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銀翎雕鞍

夏和瑜勾好線條,兩只手指撚着畫紙吹幹,展起來給江臨淵看,問道:“這樣如何?”

江臨淵看着畫笑道:“有趣兒多了。”

“行了。”夏和瑜把畫紙放在桌面上,用鎮紙壓住,說道:“記住你答應我的事情。”

“将軍放心。”江臨淵低頭道。

夏和瑜又打量了江臨淵一陣兒,目光在江臨淵的手臂上停留了一會後才轉身走出了這間昏暗的房子,江臨淵只是站在桌旁目送着夏和瑜出了屋子,掩上了門。

夏和瑜走了裏屋子幾步遠之後又回頭看了一眼,不知怎的,他此時很想給這間屋子點上幾盞燈。不過也就是在腦子裏想了片刻,轉了頭,對剛從他眼前經過的一個小厮說道:“你去醫館請個大夫來,給江臨淵瞧一瞧骨折了的胳膊。”

小厮應了一聲,快步走着去了,夏和瑜望着他的背影怔怔地出神,良久才離開這個雜草叢生的糟亂地方。

江臨淵望着夏和瑜走出屋子,重重地吐了一口氣,輕輕松開左手将右臂放在了身側,用左手撐着桌子,汗珠沿着鼻尖兒滴落在夏和瑜剛剛畫的畫上,正好是兩只麻雀嘴間的那只小蟲子上,把那蟲子弄得模糊了。

這天晚上,皇宮內,李素正在給皇上揉肩,一下接着一下,深深淺淺,力道精準。

“你這手藝是越發精進了。”皇上閉着眼睛懶懶地說道。

李素笑得滿臉紋路,道:“能得皇上這樣的誇獎可是老奴上輩子修來的福分。”

“就你嘴滑。”皇上笑道,把頭往後靠了靠,枕在了椅頭的軟枕上,“我今兒可跟夏和瑜說了,再過三個月就把祥安公主許給他,公主下嫁,這婚事該怎麽辦,你心裏應該有數。”

“是。”李素應道,“老奴一定把祥安公主的婚禮弄得風風光光的。”

“行了,朕也乏了,你且去吧。”皇上擰了一下肩膀朝李素擺了擺手。

李素為皇上捏肩的手停下,深深弓着身子退了下去。

不過剛剛踏出殿門,李素就将身子直了起來,本來堆滿媚色的臉幾乎是在一瞬間被換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雙鷹隼一般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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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門外的一個小太監立馬迎了上來,手裏還抱着一個黑色的薄紗披風,抖露開,輕輕披到了李素的肩上。

“公公,楊沛又來信了。”小太監一邊給李素披着披風,一邊小聲說道。

“知道了。”李素聲音冷冷的,“你派幾個人去盯着祥安公主的飲食起居,三個月內,不能出現任何差池,否則你們這些人的狗命就別想要了。”

“是。”小太監應了一聲,給李素披好披風後就隐到夜色中不見了。

李素緊了一下身上的披風,雖然是春日,夜裏的還是有些涼的。殿外寂靜,只有一些守衛的士兵手握鐵戟直直地站着。李素邁開步子,鞋子與地面相撞的聲音在夜色中清晰可聞。

李素覺得自己還有好多的事情要做,要去聯絡各州的使臣,要排兵布道,甚至還要去糟心皇帝每天的吃穿用度,很煩很倦怠,但是涼風一吹,這種感覺卻又飄散了。緩緩推開沉重的宮門,李素也隐向了宮外的夜色中。

第二日晨,張翎主動來找的夏和瑜,身上背着一張弓和一只箭囊,興沖沖的樣子。

“将軍,今日軍營內沒有什麽事。”張翎說道。

“嗯。”夏和瑜只是微笑着點頭應和。

“然後我就過來了。”張翎繼續說道。

“嗯。”夏和瑜還是點頭,他想知道張翎到底要多久才能說到正題上。

“您看我還背着弓箭。”張翎還是繞着圈子。

“張翎不是我說你,有什麽話你就直說不行嗎?”夏和瑜聽不下去了,皺着眉向張翎說到。

張翎嘿嘿笑了,道:“将軍,我想讓你那個叫江臨淵的門客教教我射箭。”

自從上次看見了江臨淵的那一箭,張翎就對江臨淵生出了一些敬佩之情,很想向江臨淵請教請教。

但夏和瑜嘆了口氣,道:“現在怕是不行。”

“怎麽?”張翎問道,語氣略微焦急。

夏和瑜也不好跟張翎解釋,畢竟江臨淵的手是自己弄折的,便搪塞道:“我說不行就是不行,要不……要不我跟你比試兩把怎麽樣?”

“您啊……”張翎的眼裏沒有了剛才的興奮勁兒,看得夏和瑜一拍桌子,“我怎麽了,還不配跟你比試不成?”

夏和瑜這一排桌子吓了張翎一跳,連忙擺手道:“不是不是不是,将軍,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就去比一比。”夏和瑜道。其實提到這事兒,夏和瑜心裏也憋着一股子勁兒呢,他沒看出來江臨淵那瘦弱的樣子竟然還是一個神箭手,生性好強的夏和瑜自是不願意輸給他。

只是心裏不服也沒有辦法,舞刀弄槍他夏和瑜倒是在行,射箭這項活計他倒是真的不如瞎貓碰了死耗子的江臨淵,甚至連張翎都沒有比過。張翎也是有點兒怕駁了夏和瑜的面子,一個勁兒地說自己的靶子離得比夏和瑜的近。

夏和瑜拎着弓直撇嘴,忽聽一旁的張翎向身後喊道:“喲,江公子。”

夏和瑜轉頭,正看見江臨淵身着一身青色緞袍在距離兩人不算太遠的地方站着,右胳膊被裹得很厚,臉上卻泛着溫和的笑。

江臨淵本是無意中逛到這裏,瞧見兩人練箭,就在後面看了一會兒。見張翎看見他了,便沖他微微點了一下頭,但依舊在原處站着。

張翎用眼睛瞄了一下夏和瑜,夏和瑜無奈,開口說道:“江臨淵,張翎有事想向你請教,你過來吧。”

江臨淵聽見夏和瑜的話,猶豫了一下,但還是邁了步子向兩人走來。

“江公子你這手怎麽了?”張翎一眼就看到了江臨淵厚重的右臂,指着問道。

江臨淵仍是笑着,雲淡風輕地道:“只是不小心弄折了。”

“折了?這前兩天還好好的呢,怎麽弄的?”張翎接着問道。

夏和瑜有些尴尬地咳了一聲,江臨淵卻笑意漸深,道:“擡東西的時候不小心弄的,勞煩張副将挂心了。”

張翎“哦”了句,語氣中帶了一絲惋惜,繼而道:“那待江公子的胳膊好了,教我射箭如何?”

江臨淵聽着這話愣了一下,小心說道:“張副将,江某……其實并不會射箭。”

“江公子這就是謙虛了,我可不信。”張翎笑道。

“可……”江臨淵本還想再推脫,卻被夏和瑜打斷了。

“行了行了。”夏和瑜道,張翎一聲聲的江公子聽得夏和瑜頭疼,連忙趕着江臨淵,“你先回去,我和張翎還有話說。”

江臨淵看了夏和瑜一眼,向兩人點了一下頭,便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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