想和她讨論這種話題。
她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懵懵懂懂的小女孩,性別意識和對愛情的朦胧向往已經慢慢開始覺醒,即使她自己并未察覺,但卻已經開始下意識地抵觸和別人談論這種話題。
尤其問這個問題的人是江岚,她根本羞于啓齒。
她欲言又止的樣子讓江岚心裏一驚,平時她們兩個通電話的時候,可從來沒有談論過這種話題。
江岚一想到可能會有一個不知道哪裏來的臭小子,對着小姑娘說些什麽不該說的話,心裏就止不住地開始聚集火氣。
這種感覺,就像是她在自家菜園裏種了一棵美味的小白菜,精心澆水培土,呵護多年,結果只是因為出了一趟遠門,回來就發現,不知道哪裏來的小豬仔居然把她的小白菜給拱了!
怎麽可能不生氣!
作者有話要說: 抱一抱呀抱一抱~
讀者“文姒”,灌溉營養液+1
讀者“呮月半”,灌溉營養液+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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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怕……我終于明白了,不是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沒名字,是晉江這個大抽抽把名字給抽沒了!
之前的還是沒能顯示,但是昨天名字空白的恢複了。
QAQ摸摸“文姒”小天使,我只希望之前被抽掉的名字不是你……
群麽麽噠……
☆、幼兒園
江岚從來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 她也只有在她爸和小姑娘面前才會示弱。
可現在她心中明明已經有火苗開始撲閃了, 未免吓着小姑娘, 她還要忍着火氣強行擠出個笑容來:“沒事, 告訴姐呗,這有什麽不能說的。”
她明明是在笑着, 可眼神已經冷了下去。
阮蓁蓁是個單純的小姑娘,可這不代表她感覺遲鈍。相反, 因為早年遠離父母的緣故, 她養成了敏感的性格, 極易感知別人的情緒。
江岚剛一生氣,雖然試圖掩飾過去, 但還是立刻被她察覺了。
阮蓁蓁有關少女心思的那一點扭捏突然就不見了, 什麽羞澀難言,都比不上她對江岚的一片赤誠之心。
她寧願抛卻羞澀将事情說清楚,也不想看向來到好脾氣的江岚姐姐, 因為她的緣故平白生氣。
“應該算是有一個吧。”她輕聲說。
“什麽叫算是?”江岚的聲音帶着點輕微的笑意,鼓勵她往下說。
她其實也不明白, 自己為什麽這樣動怒。
按理說, 小姑娘經歷過的階段, 正是她曾經經歷過的。
正因為如此,所以她知道這個階段的孩子們心思都還純澈,就算是開始對異性有了好奇,但也絕對不會有什麽讓人擔心的過分舉動。
江岚想着,她這應該算是母性發作?明明知道不會有事, 卻還是忍不住護犢子的本性?
畢竟小姑娘的心思那麽單純,她總是難免會為她擔憂。
阮蓁蓁猶豫着:“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但賈寧安說是這樣的。當時,我還以為那個人要打我,還警告他以後不許找我了。可是,賈寧安後來說,他是要認我……當妹妹?還說,這就是那種意思……”
江岚的眼睛慢慢亮了起來,帶着點不自知的喜悅。
小姑娘有些慌亂地解釋:“但是我那時候真的不知道,而且後來他也真的沒再來過了。江岚姐,我從來沒有過這,這種想法……我記得你跟我說的話呢,絕對不會早戀的。”
她慌張的模樣可愛得厲害,江岚忍不住摸/摸她的頭:“我知道,我相信你。”她只是不相信那些臭小子而已。
不過小姑娘顯然還沒有開竅,即便真的有人做了什麽說了什麽,她這樣懵懵懂懂的,可能完全領會不到對方的意思。
江岚不知怎麽有些想笑,她神态放松,眼神飛揚起來:“蓁蓁,你怎麽這麽可愛。”
她笑起來的樣子自信張揚,阮蓁蓁無法抑制地盯着她看。
江岚身上有種難以言述的魅力,這種魅力在早期的時候,她就已經能夠初窺端倪,而一年多以後再見的今天,江岚更是脫胎換骨一般,人明明還是那個人,感覺卻完全不同了。
這樣美好的江岚,卻總是對她這樣寬容友善,願意包容她的脆弱與笨拙。
“江岚姐……”她喃喃地輕喚一聲,只覺得心中鼓鼓漲漲的,卻并不明白那究竟是為什麽。
“嗯?”江岚含笑看過去,觸及到小姑娘的眼神,不知怎麽,心中微微一動,總覺得似乎哪裏有些不對。
但這點連暧昧都算不上的微妙氛圍,很快就被打破了。
王麗荷從大門走出來,打斷了兩個人短暫而莫名的對視。
“蓁蓁,謝謝你江叔叔和江岚姐吧。”她說。
阮蓁蓁一聽這話,就知道媽媽同意她收下手機了。
她心中五味雜陳,最後還是淺淺一笑:“謝謝江叔叔、江岚姐。”
“謝什麽謝。”江岚又笑起來,她直起身,看向王麗荷,“本來就是我非要給蓁蓁的,她不嫌棄願意收下,應該是我謝謝她。”
太會護犢子了,不知道的還以為蓁蓁是她親妹妹。江文柏在心裏翻個白眼,面上仍舊笑着附和傻閨女:“是啊是啊。”
王麗荷面色有些複雜,她沖阮蓁蓁伸出手:“那行,你們進去吧,我們也該回家了。”
阮蓁蓁沖江岚笑了笑,轉身乖巧地跟在她身後回了家。
江岚卻停在原地沒動,小姑娘的這個微笑,總讓她有些在意。
“爸,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她問。
她總想對小姑娘好,可似乎總是用錯方法。
江文柏看向她,他與尚且年輕莽撞的江岚不同,豐富的閱歷足以讓他洞悉事故人情。他不說,只是覺得沒有必要,但既然江岚問了,他也不會刻意隐瞞。
“同樣的事情,在不同的人眼中,從不同的角度去看,總會有不同的結果。這種事情,旁人幫不上忙,你也幫不上,總得讓她自己學會長大。”
阮蓁蓁是個好姑娘,善良天真,純摯可愛,可她的性格太過柔弱敏感,這一點如果無法克服,誰也幫不了她。
性格和心境,這種東西不是聽別人說幾句話就能改變的,總要她自己想開才行。
江岚皺皺眉,沒再接話。
江文柏看得透徹,這件事看似過去了,在阮蓁蓁心裏卻遠遠沒有過去。
貧窮給這個家庭帶來的陰影,遠比她自己想象的要大。
因為貧窮,她不能随意收下別人送的東西,以防無法回贈同等價值的物品,從而受到歧視;因為貧窮,媽媽擔憂他們被人看不起,因而才會總是過分自衛;因為貧窮……
貧窮是橫亘在她和平常人之間的一道看似淺顯、卻難以逾越的印痕。
阮蓁蓁從來沒有如此清醒過,她開始明白,這個家庭所有的悲哀,都始于貧窮。
她性格中似乎天生的怯懦軟弱,在這一刻終于有了解釋。
阮明輝知道江岚把舊手機給了阮蓁蓁,倒是沒怎麽在意,只是問了一句:“你們學校讓帶手機嗎?”
阮蓁蓁摸着那手機,嶄新的手機殼,和江岚的一模一樣。
她只覺得又是欣喜,心底又是有些澀然。
“不讓帶進教室,放在宿舍裏沒關系的。”她輕聲回答。
在她心裏,自然心知肚明地明白這是江岚的心意,可落在旁人眼裏,這會不會是一種施舍?
她想和江岚一樣,站在平等的位置,接受、也饋贈平等的心意。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不自覺地深陷在弱者的地位,讓她在接受這份好意的同時,歡喜中都摻雜着心虛。
“那就行,你拿着呗。”阮明輝點頭。
王麗荷瞪了他一眼,才再次開口:“帶着就帶着吧,但是要留心不能被偷了。電話費的話……”
她猶豫了一下,“你一直都懂事,我也不多說什麽了,反正你就看着點,不要花得太過分就行。”
阮蓁蓁沉默一會兒,慢慢笑了:“好。”
大大咧咧的妹妹又開始在一旁歡天喜地地蹦跶:“我姐有手機了!”
尚且年幼的弟弟晃晃悠悠地向她走過來,被活潑的二姐感染,抱住她一條腿也在不停歡笑:“姐!姐!”
氣氛明明是歡快的,阮蓁蓁自己也在微微笑着,可她的心卻不由自主地、一點點地沉了下去。
家裏的情況,她知道的其實不多。父母從來不在他們面前提起,但她隐隐約約聽到過幾次父母的争論。
不知什麽緣故,家裏欠有外債,金額不大,但他們這個本就是在勉力支撐的家庭現在還無法償還。
家裏有三個孩子,兩個已經在讀書,還有一個也快要到了入學的年齡了。父母的争吵始終都圍繞着讀書——這一項無疑是家裏最大的開銷,但媽媽無論如何都不肯讓任何一個孩子失去讀書的機會。
阮蓁蓁也聽到媽媽閑談時提過,她說,她年紀小的時候沒有讀書的條件,只讀了小學就被迫辍學了,所以現在才每天在黃土地裏掙紮過活。因而她總是說,讀書才能改變命運。
妹妹的學習其實不好,她現在已經在讀小學四年級了,可成績一直都是只能勉強及格的狀态。阮蓁蓁不止一次聽到過,爸爸阮明輝和媽媽商量,要讓她辍學回家,減輕家裏的負擔。
但媽媽不同意,她說,她只能盡最大努力給每個孩子讀書的機會,只要他們願意讀,她就會努力供。孩子的将來如何她不管,她只希望孩子長大了,不會因為被剝奪了讀書的權力而怨恨。
最初聽到這樣的話,阮蓁蓁又驚又怕,她一直拼命學習,不只是為了讨父母歡心,也是為了能夠一直順利讀書。一直到了現在,她甚至已經不需要太過用力,學習俨然已經成了一種習慣。
可這個家庭的窮困并未因此發生任何變化,父母扛着生活的重壓給他們制造的讀書的機會,顯然還沒等到可以收獲回報的時候。
阮蓁蓁像是突然才明白過來,她是家中年紀最大的孩子,她還有兩個天真活潑不懂世事的弟弟妹妹,貧窮給予她的自卑怯懦的烙印,不應該再落在他們身上。
她年紀不小了,理應盡可能地幫家裏減輕負擔。
可她能做什麽?
她也只是一個不到十五歲的中學生而已。
……
短暫的寒假結束,江岚再次匆匆踏上了北上的路。
阮蓁蓁這次沒有哭,甚至是微笑着看她坐上火車的。
這個寒假她想通了很多事情,再面對和江岚的分別時,居然也不像原來那樣難以接受了。
之前還懵懵懂懂一團稚氣的小姑娘,在明白了身上肩負的責任後,迅速成長起來。
貧窮固然能夠壓彎人的脊梁,但它不至于讓人失去尊嚴,也不該成為鎖住這個家庭的桎梏。和其他的不幸比起來,它反而是最容易被攻克的障礙。
連江岚都那麽努力,她早就應該清醒起來了。
新學期開學,賈寧安吐血地發現,本來就勤奮好學的阮蓁蓁,居然更加努力了。
這讓她一直懷揣着的和阮蓁蓁高中同校的夢想,變得越發遙不可及起來,她只能一邊吐槽,一邊無奈地跟着阮蓁蓁一起勤奮苦學起來,連她最愛的小說都顧不上怎麽去看了。
但努力總是會有回報的,一直到升入初三,她的成績已經能夠穩居班級前三、年級前十,雖然和一直雄霸年級第一的阮蓁蓁仍有差距,但這差距畢竟比原來小多了。
中考填報志願的時候,阮蓁蓁果然如之前所說,毫不猶豫地填報了普市第一高級中學,賈寧安惴惴不安地照抄了她的志願表,交上去的時候只覺得整個人都在發飄。
她已經快要忘了她最初升入初中時那段“光輝歷史”了。那個時候,頭發五顏六色的混混們前呼後擁喊着“大姐”,同學們看着她的眼光難掩厭惡與畏懼,老師根本懶得将視線在她身上多停留一秒。
雖然從認識阮蓁蓁之後,她就開始有意無意地遠離那些亂七八糟的過往了,可她從來也沒想過,她還能有報考普市一高的一天啊!
這可是全市最好的高中,考進去就是一腳邁進了大學門。最讓她覺得不可思議的,是她自己居然還有種“應該能夠考上”的預感。
這種預感後來果真應驗了,普市一高的錄取名單上明明白白寫着她和阮蓁蓁的名字。
賈寧安對于上學或者大學都沒什麽執念,倒是本來對她的學習已經不抱希望的爸爸激動得不行,四處宣揚請飯,那架勢就像她已經考入什麽名牌大學了一樣。
她純粹是為了能和阮蓁蓁同校而感覺興奮,阮蓁蓁當然也很高興,可她的高興中,總是摻雜了一絲愁苦。
賈寧安一向大大咧咧沒心沒肺,可她也不是傻,阮蓁蓁和她通了幾次電話,每次都是強打着精神在和她說笑,她自然能夠察覺到。
阮蓁蓁不主動提,她也不知道該不該問。等到她終于想好措辭,小心翼翼地問出來,阮蓁蓁反而坦然一笑:“沒什麽,我就是擔心學費的事。”
普市一高是全市最好的高中,收費自然也和普通高中不是一個水準。阮蓁蓁到底是任性了一次,明知道家庭情況不容樂觀,還是執意報考了這所學校。
爸媽知道她真的考上普市一高之後,又喜又憂,但他們的憂是藏在心裏的,只是當場表示,肯定會全力支持她讀書。
爸媽不提,阮蓁蓁卻不能假裝不知道,學費的事情,她也總想出一份力。
賈寧安知道她的心事之後,驚訝地嘴都合不攏了。她家庭條件優渥,從來沒想過還要自己去發愁學費的事情。
她雖然有些不能理解這種情況,但不妨礙她幫阮蓁蓁出主意。
她想了想,對她說讓她等一會兒,然後就挂了電話。
阮蓁蓁沒來得及阻止,電話就斷線了,再打過去也是沒人接,她只好哭笑不得地等賈寧安回電話。
賈寧安再打過來的時候,語氣異常興奮:“我家有個親戚,他開了個幼兒園,最近好像缺人手,你想去幫忙嗎?”
“幼兒園?那主要都是做什麽的?”阮蓁蓁眼睛一亮。
“就是幫忙看看孩子什麽的吧。”賈寧安說,“你如果要去,那我也去!這樣咱們兩個又可以天天一起玩了。”
賈寧安滿腦子裏都是玩樂,阮蓁蓁早就習慣這一點了,只能有些無奈地繼續問:“那他們會要我們這種剛剛初中畢業的學生嗎?還是短期暑假工這種?”
“沒事,那是我家親戚開的,剛開沒多久,最近正缺人呢。他們現在還在招生階段,學生不多,咱們就算是臨時幫一段時間的忙,等咱們開學,他們應該就招到滿意的專業老師了。我爸說剛好讓我去鍛煉一下。”
阮蓁蓁十分心動,怎麽說,這也是個掙錢的機會。她之前已經大着膽子詢問過幾家招人的地方,可無論是小飯館幫工、小超市收銀還是別的什麽,都不願意要短期暑假工,更何況她看起來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媽媽從別人那裏弄來了大袋的組裝金屬拉鏈的碎零件,他們需要把那些細小的零件組裝成小金屬拉鏈,然後在交還回去的時候按照重量計數,一公斤安裝好的拉鏈,對方會付給他們四元錢。
阮蓁蓁已經在家裏和媽媽一起弄了好幾天,結果一稱重,才不到十塊錢。組裝小拉鏈還十分費力,做不了多長時間就會腰酸眼花脖子疼。
她想着,如果真的能去幼兒園幫忙的話,怎麽也會比在家裏組裝拉鏈掙得多。
因此她也沒有矯情,謝過賈寧安後,就去和媽媽商量這件事。
王麗荷一開始不同意,因為這家幼兒園沒在他們本地,而是在他們鄉的緊臨的另一個鄉鎮,這又不是去讀書,有學校的安全保障,她怎麽都不放心讓女兒一個人去。
阮蓁蓁耐心和她解釋,賈寧安的家離那家幼兒園很近,而且她們兩個會一起去那裏幫忙,并不是她自己孤身一人。
王麗荷知道賈寧安是她的好朋友,初中三年她在家裏有意無意地提過這個名字很多次。一般只要她的手機響起來,不是江岚的電話,就肯定是賈寧安打來的,別說阮蓁蓁,就連王麗荷都已經習慣了。
聽到她的解釋,王麗荷原本堅定的态度有了松動,她看了阮明輝一眼,但他只是在一旁聽着,并沒有說話。
阮蓁蓁繼續說:“賈寧安說了,應該就是幫忙看看孩子什麽的,現在幼兒園還在招生,裏面的孩子還不多,應該不累。”
王麗荷皺皺眉,想說帶孩子哪有不累的,她養過三個孩子,最知道孩子們鬧起來是最折磨人的。
說到底,她還是心疼阮蓁蓁。她這個女兒從小就被送離了她身邊,但從來都是不吵不鬧、不争不搶,一門心思都是努力讀書,從來不要吃要穿,也不會一有事就哭着鬧着找媽媽。
就因為她太乖巧太讓人省心,她反而不知不覺地就忽略了她。到現在一眨眼,孩子都初中畢業了,她卻根本想不起來她小時候到底都是什麽樣子的。
不自覺地忽視了一個孩子的童年,她嘴上不說,心裏卻總覺得有些對不住她,總是忍不住想要補償,也總是會下意識地更為遷就她。
可看着阮蓁蓁雙眼發亮的樣子,她又不忍心潑冷水,只能給阮明輝使眼色,想讓他開口,打消女兒出去吃苦掙錢的念頭。
阮蓁蓁沒注意父母之間的眼神交流,繼續說着:“雖然那個園長是賈寧安家親戚,但也不好意思讓他給太高的工資,再說我們就是臨時過去幫忙,也算不上人家的正式員工。”
阮明輝皺了皺眉,忽略了王麗荷的眼神,繼續聽着。
“賈寧安她爸爸問了,說就給我們每人都是一個月一千塊,問我願不願意去。”
阮蓁蓁眼睛亮亮的,她覺得,一個月一千的工資已經很高了!再少點她都願意去,她們小學的時候,聽老師說,他們一個月的工資才八百多,還不到一千呢!
雖然最近幾年國家經濟發展,好像大家的工資水平都高了不少,可是那可是一千啊!她們又只是學生臨時去做暑假工,怎麽想都覺得不少了!
王麗荷也被這個工資數給鎮住了,她們鄉裏的公立初中,老師一個月工資也就兩千塊錢左右吧?這什麽幼兒園,請個學生工都給這麽高的工資。
但她顯然還是不放心,工資給得太多反而讓她心裏沒底。再說,錢的事情本來就該他們大人操心,讓一個孩子去吃苦算什麽事?
可她還沒來得及說話,阮明輝已經點了頭:“那你再問問,打聽清楚了,覺得沒什麽問題,想去就去吧。”
王麗荷瞬間就炸了:“不行,我還沒說同意呢,不能去!”
阮蓁蓁無奈地看向她。
她瞪了阮明輝一眼:“一點都不知道心疼自己孩子!”
再轉過頭,她緩和了語氣,試圖勸說:“蓁蓁,你暑假就在家裏玩不行嗎?非要出去受什麽罪啊?你要是覺得沒事幹,帶着你弟玩也行啊,他剛開始上學,你學習好,多教教他也行啊。”
阮明輝聽到她這麽說,頓時覺得有道理:“那你別去了,在家教你弟弟吧。”
阮蓁蓁沉默了一會兒,才再次開口:“媽,我主要是想掙點錢。”
家裏的事情,多半還是媽媽做主。只要媽媽願意松口,她就能去。
王麗荷本以為她就是在家無聊了,又不懂出去幹活的辛苦,才提出這麽一個主意,卻沒想到她居然是為了錢。
她一時心裏酸酸的,難怪最近一段時間,蓁蓁總是心事重重的。別人家的孩子可能都還沒這個意識,她家閨女卻已經學會為錢發愁了。說到底,還是他們做父母的沒本事。
“蓁蓁,你是想買什麽東西嗎?”她問,“你要是缺什麽了,媽給你買就行。”
阮蓁蓁本來不想說,可是看這樣子,她不把話說開,媽媽是不會放她去的。
“我想自己掙學費。”她低下頭,“我的成績在普市一高排進了前一百名,應該能減免一部分學費,我暑假在家沒什麽事,掙點錢,多少能夠有點用處。”
王麗荷的心揪得生疼,她剜了阮明輝一眼,轉過頭來,聲音放柔:“你瞎想什麽呢?你的學費有媽給你操心就行了,你什麽都不用管,好好讀書就行了。”
阮明輝最看不得她這個樣子慣着孩子,瞬間有些惱火:“她非要出去,你讓她去呗,出去吃點苦頭也好,以後她就知道該不該聽大人的話了。”
王麗荷拼命給他使眼色,他卻全當作看不見,仍然在繼續說,“再說了,她還小啊?都快十六了!出去掙點錢怎麽了?就她這樣的,這要是放在以前,早就結婚生孩子了,你看看誰家還白養着這麽大的閨女,不掙錢不說,就知道讀書讀書,把家裏都耗幹了!”
“你這是人說的話嗎!”王麗荷被他氣得全身直哆嗦,“蓁蓁,出去,別聽他胡說,媽肯定供你讀書。”
阮蓁蓁喉頭心間全是苦澀,她本想幫忙,沒想到卻引發了父母的争吵。
爸爸重男輕女不是一天兩天的了,她早就習慣了,聽到那樣的話,她心裏雖然有些鈍鈍的疼,卻不是不能忍受。
反而是媽媽的态度,最讓她感覺難受。
媽媽心疼她,她當然也心疼媽媽。
她平時只是想一想家裏的情況,還沒有做過什麽,就已經感覺到了窒息。可媽媽卻已經将這樣破敗的家,一個人撐了這麽久,并且從來沒跟任何人抱怨過,她的心裏該會有多苦?
不管怎麽說,她總是要想辦法改善家庭情況的。她也是家庭的一份子,父母為她遮風避雨這麽多年,讓她能夠安然長大,現在她實在也沒什麽好委屈的。
短期的暑假工只是一個權宜之計,阮蓁蓁想着,耐心點慢慢找,總會找到辦法一點點改變家庭狀況的。
爸媽大吵了一架,最後以冷戰告終。
阮蓁蓁看着媽媽紅着眼圈去廚房做飯,趕快跟過去打算幫忙。
阮盈然瘋跑了一天,剛從外面回來,一看家裏的氛圍不對,立刻也鑽進了廚房。
她已經讀五年級了,開學就要升六年級。她的學習成績依舊不好,平時依舊看起來沒心沒肺。
“媽,今天吃什麽飯呀。”她湊過去問。
王麗荷心裏發悶,卻還是被她搞怪的表情逗得忍不住想笑。
她板起臉,往外趕人:“出去出去,你們兩個都出去。淨幫倒忙,都回屋玩去吧。”
阮盈然做個鬼臉要跑,她趕緊又加一句:“把作業寫了,不會的問你姐!”
阮蓁蓁本來還想趁機和她說話,看這情況,也只能跟着阮盈然回屋,看着她寫作業。
阮盈然在媽媽面前笑嘻嘻的,一回房卻慢慢收起了表情。
“咱爸咱媽又吵架啦?”她問。
阮蓁蓁點頭:“這回是我說錯話了,怪我。”
阮盈然看她一眼,突然又笑了:“姐,你別什麽事都往自己身上背,我知道肯定不怪你。”
阮蓁蓁看着她,說不出話來。
她的小妹妹小盈然,到底是長大了。她在父母面前還是該笑笑該鬧鬧,可私下裏她都有什麽想法,阮蓁蓁總有些看不透。
她看起來像是什麽都不往心裏去,什麽也不在意,可就是這種态度,總讓阮蓁蓁心慌。妹妹自小就會察言觀色,爸媽吵架的時候,她從來不往前面湊,怎麽可能長大了反而變遲鈍了?
阮盈然還在上小學,已經學會了在心裏藏事情。阮蓁蓁甚至覺得,妹妹有時候表現得心智太過早熟,就連她都比不了。
她想要說些什麽,阮盈然的表情已經很自然地恢複了正常:“姐,我要寫作業啦。你教我可以,不能嫌棄我笨。”
她仍舊是笑嘻嘻的,像是什麽也不在意。阮蓁蓁只能點點頭,暗暗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等到飯端上桌,王麗荷已經差不多快要消氣了。看到阮明輝沒在屋裏,她哼了一聲,有些不情願地說:“你們誰去叫他回來吃飯?”
阮蓁蓁還沒來得及開口,阮盈然已經主動跳了起來:“我!我!我去!我去叫我爸吃飯!他是上街了對吧?”
王麗荷端着碗坐下:“我不知道,他愛上哪兒上哪兒,飯也是愛吃不吃。”
阮盈然拉着阮玉松:“咱們兩個一塊去吧?”
阮玉松牽着她的手,高興地甩來甩去:“好啊好啊~”
弟弟妹妹一起去,自然就沒阮蓁蓁什麽事了。她也坐在桌子邊,組織了一下語言,和悶頭吃飯的媽媽說起話來。
她還是想去幼兒園打工。
阮蓁蓁現在不像以前了,她認準了、覺得是正确的事情,就總想要達成目的,別人再怎麽勸,她都會不急不躁地四兩撥千斤,慢慢等着被人接受。
她這樣的執拗讓人無奈,等到阮明輝和兩個孩子回來,王麗荷已經嘆息着退讓了一步,同意讓她去試試,如果實在堅持不了,立刻就要回來。
阮蓁蓁自然滿口答應。
阮明輝一回來,屋裏剛剛緩和的氛圍又變得緊張了一些。
王麗荷幾口吃完剩下的飯,收拾了自己的碗筷就往外走:“今天自己刷自己的碗筷,沒人伺候你們。”
阮明輝氣得又開始瞪眼,阮盈然在一旁突然出聲:“爸,你快看玉松,他數學考了滿分!”
她手裏拿着的是阮玉松一年級的數學小測驗卷子,滿臉高興地遞給了他。
阮明輝接過去看了兩眼,忍不住嘿嘿笑出了聲:“我兒子就是聰明!”
不自覺地笑過之後,他又覺得丢了面子,臉色又沉了一點,但到底是比之前好多了:“阮盈然,你還好意思說,你不看看你自己都考幾分!別看你年級高,說不定和你弟一起做一年級卷子,還沒他分數多!你說你,丢不丢人!”
阮盈然臉上的笑僵了僵,很快又若無其事地收了起來。她也不再說話了,面無表情地坐下來吃飯。
阮明輝舉着卷子欣賞了一會兒,這才心情愉悅地也開始吃飯了。
阮玉松捧着碗擠到兩個姐姐中間,一會兒摸/摸這個,一會兒拽拽那個,倒是很快就逗得她們兩個微笑起來。
這次不大不小的家庭風/波,總算是過去了。
阮蓁蓁和賈寧安約好了第二天出發,王麗荷不放心地給她收拾了一大包的東西,又是衣服又是吃的,還偷偷給她塞了不少錢,生怕她受委屈。
阮明輝在一旁幹瞪眼,倒是沒再說什麽難聽的話。
阮蓁蓁心裏卻不怎麽恐慌,她坐上去臨鄉的車,笑着和媽媽告別。
賈寧安早就已經等不及了,她剛一下車,就被她一把抱住了。
從初二開始,阮蓁蓁每次回家都會被媽媽灌一肚子的排骨湯,不知道是湯起了作用,還是她本來就到了要長個的時候,她的身體迅速抽條起來,一年多過去,她現在的身高已經不算矮了。
她現在仍然是瘦,身高剛剛一米六三的樣子,被一米六五的賈寧安一把給勒進懷裏,倒是還挺和諧。
“行了行了,幫我拿東西,重死了。”她笑着推開賈寧安。
賈寧安的爸爸開車帶着賈寧安來接她,聽到她這麽說,也笑着接話:“就是啊,寧安,咱們跟蓁蓁先回去,在這路邊上說什麽啊,回家随便你們怎麽說。”
賈寧安興奮地回頭,對阮蓁蓁說:“那也行,咱們快上車吧!咱們兩個以後還睡一個屋,真是太好了!”
賈寧安爸爸也高興地直點頭:“就是,那什麽,蓁蓁啊,你以後沒事還給我們寧安補補課。聽她說她能考上高中多虧了你,你們以後也一起考大學啊!”
雖然之前就說好了,要住到賈寧安家裏去,阮蓁蓁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叔叔,您別這麽說,本來就是寧安聰明。”
賈爸爸樂呵呵地點頭:“沒錯沒錯,我說了那些人還不聽,我們寧安本來就聰明,學什麽都快,就是不肯好好學而已。不過多虧你願意管着她,還給她補課,要不然啊,別說普市一高,我覺得她根本考不上高中。”
賈寧安翻個白眼:“爸,你就好好開車吧,怎麽那麽多話?你就是不關心我學習,你還不承認!蓁蓁從初一就開始給我補課,我那時候就進我們班級前十啦!也就是你,才一直都覺得我學習不好,弄得我考上高中跟你中了大彩票一樣。”
賈爸爸脾氣很好地點頭:“只要你願意好好念書,怎麽都行啊,想買什麽直說,爸給錢!”
賈寧安嘟囔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