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月夜如水

江臨淵一勾手指,沖着戒指口捅了一下,指骨便從戒指上脫落了,“咕咚”一聲掉回了黑水裏。

江臨淵回身,将戒指扔給了夏和瑜,一臉得意地看着他,道:“怎麽樣,我就說有墓寶的吧。”

夏和瑜捏着那枚戒指,戒指上還殘留着黏糊糊的屍水,泛着悠悠惡臭。夏和瑜将戒指拿得盡量遠離他的鼻子,喪着臉道:“這墓主人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江臨淵撇嘴,轉回身又去摸了,畢竟既然修得起墓室,就必然不是普通百姓家。

只是江臨淵摸遍這墓主人的全身,除了另一個金的腰帶扣以外,就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了,江臨淵縮回了手,抖了抖上面粘滞的液體,眼珠一轉,又忽然想到自己落下了一個位置。

“你。”江臨淵轉身,沖一直站在一邊的夏和瑜勾了勾手指,“過來幫個忙。”

夏和瑜眨了眨眼睛,茫然道:“幹什麽?”

江臨淵指了指棺椁的一頭,“按理說,下葬的人嘴裏應該會含點兒東西,你來摸一摸,看這墓主人有沒有。”

夏和瑜皺鼻子,一臉的嫌棄,“你怎麽不摸?”

“我都摸了半天了,這手再泡下去就別想要了。”江臨淵甩了甩手,上面有輕微的灼痛感。

夏和瑜躊躇了半天,想着自己的兵和自己打下的城,這才收起手裏的戒指向棺椁走去。

江臨淵給他讓了一個地方,指着棺裏的黑水說:“腦袋在這邊。”

夏和瑜重重嘆了一口氣,把兩手緩緩伸進黑水中,黑水涼涼的,有點兒稠,夏和瑜的雙手在裏面緩慢地移動着,摸到了一個圓咕隆咚的東西,便道:“我好像摸到腦袋了。”

“接着向下摸。”江臨淵道,“那東西在嘴裏。”

“下頭有兩個洞。”

“那是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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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間還有個洞。”

“那是鼻子。”

“摸到牙了。”夏和瑜道。

“撬開。”江臨淵毫不猶豫地道。

夏和瑜卻又停在那兒了,歪頭想了想道:“他要是咬我怎麽辦?”

“夏将軍……”江臨淵無奈了,沒好氣地道:“你好歹也是殺過了不少人的,你見過哪個死人會咬人的,再說了,你不是也有嘴嗎?他要是咬你,你就咬他啊。”

夏和瑜扁了一下嘴,強忍着惡心拿手摳開了棺中的那張嘴,伸了手進去。

“怎麽樣?”江臨淵急切地問道。

“有個東西。”夏和瑜道,“涼涼滑滑的,還是硬的。”

“拿出來拿出來。”江臨淵輕敲着棺板道。

夏和瑜咽了一下口水,摳出那人嘴裏的東西,攥在手心裏拿了出來。

那東西原來是一只白玉雕成的鳴蟬,線條優美,栩栩如生,江臨淵接過,對着室內磷火看了看,道:“不虛此行。”

“造孽。”夏和瑜無力地嘆着這兩個字。

“行了,你這輩子造的孽還少嗎?”江臨淵戳了夏和瑜一下說道:“抱兩個耳室的罐子走,明日就去把這些東西買掉換錢。”

“還拿啊。”夏和瑜苦着臉。

江臨淵點頭,“大不了等各州的稅收上來之後,你再把這些東西贖回來不就成了?”

夏和瑜一想也是,反正來都來了,就一手抱了一個罐子,這才從原路爬出了墓室。

爬出墓道的那一瞬間,泥土味兒混着草腥味兒撲面而來,兩人覺得那味道真是好聞。

夏和瑜把手裏的兩個罐子放在了一邊,拎了一旁的鋤頭過來。

江臨淵不解,問道:“你這是要幹什麽?”

夏和瑜邊揮鋤頭邊說:“把人家的家門扣好,聊表歉意。”

江臨淵聳肩笑笑,坐在一旁打了幾個呵欠等着夏和瑜,仰仰頭,就見半個明月高懸在天空中,周圍三兩星光相伴,遠處是高山密林,披着一汪月色,泛着清冷的孤寂。

“江臨淵,走了。”夏和瑜的聲音猛然鑽入江臨淵的耳朵,再一轉頭,就見他抱着兩個罐子,嘴角似有似無地笑着,披着月光。

江臨淵笑了,看着這個人他便可以安心地犯困,又打了個呵欠,道:“拉我一把。”

“你看我哪裏還有手?”夏和瑜道,擡起一條腿伸向江臨淵,“你用這個吧。”

江臨淵白了他一眼,拍開他的腿,自己站了起來,随夏和瑜踏着月色向回走。

夏和瑜踏着地上的蒿草,語氣輕快地道:“離我遠點兒吧江臨淵,你被那些屍水弄得滿身臭味。”

“喲,難道你香?”江臨淵挑着語氣問道。

“比你強一點兒。”夏和瑜道。

“那你走啊,你離我遠點兒不就成了,怎麽還漆在我身邊?”

夏和瑜在夜色中笑笑,輕聲道:“不行啊,我才舍不得走。”

這夜月色如酒,醉了很多人。

夜已深,小沙仍坐在糧倉門外,望着樓宇間的明月,想着各種各樣的事情,忽然間卻被一只手捂住了嘴巴,接着就覺脖子上一涼,一把匕首已經抵住喉嚨。

小沙的腦子當時就白了,眼裏只剩下一片銀白色的月光。

“你這警覺力也太差了。”腦後忽然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脖子上的匕首和捂住他嘴的那只手也已經離開。

小沙轉頭望去,正是張翎那張該死的臉。小沙憤怒地起身,沖着張翎的腳就踩了下去,吼道:“你這人有什麽毛病?”

“我才沒有毛病。”張翎跳開,笑答道。

“你要是真傷了我怎麽辦?”小沙揉着自己的喉嚨,确認那裏沒有口子。

“不會。”張翎道,收起了手裏的匕首,“我用的是刀背。”說罷從懷裏掏出了一個紙包扔到了小沙的懷裏。

“這是什麽?”小沙問道。

“糯米方糕。”張翎答,在階前坐了下來,“夏将軍給我拿了不少,反正我也吃不了,就給你送來了一些。”

小沙捧着紙包聞了聞,确實是一股清甜的米香味兒,摟着紙包坐在張翎旁邊,問道:“你愛吃這種東西?甜食。”

張翎點點頭,“怎麽了?”

小沙笑笑,“不怎麽,就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說罷打開紙包咬了一口,米糕糯糯的,稍稍有點兒黏牙,但卻甜得恰到好處。

“好吃吧。”張翎笑問。

小沙點頭,轉臉向張翎問道:“你就是來給我送這個的?”

“才不是,我是來看你有沒有好好幹活。”張翎搖着腦袋道。

小沙冷眼睨了張翎一下,剛要說什麽就見遠處有兩個人影走過來,仔細一看竟是夏和瑜跟江臨淵,小沙剛要去打招呼,又被張翎捂住了嘴巴,眼睜睜地看着兩個人拐進另一條街走遠。

“你又捂我嘴幹什麽?”小沙用胳膊肘捅了一下張翎,問道。

“啧,我這是在提醒你不要壞事。”張翎放開小沙說道,“大黑天的,你去擾他們兩個幹什麽?”

“那大黑天的,你來找我幹什麽?”小沙咬了一口米糕說道。

張翎被小沙的話噎住了,半晌才跺着腳向小沙伸手道:“你把糯米糕還我還我。”

“我不!你給我了就是我的。”小沙說着便把米糕藏在身後,向後躲着張翎抓過來的手,結果一不小心踏空了臺階向後栽過去。

張翎眼疾手快,看小沙向後傾倒,連忙一步跨過去抓住他的衣袖,結果顧上不顧下,一個跟頭也栽了出去,正正倒在小沙的身上。

小沙被張翎這樣一壓,剛才吃進去的米糕差點兒盡數吐出來,擰了下快斷了的腰,哼哼道:“張翎你是豬嗎?不光笨還死沉死沉的。”

張翎咳了兩聲,這才發現自己倒在了小沙的身上,連忙以手撐地爬了起來,結果卻在收腿的時候,将膝蓋結結實實地壓在了小沙的胯間。

小沙“嗷”地一嗓子,伸腿就将張翎踹了出去,自己側躺在地上夾着腿,眼淚都要下來了,嚎道:“張翎我要殺了你。”

“別別別別。”張翎連忙過去跪坐在小沙身邊,兩手有點兒不知所措地舞着,“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要不......要不我給你揉揉吧。”

“滾!”小沙怒吼,蜷着身子□□着。

張翎看着小沙的樣子就忽然想笑,可他知道現在真的不能笑,他若笑了,小沙估計就要恨死他了,所以張翎一個勁兒地說着軟話。

“祖宗,你別這樣,我錯了還不行嗎?我明天多給你帶點兒糕來好不好。”

“我說了你滾開,別讓我再看見你。”小沙咬牙恨恨地說道。

“別別別,別說氣話。”張翎搖頭堅決地道,就在一旁等着小沙緩過來。

小沙有氣無力地在地上蜷了半天,這才慢慢爬起來,腦袋上的頭發亂蓬蓬的,在月光下泛着點點銀色。

張翎咬着唇,一臉讨好的笑:“你好了?”

小沙氣呼呼地瞪着他,簡直想對着他的臉給他一拳,不過小沙忍住了,狠狠地翻了一個白眼,站起了身子。

小沙一起,張翎也立馬跟着站了起來,笑容越發的邪賤,晚上看着怪吓人的。小沙被他這湊上來的笑臉弄得沒了脾氣,把臉別向一邊兒,舉着手裏已經被壓扁了的米糕說道:“我還要,明天就要!”

張翎總算松了口氣,“成成成,您說什麽都成。”

後來夏和瑜覺得,張翎開始嗜糖如命了,他記得張翎原來只是愛吃糖,這下可好,甜食吃得是原先的好多倍。

夏和瑜把這事兒和江臨淵說,結果江臨淵漫不經心地摸着小狼的腦袋,在小狼的耳邊道了一句:“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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