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日(下) (1)

幾位長老總算在今天趕了來,卻發現礦脈已經籠罩在一片魔氣中, 為了防止魔氣進一步擴散, 幾位長老臨時構建了一個陣法, 然後開始搜羅前來執行任務的弟子。

那兩名金丹弟子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好在掌門的愛女沒事,而且很快他們又在一棵樹下看到了發呆的白漸生。

白漸生天賦卓絕, 是宗門十分看重的苗子, 要是折在這裏損失就大了, 只要白漸生和孟皎皎還活着他們就能交差了, 至于另外兩名弟子, 只能算他們倒黴了。

“太好了, 白師兄你沒事, 擔心死我了。”

孟皎皎從幾位長老身後走出來,驚喜的朝着白漸生跑了過來,事發突然, 她都來不及反應,只能眼睜睜看着白漸生被卷進礦脈深處, 現在看到白漸生沒事總算放心了。

“嗯”

白漸生點了點頭, 态度比之往日沉默許多,孟皎皎毫無所覺,挽住白漸生的手臂叽叽喳喳說着自己的後怕, 直到白漸生抽出自己的手臂,孟皎皎才愕然的看着他。

“白師兄,你怎麽了?是不是受傷了?”

在孟皎皎擔憂的眼神裏, 白漸生無法說出自己已經修為盡失的事實,一代天驕突然變成凡人,不知道孟皎皎知道會是何種反應,當他剛發現這件事的時候,他簡直難以相信,即便過了這麽久,還有些恍惚。

“沒什麽。”

白漸生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口,只是垂着頭失神,孟皎皎咬了咬嘴唇,白師兄還是第一次對她這般冷淡。

“白師兄,這裏有長老們看着,我們先回宗。”

“……好。”

孟皎皎取出一件飛行靈器,這是一艘碧綠色的竹船,不僅外觀漂亮,品質還不低,孟皎皎有一個修為高深的爹爹,好處就是這類金丹修士都沒有的靈器她卻有。

飛行靈器上可以載幾個人,而且速度極快,免去了白漸生自己禦劍的可能,這樣也使得他修為盡失的事再次被掩蓋了起來。

回去途中,白漸生坐在飛行靈器上,發絲被風吹起,腳下是快速閃過的群山城鎮,站在這樣的高度,很容易産生一種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人着迷,所以才有那麽多人踏着無數屍骨修煉。

自己從一介凡人修煉到這個地步,雖然靠着天賦,但也經歷過幾次生死危機,怎麽甘心就此沉寂?修真界天材地寶數不勝數,或許自己能找到什麽辦法恢複修為?

如此想着,白漸生心裏的郁氣散了幾分,端坐在船上閉目養神,等到回到宗門,白漸生留下一句回去療傷就告別了孟皎皎,孟皎皎有些不悅,卻也沒阻止白漸生離開。

一回到洞府,白漸生立刻将之前搜羅的陣盤拿出來擺在洞府門口,這些陣盤都是別人煉制好的,只要靈石就能激發,所以白漸生現在還能使用。

布置好一切,白漸生走進練功室,從架子上取出之前搜羅的書翻看起來,渴望着能找到一種辦法解決他現在的困境,可等他書翻看了大半,還是一絲辦法都沒有。

魔氣能吸收修真界一切靈氣,但凡是被魔氣沾染的靈器,很快就會變成破銅爛鐵,連修士都不能避免,白漸生在陣法裏躺了那般久,身體已經被魔氣浸透,只要他修煉出一絲靈氣,就會被魔氣吸收。

就算他想從頭再來,也需要先驅除體內的魔氣才行,可是新的問題産生了,無論是用來驅除魔氣的靈氣還是靈藥,也會被魔氣污染,能産生的效果就微乎其微了。

至于堕魔之說,除了天生的魔族是沒辦法利用魔氣的,修士所謂的走火入魔實際上是在修煉過程中心境失守,因此失去理智,變成只知道殺戮的瘋子,是以在修真界但凡是有修士入魔,都會遭到其他修士群起而攻之,防止其濫造殺孽。

了解的越多,白漸生就越絕望,以他現在的層次,要想驅除體內的魔氣幾乎是不可能了,難道自己真的要與修仙無緣了?

白漸生忽然想起曜來,曜的身份如此神秘,或許他能知道一些方法,白漸生轉頭朝曜看去,從自己醒來後曜就很沉默,這會兒他正站在書架的陰影裏,不知道在想什麽。

曜現在真的很心累,眼看任務就要完成了,突然整這一出,也不知道白漸生失去修為之後會不會影響他和孟皎皎的感情,但願小姑娘能不離不棄,一棵歪脖子樹上吊死。

“曜。”

白漸生的聲音拉回曜的思緒,曜側過頭疑惑看向白漸生。

“你……你可有辦法驅除我體內的魔氣?”

說這句話的時候白漸生有些羞愧,曜已經幫了他許多,他卻從未對曜付出什麽,小時候他依靠曜就罷了,現在他已經長大成人,還要向曜尋求幫助,實在太沒用了。

但若是不問,他就徹底與修仙無緣了,白漸生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只能寄希望曜能給他不同的答案。

“要想驅除你體內的魔氣有兩個辦法,第一個是找到元嬰以上修士為你吸收魔氣,這些魔氣最多消耗他數百年修為。”

一聽到這個辦法白漸生就洩氣了,所謂的元嬰以上指的就是化神修士了,此界只是下層世界,靈氣十分有限,修士達到化神期就要飛升到上層世界去。

不說修煉到化神的修士何其稀少,到了那個層次誰不是一門心思飛升,那還有心思來管一個金丹修士的死活,就算白漸生想死乞白賴拜人家為師,人家也不要啊,何況還要消耗修為。

“那第二個辦法呢?”

“第二個辦法就是找到混沌萬靈果。”

混沌萬靈果混沌中生,靈氣魔氣都是從混沌中分化出來的,當然奈何不了混沌萬靈果,而且還會被吸收。

“這是何物?我從未聽過。”

“混沌萬靈果極其稀少,乃是天地至寶,只成長在穢地。”

就算白漸生不知道什麽混沌萬靈果,也對穢地有幾分了解,穢地乃是混亂之地的統稱,這類區域靈氣魔氣妖氣屍氣混雜在一起,斑駁不堪,而且十分濃郁,修士進入其中很容易被侵襲,輕則如同白漸生這樣修為盡失,重則變成行屍走肉,永遠徘徊在穢地中,連投胎轉世都不行,是以即便是化神修士也不願進入其中。

白漸生是知道此界就有一處穢地,但只要不是嫌命長,沒人願意去闖,就算闖了,裏面也不一定有混沌萬靈果,這還真是一個無解的辦法。

白漸生心裏那絲僥幸一下消失了,頹然的坐回地上,曜看着他這副模樣,心裏的憂慮更加明顯。

傍晚的時候弟子來找白漸生,說是宗主要見他,詢問關于礦脈的事,孟皎皎一定将白漸生被卷進礦脈深處又逃出生天的事跟宗主說了,宗主叫他過去問問也正常。

自從知道自己恢複修為的機會渺茫之後,白漸生就頹廢了,修為盡失的事遲早瞞不住,既然要見那就去。

白漸生跟着弟子來到山頂的大殿,殿中有好幾個熟人,宗主孟霆坐在高位之上,他乃是元嬰修士,在化神修士不出世的現在,他就是頂尖的強者。

“弟子白漸生見過宗主。”

孟霆銳利的目光掃過白漸生,他對這位天才并不滿意,奈何女兒喜歡,就一直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本來只是想問問就讓他回去,但是當神識落到白漸生身上的時候孟霆發現了不對勁。

“你的修為怎麽回事?”

“弟子被魔氣侵襲,如今已經修為盡失。”

此話一出,滿殿皆驚,孟皎皎更是震驚的捂住了嘴,她一直崇拜的白師兄變成廢人了?

“怎麽可能?白師兄你是在騙我?”

“白師弟,你真的沒有修為了?”李長安也語氣複雜的詢問到。

“是,我現在只剩下一具凡軀。”

聽到白漸生如此回答,孟皎皎又将目光投向上方的孟霆,得到了孟霆的答案,現在的白漸生确實只是一個廢人,孟皎皎的臉色一下變得慘白。

殿中人心思各異,片刻之後孟霆問起礦脈之中的經歷,白漸生簡要說了,省去曜出現的情節,然後孟霆就擺了擺手讓他回去了,只字不提補償的事。

白漸生是執行宗門任務受的傷,又是受了孟皎皎的連累,按理說宗門也該安撫一下,但不管以前白漸生多麽天才,現在的他只是一個廢物而已,尤其是知道他絕無恢複的可能,他對宗門最後一點價值都沒有了,修煉到孟霆這個層次的都是心狠手辣之輩,對于沒用的東西是連看一眼都難得看的。

白漸生離開大殿後,一個面容普通的男人攔住白漸生去路,此人名叫錢德,金丹修為,在白漸生來之前,一直是萬年老-二,白漸生來了之後,他就從第二掉到第三。

本來輸給李長安已經夠讓他不爽了,李長安好歹是宗主的關門弟子,白漸生一個不知道那裏跑出來的野小子,也配跟他相提并論?尤其是這個野小子還吸引了孟師妹的注意。

錢德早就看白漸生不順眼了,以前礙于白漸生的修為不敢生事,現在聽說白漸生已經成了一個廢物,迫不及待找上門來。

“錢師兄有什麽事嗎?”

白漸生淡淡的看着面前的錢德,心裏平添一絲陰霾,即便知道對方來着不善,他也無可奈何,這就是失去實力的悲哀。

“我最近有些手癢,想請師弟請教請教。”

說完也不等白漸生拒絕,錢德擡手一掌朝着白漸生拍來,白漸生現在修為盡失,如何受得住金丹修士一掌,立刻被打飛出去,出血倒在地上,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錢德裝模作樣走到白漸生面前,發覺白漸生想起身,一腳踩在白漸生後背上,還用鞋底碾了碾,這舉動又讓白漸生吐出一口血了,總覺得五髒六腑都移了位。

“哎呀,白師弟這是怎麽回事 ?以前不是很能打嗎?趕緊起來啊,師兄還沒打夠呢。”

白漸生不做聲,倒是一直跟在錢德身邊的狗腿子走上來表情誇張的說了一句:

“錢師兄,你看他現在的樣子像什麽?”

“像什麽?”

“當然是像一條喪家之犬啊。”

此話一出,衆人都哄笑起來,還有人起哄讓白漸生叫兩聲,白漸生埋着頭,指甲都掐進肉裏,就是不做聲,以前他何時受過這樣的羞辱。

“你叫不叫!快點給老子叫!”

錢德踩着白漸生後背的腳又用了幾分力,白漸生悶哼一聲,血腥味湧上喉頭,但他仍緊抿着唇不做聲,錢德眼中劃過一絲殺意。

關鍵時候李長安出現了,他似乎是剛從大殿出來,看到這一幕立刻制止了錢德。

“你們在做什麽?殘殺同門可是大罪。”

将白漸生從地上扶起來,李長安還安慰了他兩句,卻絕口不提錢德之前做的事,白漸生扯了扯嘴角,很快告辭離開。

白漸生走後,錢德走到李長安面前,眼中還有未散去的殺意。

“李師兄,為什麽不殺了他,斬草除根豈不更好?”

李長安笑了笑,俊朗的面孔上一片興味。

“死算什麽,我已經問過宗主,白漸生體內的魔氣絕無驅除可能,只能當一輩子廢物,我就要讓他活着,生不如死才是最有意思的。”

其實他已經在暗處站了一會兒了,若白漸生真的還有後手,怎麽能忍受這般羞辱,看來他是真的沒有威脅了。

說到這裏,錢德也露出了幸災樂禍的表情。

“确實,一下弄死便宜他了,不讓孟師妹看看他窩囊的樣子,怎麽回心轉意呢?”

聽到錢德提起孟皎皎,李長安臉上的笑意淡了幾分,橫刀奪愛之仇,他要十倍百倍還到白漸生身上。

白漸生回到了洞府,曜正在翻看書架上的書,發現白漸生狀态不對,詫異的問了一句:

“怎麽了?”

“沒什麽。”

“你受傷了。”

這一句不是詢問,曜從書架上取出一瓶丹藥遞給白漸生,白漸生伸手來接,掌心一片血肉模糊,這都是被掐的。

“需要我出手嗎?”

曜注視着頹然的白漸生,白漸生搖了搖頭,殺了錢德又怎樣,以後還會有孫德李德之流,這樣的做法沒有絲毫意義,還會讓曜惹上麻煩。

白漸生自顧自進了修煉室,曜看着他的背影,心裏憂慮更甚。

過了一日,有弟子前來收回洞府,畢竟這裏靈氣濃郁,凡人待在這裏都能延年益壽,白漸生已經不能修煉了,自然不能享受金丹修士才有的待遇。

白漸生悶聲收好了自己的東西,然後搬去了外門弟子住的地方,這地方不僅靈氣稀薄,還破破爛爛,直到白漸生接了一個看守藥園的任務,搬到藥園子裏去住,才勉強有了一處安身之所。

不過一天,白漸生修為盡失的事情已經傳遍宗門,新弟子們覺得難以接受,等到看到白漸生的頹廢樣子都唏噓不已,老弟子們雖然不至于像錢德那麽過分,譏諷幾句卻很正常,白漸生一路走來都能感覺到指指點點,最開始他還覺得屈辱,後來就習慣了。

他知道對待這類人最好的做法就是麻木,不管是太剛還是太軟弱都會讓他們變本加厲,只有麻木了,他們就會覺得沒意思了,果然,不到兩個月,無論是新弟子還是老弟子都對白漸生喪失了興趣。

白漸生現在的生活已經和外門弟子沒有多大區別,唯一區別就是外門弟子還留着念想,一心想進內門,而他什麽都不想,只安心侍弄自己的藥院子。

白漸生以為自己已經刀槍不入,任何事都無法再讓他心緒波動,但是等見到孟皎皎的時候,他還是有了些微不自然。

兩個月不見,孟皎皎簡直不敢相信面前這個穿着粗布衣裳,站在靈田裏侍弄藥草的人是自己恣意輕狂的白師兄,往日讓她迷戀不已的俊美面孔上只剩下頹然,就像一個對生活喪失所有希望的人。

“白師兄,發生什麽了?你怎麽會在這裏?”

孟皎皎這兩個月被孟霆關着修煉,根本不知道白漸生離開大殿後發生的一系列事,如今猛然見到才覺得驚駭,總覺得幻滅了。

這便是孟霆的手段高超了,他不可想委屈自己的女兒和一個不能修煉的廢物在一起,但又不願傷了父女感情,就用這種辦法,只要孟皎皎見到了白漸生最落魄的一面,和她心目中的英雄不符合,自己都要放棄了。

果然,孟皎皎久久回不過神,沒有了天才光環籠罩,白漸生也只是一個皮囊不錯的普通人罷了,修真界的俊美男兒何其多,并不差白漸生這一人。

“我已經沒了修為,能照顧照顧藥草也是好的。”

白漸生表現的倒是豁達,心裏的苦澀就只有自己知道了,他從沒想過拖累孟皎皎,但是等孟皎皎真的表現出嫌棄,他卻只剩下自嘲。

孟皎皎咬了咬嘴唇,面前的白漸生和她幻想的差別太大,還是問出了最後一句:

“白師兄,你以後都要如此了嗎?”

“是,以後都要如此了。”

接下來兩人都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中,最後是等在遠處的李長安走上來告訴孟皎皎她該回去了,孟皎皎才點了點頭。

“白師兄,我以後再來看你。”

“好”

雖然應下了,但是兩人都知道,以後兩人應該不會再見面了,一個是宗主之女,天之驕子,一個是不能修煉的廢物,有什麽好見面的。

孟皎皎和李長安一起離開了,白漸生注視着他的背影,許久之後,自嘲一聲,彎下腰繼續擺弄自己的藥草。

曜站在屋檐下看到這一幕,心裏拔涼拔涼的,煮熟的鴨子飛了,白漸生的修為不恢複,他和孟皎皎就沒有可能了。

不行,不能這樣下去,白漸生好不容易有一個動情對象,他就是生拉硬拽也要給兩人把紅線牽上。

曜心裏有了決斷,就回房間待着了,過了一會兒,白漸生回來了,看見曜坐在陳舊的椅子上看書,潔白的衣角垂到地面上,夕陽從窗口照進來,落在他稍顯虛幻的身上,仿佛一副絕美畫卷。

白漸生動了動喉結,覺得嗓子有些幹澀,這房間裏的一桌一椅都和曜格格不入,都是他太沒用了,連累曜跟他一起受委屈。

“你,你為什麽不離開?我是說去別的地方看看。”

白漸生的意思是曜不需要守着他一個廢物,曜雖然是伴生靈,卻不受白漸生牽制,完全可以出去逛逛。

曜聽了之後,頭也不擡的說了一句:

“我明天就走。”

如此幹脆的回答讓白漸生愣了一下,等明白過來心裏突然生出一股怒氣,孟皎皎走了,怎麽連曜也要抛棄自己,他不氣孟皎皎,卻氣曜,人果然是得寸進尺的生物。

到這一刻白漸生才發現自己有多卑劣,曜幫了他那麽多,他卻尤不知足,想讓他守護自己一輩子,表面上還要裝的很大度,讓曜感動于自己的善解人意,好心甘情願留下來,真是虛僞又自私,活該孤獨終老。

曜真的在第二天離開了,當白漸生醒來沒有在房間裏看到曜的時候生出一種蕭索感,習慣了一個人的存在,還真是可怕的事情。

接下來半個月,白漸生都一個人生活在藥院子裏,不同于之前的專心致志,他對什麽事都提不起勁來,曜的離開,似乎成為了壓垮他意志的最後一根稻草。

聽來拿藥的弟子說,孟霆已經有意讓孟皎皎和李長安結為道侶,不愧是一宗之主,真是懂的及時止損,李長安的天賦雖然比不上白漸生,也算是難得的天才了。

當白漸生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詫異與自己心裏竟然一點感覺都沒有,難道他這麽快就放下孟皎皎了?還是說他高估了自己對孟皎皎的喜歡?

本就是基于身份和皮囊的愛慕,能有多長久?想明白的白漸生在自己自私虛僞的性格上又加了一條薄情,他這樣的人落到現在這個下場好像也不奇怪。

白漸生現在的樣子不用裝都跟行屍走肉沒什麽區別了,那弟子本來想趁機奚落他兩句,看他這副反應覺得沒意思就走了。

坐在曜習慣坐的那張椅子上看夕陽,白漸生不止一次的在想,也許他這一生就這樣了,波瀾壯闊開始,清冷慘淡收場,跟大部分早夭的天才沒什麽兩樣。

明明已經如此麻木,而殘留的那一絲不甘心卻久久不散,有的時候太死心眼也讓人頭疼,白漸生決定不想了,從椅子上站起來,決定如往常一般去修煉,雖然并沒有什麽用。

拉開門,白漸生感覺光有些刺眼,眯了一下眼睛,一具軀體倒在了他身上,白漸生條件反射想丢開,卻在感覺到熟悉的氣息後順勢抱住了。

曜回來了……

等到眼睛适應了晃眼的陽光,白漸生發現懷抱裏的靈魂體虛弱的可怕,心裏剛升起那股喜悅立刻變成了憤怒。

“曜,是誰把你傷成這個樣子?”

白漸生不知道曜什麽修為,但絕對比自己高,又是靈魂體,一般人發現不了他,是誰能把曜打傷成這個樣子?

曜實在太虛弱了,連話都說不出來,廢了好大的勁才将手心裏的東西遞給白漸生。

“混沌……混沌萬靈果。”

說完之後曜就暈了過去,白漸生雷劈一般的看着曜手心那枚灰色的果子,難道曜這段時間離開是去闖穢地了嗎?為了他去闖穢地?竟然為了他去闖穢地?!

自私如白漸生,竟然在這一刻産生一種想法:為了他這樣的人……值得嗎?

等到回過神來,白漸生慌忙把曜抱到床上,曜的眼睛緊閉着,靈魂體虛幻的快曜看不見了,白漸生看着這樣的曜,心中的恐懼潮水一般湧出來,那可是十死無生的穢地啊,曜怎麽闖進去的,他會不會……魂飛魄散?

一想到這種可能,白漸生就覺得一陣心悸,半月來的思念和擔心曜安危的恐懼彙聚到一起,白漸生覺得自己心跳越來越快,他不能坐以待斃,可是一個凡人能幫曜什麽?除非他恢複修為……

對了,混沌萬靈果!

白漸生小心将曜捏在手心的果實拿出來,不經意碰到曜的手指,冰涼的,像玉石一般,他欠曜的實在太多了,恐怕這輩子都還不清了。

曜之前跟白漸生說起過使用混沌萬靈果的辦法,半漸生用了三日将混沌萬靈果吸收了,效果比曜說的還要恐怖,看來這果子的品質還不低,白漸生不僅恢複了修為,還借助剩下的靈力一舉突破了金丹期,正式邁入元嬰期。

如此年輕的元嬰修士,在修真界簡直聞所未聞,但是對比混沌萬靈果的珍稀程度,這樣的進步也可以理解了,修真界不缺獲得機緣而一夜之間一飛沖天的強者,白漸生現在就是其中一員。

白漸生的元嬰雷劫不僅驚動了萬劍宗的長老們,連其他宗門的強者都吓了一大跳,最開始以為是哪個老怪物突破了,後來發現是已經被判定成廢物的白漸生,孟霆驚的差點把手中的茶杯扔出去,只是到底是一宗之主,臉色一陣陰晴不定之後孟霆就笑了起來:

“看來我們萬劍宗又要添一位強者了。”

其他長老跟着附和,至于之前的冷落,這個好辦,元嬰修士都是站在金字塔的頂端的存在,無一不是信奉利益至上,意氣用事的人也走不到這一步,只要給的好處到位,白漸生沒必要拒絕,想到白漸生剛進階,必然很缺穩固修為的丹藥,孟霆考慮了片刻就讓一個長老帶着幾瓶丹藥上門祝賀。

“我不要這些,我要治愈靈魂的靈藥。”

長老将話回報給孟霆,孟霆思索了一陣,這要求可真是古怪,難道白漸生靈魂受傷了?不過他成了元嬰修士已經是鐵一般的事實,有所求說明還能談,既然如此,給他也無妨。

“把這株七彩幻靈草給他拿過去,算是結個善緣。”

白漸生果然收下了這株靈草,卻沒有去見孟霆的意思,在藥園周圍布下結界之後,白漸生就帶着靈草進了房間。

曜這一昏睡就睡了三個月,白漸生四處收羅治愈靈魂的藥草,為此還欠下了一些人情,但白漸生不在乎,他現在一切都是曜給的,只要曜能醒過來,他做什麽都可以。

孟霆确實會做人,發現白漸生需要治愈靈魂的藥草了,借助最的人脈為白漸生尋來不少,白漸生承了他這個情,之前的事一筆勾銷,以後他會繼續留在萬劍宗做一個客卿長老。

白漸生是難得的天才,這樣的人可以不幫萬劍宗,但也不能被別人招攬,得到白漸生這樣的答複孟霆已經滿意了,也就不再派人往白漸生面前湊。

白漸生今天再次将一株治愈靈魂的藥草煉化供曜的靈魂體吸收,這麽多藥草砸下去,曜的靈魂變化卻不大,看來他靈魂受的傷不是一般的重。

想到曜做這些都是為了他,白漸生又是感動,又是心疼,因為曜遲遲不醒,白漸生的心一天天下沉,唯恐那天曜就魂飛魄散了,為此白漸生除了出去尋找靈草,其他時間都寸步不離守着曜。

這一晚,白漸生如常在床邊打坐,心卻始終靜不下來,後來他幹脆放棄了,轉而盯着曜的臉發呆,說起來曜的容貌真是出色,在美人遍地的修真界也不落于俗套,白漸生看着看着不自覺有些失神了,伸出一只手,碰了碰曜的臉頰,有點涼,靈魂體都是這般沒有溫度嗎?

就在白漸生胡思亂想之時,曜的睫毛動了動,随後在白漸生驚喜的目光中睜開了眼,稍微撐起身疑惑的看着他。

“白漸生?

“曜,你終于醒了!”

白漸生一激動直接抱住了曜,卻忘了曜是躺在床上的,他這一抱,直接把曜壓回了床上,原來靈魂的軀體也是柔軟的,兩人面頰近在遲尺,最怕空氣突然寂靜。

“你在做什麽?”

最後是曜先開了口,說話的時候,淡紅的唇微張,可以看到其中一截嫩紅的舌頭,明明曜沒有絲毫呼吸,白漸生就感覺那吐出的氣都噴在了面頰上,讓他臉一下燙了起來。

慌忙從床上站了起來,白漸生感覺心跳的很不正常,明明曜都醒了,他還這麽擔心做什麽,真是的。

“我還有些事要做,你就在此處休息。”

随便找了一個理由,白漸生落荒而逃,曜看着白漸生的背影難以理解,該不會混沌萬靈果有什麽副作用,比如吃了之後腦子會出問題?

曜很快将白漸生的異樣抛諸腦後,環顧他現在身處的地方,進階元嬰後,白漸生已經劃了一片區域作為自己的洞府,他現在所在的地方是一間石室,無語的是這石室和他現實待的那個一模一樣,連石床都一樣,唯一的區別大概就是白漸生在床上鋪了很厚的妖獸皮毛,睡起來很柔軟。

白漸生離開洞府之後直接往大殿去了,曜已經醒了,他有心思去做其他事了,比如讨論長老相關的事。

還未踏入大殿,白漸生就聽到兩道聲音在争執,還都是他熟悉的,首先響起的是孟皎皎嬌俏的聲音:

“父親,我不要嫁給李師兄,我喜歡的是白師兄。”

“這種事豈容你任性,長安也是天子驕子,那裏配不上你?”

“我不,我就是喜歡白師兄,除了他我誰都不嫁!”

“你啊你啊!你出去給我跪着,不認錯不準起來!”

然後就是孟霆一身長嘆,俨然一位為了任性女兒傷透腦筋的父親模樣。

白漸生聽完之後冷笑了一聲,修為盡失的時候對自己棄若敝履,現在又來演這出苦肉計給誰看?

經歷過先前那一遭,不說自己現在已經沒了找道侶的心思,就算有也要找……要找……白漸生腦子忽然浮現曜的臉龐,這張臉真是該死的好看,比女人都好看,以前怎麽沒發現呢。

反應過來自己在想什麽,白漸生臉色大變,趕緊晃了晃頭将腦中這不合時宜的想法甩開,然後大步走進殿中,和孟霆商讨好一些客卿長老要做的事就走了,全程沒有看跪在殿中的孟皎皎那張楚楚可憐的臉。

再回到洞府,白漸生沒有在休息室看到曜,心裏慌了一瞬,連忙跑去其他房間看,然後看到了站在書架前的曜,曜的魂體依舊很虛幻,好像随時就要散去,手中捏着一本書專心致志的看着。

白漸生走過去将書抽出來,埋怨了一句:

“你不好好休息跑出來做什麽?”

“我不用睡覺,睡覺也沒用。”

白漸生啞然,靈魂體受的傷确實沒辦法靠好好休息恢複,是他關心則亂,而且看不到曜的那一瞬,他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那你也帶回去看,在這裏站着算怎麽回事?”

“我不喜歡那個石室,對了,你修為恢複了,是不是能和孟皎皎成親了?”

曜的眼神滿懷期待,白漸生還是第一次從那雙冷漠的眼睛裏看到如此明顯的情緒,他又想起了那個盼兒成家的老父親即視感,心情一言難盡。

“不是,孟師妹要和李師兄成親了。”

“要成親那就是還沒成,你喜歡她就該争取一下。”

“我,我不……”

白漸生有預感自己要是說不喜歡孟皎皎,曜一定會很失望,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他就是有這種預感,他不想讓曜失望。

“……好。”

說曹操曹操到,孟皎皎的傳音信飄進了洞府中,白漸生硬着頭皮撤掉了洞口的結界,孟皎皎走進來,還未走到跟前眼淚就大顆大顆掉下來。

“白師兄,對不起,爹爹要我嫁給李師兄,我真的不想的。”

以前白漸生要是看到這個驕傲的小公主哭必定會手忙腳亂,現在卻只覺得厭煩,但是在曜炯炯有神的目光注視下,他又不能表現出來,只能取出一張手巾遞過去。

“別哭了。”

孟皎皎看他這行為,确定他還對自己留有情意,一下撲進白漸生懷疑,白漸生身體一僵,額頭上青筋都出來了,慌忙朝着曜看過去,心裏想着曜可不要誤會才好,結果發現曜臉上浮現一抹喜意,巴不得兩人更進一步才好。

白漸生:“……”

終于哄走了孟皎皎,白漸生走到曜面前,低下頭,深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視着曜。

“你希望我和孟皎皎在一起?”

“是。”

白漸生沉默了許久。

“那好,我就如你所願。”

這句話出口後,白漸生立刻感覺到心髒窒息一般疼了起來,就好像這個決定會讓他失去最重要的東西,但是他現在并不知道這東西是什麽。

他欠曜的實在太多了,既然是曜希望的,他就為他做到。

接下來一段時間,白漸生好像淡忘了孟皎皎之前的背叛,兩人的感情一日千裏,轉眼就到了要結親的日子,這次典禮是恭賀白漸生成為元嬰修士和和孟皎皎結為道侶一起辦的,來恭賀的人不少,分外熱鬧。

大清早,白漸生坐在洞府之內,旁邊桌子上擺着弟子送來的喜服,時間越接近他心情越是沉重,他從未像現在這麽厭惡過孟皎皎。

曜從石室裏走出來,這石室不大,卻布置的很細致,因為當日曜說不喜歡那一間,白漸生就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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