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男人力氣很大并且不怎麽溫柔,蘇绾被趙珩的動作吓到,本能伸手圈住他的脖子穩住自己的重心,臉頰微微有些發燙。

她在現世沒被人公主抱過,穿進書裏也沒有。

一時間适應不過來。

“咳咳……”蘇绾清了清嗓子,留意到趙珩的眼裏還是沒有什麽情緒,輕輕吐出口氣擺起天子威儀,“把朕放下來。”

趙珩一言不發,抱着她走完剩下的幾級臺階,小心将她放到地上。

這次他先入夢,且搶先一步接住了她,沒讓夢中的蕭雲敬得逞。

蕭雲敬是真的想要救這女帝,就是依舊沒有自己的意識,只是被夢境操控必須要這麽做。

“驸馬救駕有功,想要什麽賞賜。”蘇绾緩過來,好看的眉眼染上笑意,故意逗他,“要不要這天下。”

趙珩知曉這女帝是在打趣,漠然搖頭。

“那太可惜了。”蘇绾又笑,轉頭看着一臉淡然自得,絲毫不在意自己沒搶到頭功的蕭雲敬,“雲敬為朕撫琴也有心了,想要什麽賞賜。”

若他在現實裏對應的人是韓丞相之女,那自己在夢裏遇到的刺客,說不定是他。

還要再觀察觀察,看看他和謝梨廷誰比較毒。

不管是現實還是夢境,所有被送入後宮的人都有各自的目的,各為其主。

“微臣什麽都不要,陛下喜歡便好。”蕭雲敬臉上挂着淺淺的笑容,寵辱不驚,“陛下不是想要看這院子嗎,微臣願意陪着陛下。”

蘇绾唇角揚了揚,招手示意守在遠處的孫來福叫過來。

“陛下有何吩咐。”孫來福抱着拂塵,滿面笑容跑到她身邊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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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珩側目,墨色的眼底浮起淩厲的殺意。

蘇绾沒看趙珩,而是一直看着仿佛谪仙般的蕭雲敬,含笑吩咐孫來福:“雲敬的琴音世間少有,賞黃金千兩。”

“微臣謝陛下恩典。”蕭雲敬客氣行禮,臉上還是不見半點谄媚,就好像這些東西給不給他都不會受影響。

“這封賞是不是有點多。”孫來福看了眼蕭雲敬,壓低嗓音提醒,“國庫裏的銀錢不多。”

一千兩就多了?蘇绾擡了下眼皮,隐約記得在原著中,當朝太子的私庫比國庫的銀錢都多。

在神醫男二號出場後,那幾百間醫館建起來需要的花費不小,要請大夫,還要買藥以及買地買房。

然而這些花費只用去了私庫的一個零頭。

上一次在夢裏私下召見禮部尚書,他曾說國庫空虛。事實上,在原著中國庫也确實沒錢,高宗皇帝除了昏庸還特別會敗家。

反正是在夢裏,國庫有多空她都不用擔心,她的私庫有大把的金銀珠寶。

當個有錢的昏君,快樂瞬間翻倍。

蘇绾唇邊彎起一抹笑,無意識看了眼拒絕自己賞賜的趙珩,波瀾不興的語氣,“那就從朕的私庫出,朕有錢所有的伴讀朕來養,無需動用國庫。”

“老奴這就去安排。”孫來福抱着拂塵,含笑退下。

趙珩偏頭看着別處,佯裝不知那好色的女帝又在打量自己,心中卻多了幾分驚疑。

這女帝為何會知曉私庫有錢一事?此事只有他身邊極為親近且忠心之人清楚。

她到底是何人?

趙珩無意識捏了捏左手中指,繃緊了下颌的線條。

等醒來,他須得盡快将這女帝找出來,以免被太師和丞相等人發覺她的存在。

蘇绾見趙珩似乎還是沒什麽反應,笑了笑,自顧邁開腳步,“雲敬,陪朕好好欣賞這院子。”

“是。”蕭雲敬點點頭,擡腳跟上去。

趙珩猶豫一番,咬牙邁開腳步,黑着張臉自顧擠開蕭雲敬,橫插至他二人中間。

這女帝如此好色,得看緊一些。

蕭雲敬被他撞得往邊上歪了下,面上浮起一絲淺淡不悅,不過沒說什麽。

蘇绾假裝自己什麽都沒看到,興致勃勃欣賞配殿院內的景致。

謝梨廷去了臨荷殿,蕭雲敬在配殿,她實在好奇孫來福會把梁文府安排到哪住。

在現實裏,皇帝住的寝宮是長信宮,太初殿居中,左側的院子是臨荷殿,右側是承明殿,配殿則是在承明殿外側,有一個院子相連接。

如果去了臨荷殿,說明他是來幫謝梨廷固寵。

畢竟,他是徐太師送進來的人,徐太師和林尚書是一夥。

來了配殿,就是和蕭雲敬互相監視彼此的無間道。

蘇绾覺得自己的分析不會錯,但也不是十拿九穩,還需要進一步觀察。

在院子裏轉了一圈,蘇绾停下來,偏過頭含笑看着蕭雲敬,“朕還有公務要處理,晚些時候過來聽你撫琴。”

“微臣恭送陛下。”蕭雲敬恭敬行禮,神色如常,仿佛她的來去他并未放在心上。

蘇绾微微揚眉,轉頭往外走。

蕭雲敬越來越有韓丞相之女的風範了。

原著中的太子側妃是韓丞相最小的女兒,還是嫡出,身份地位可比徐貴妃的外甥女高多了。

徐貴妃的胞弟只是禮部侍郎,沒有徐太師的庇護他根本什麽都不是,怎麽跟韓丞相比。

就是柳雲珊,也沒把徐貴妃的外甥女放在眼裏。

蘇绾出了配殿,故意沒問孫來福将梁文府安排到哪兒,也不看趙珩是不是跟了上來,信步往太初殿那邊去。

趙珩不疾不徐跟在後面,臉上依舊挂着寒霜。

今夜暢音殿設宴,也不知道這好色的女帝想要作甚,着實讓他頭疼。距離上次入夢,過去整八日,關于她的身份來歷依舊毫無進展。

倒是她上次在夢中的所作所為,讓他獲益匪淺,各方布置都在有序進行。

趙珩擡頭,見孫來福停下,目光不自覺地落到那抹嬌小的身影上。

年輕的女帝負手而立,微微垂眸看着院中盛開的花兒。有風拂過,她慢慢擡手捋了下額前落下的發絲,舉止慵懶,殊麗容顏媚而不豔,一颦一笑自端莊。

這才是她本來的模樣吧?沉穩睿智,眉梢眼角都帶着幾分洞察一切的從容,絲毫不張揚。

趙珩看得有些出神,覺察那女帝回頭,旋即別過臉望向別處。

“孫來福。”蘇绾招手示意孫來福跟上,唇角彎起淺笑,“這花兒不錯,搬到朕的小書房去。”

她看上的是一盆蘭花。

帝王果然最是無情,高宗皇帝在寝宮院內放置了蘭花,卻鮮少留宿鳳儀宮。

那皇後如此深愛蘭花,她在幼子早夭,丈夫卻夜夜睡在隔壁的日子裏,不知道有多絕望。否則也不會以死換取自己所生的長子,順利成為儲君。

太子更可憐,親眼目睹自己的弟弟被人害死,目睹自己的母親被父親的薄情逼死,卻不得不接受母親的安排,在毫無根基之時成為儲君。

朝臣支持的人不是他,身邊的人不敢信,一忍就是六年。

即便如此,對于兩位異母所生的皇兄,他依舊照顧有加,哪怕……他自己都日日處在危險中,行差一步就是萬劫不複。

這皇城之內,人人都身不由己。

蘇绾想到這,禁不住嘆了口氣,淡淡斂去笑意。

“老奴這就搬進去。”孫來福将拂塵別到腰上,抱起那盆蘭花,小心翼翼進入太初殿。

蘇绾擡腳跟上,收拾了下不該有的心情,重新精神起來。

這是夢境,她要好好享受當昏君的快樂,現實裏的人和事不想也罷。

趙珩抿緊了唇角,在那女帝看不到的地方,用力閉了閉眼沒着急跟上去。

母後鐘愛蘭花,鳳儀宮內的蘭花都是她親手照料。有了記憶後,他做完功課就去鳳儀宮陪她。父皇經常十天半月去一次,有時留下用膳,有時坐坐便走。

他長到十四歲,母後生下弟弟,身子越來越差,不到四年外祖撒手人寰。

經此打擊,母後整整卧床月餘才稍稍好轉。

原想着好好養着會慢慢痊愈,弟弟又在此時出事,從馬上摔下來醫治數日終是閉了眼。

弟弟離開那夜,父皇像是終于想起母後,在隔了一個月後再次踏入鳳儀宮。

父皇走後,母後與他說,要坐穩儲君之位要為幼弟複仇。他謹記于心,惶惶不安地回了自己在宮中的寝殿。

翌日,父皇下旨将他立為儲君,母後卻在夢中薨了。

這六年,他不敢有一日松懈。

趙珩垂眸掩去恨意,恢複自己往回在夢中的模樣,不疾不徐走進太初殿。

“驸馬你來。”蘇绾擡起頭,隔着屏風遠遠看他,“朕有話要問你。”

趙珩不動聲色地擺出冷淡的模樣,擡腳過去。

“給。”蘇绾仰起臉,笑盈盈地把筆遞過去給他,“宮中的禁衛軍名單都送過來了,朕在想,要不要引蛇出洞。”

趙珩拿過筆,低頭在紙上寫了兩個字:不必。

“為何?”蘇绾往後一靠,懶洋洋歪在椅子裏,半點沒有身為帝王的氣勢,“梨廷和雲敬都可疑,朕試不出來誰是兇手。”

只看表面,謝梨廷最可疑,刺客是在臨荷殿消失的。若是深究起來,他反而沒嫌疑。

謝梨廷是林尚書送來的,從他在夢境裏的表現看,他的目的只是想博取她的信任。

蕭雲敬從頭到尾都太冷靜了,他又是韓丞相送來的,跟謝梨廷是敵對的關系。

不過也難說,他一來就有刺客太容易露出馬腳了,真是他的安排起碼也要過幾天。

蘇绾覺得自己的分析沒什麽問題。

趙珩擡眼看了看她,又寫下一句話:一石二鳥。

蘇绾伸頭看去,唇角高高揚起,“驸馬如此聰明,想要朕如何賞你。”

她怎麽沒想到這個?估計是謝丞相故意安排的,目的是提醒她認清形勢,應該是這樣沒錯,所以這件事沒必要繼續追查了。

趙珩握着筆的手幅度很小的抖了下,搖頭。

不知這女帝又在打什麽主意。

蘇绾低低笑出聲,坐直起來徑自出了小書房去午睡,“朕要歇一會,你不準過來。”

她留了一份簡單的思維導圖在桌上,趙珩若是有二心,估計很快就會反應出來。

趙珩沒理她,垂眸看向她方才在自己沒進來之前,胡亂寫畫的東西。

白紙中間是個大大的被圈起來的朕字,延展出來的幾條線,分別是三省六部的名稱和職能,每一個圈外面都有兩個字,或是考察,或是換人。

他細細看了一陣,擱筆去軟塌上躺下。

阖上眼躺了片刻,趙珩複又睜開眼,擡手在空中将那圖重新畫了一次。

女帝是在提醒他,朝中三省六部可同時出手,要盡快探清這些人的底細,将可用的朝臣都納入自己麾下?

趙珩眼中迸出一線精光,唇角不自覺地揚了揚,再次阖上眼放松睡去。

蘇绾一覺睡醒,發現自己還在夢境裏,淡定掀開帷幔下床。

宮女和小太監見狀,慌忙上前伺候她梳洗。

“陛下,暢音殿的宴席已經擺好,可是現在就過去。”孫來福抱着一套衣服,笑呵呵的說,“陛下這一覺睡了半日,可是睡好了。”

“好了。”蘇绾臉上浮起淡笑,“梨廷和雲敬他們過去了沒?”

“都在了,就等着陛下呢。”孫來福将衣服交給宮女,含笑退下。

蘇绾擦了把臉,去屏風後換上常服,感覺自己都沒睡多久天都黑了。

不過這是在做夢,不能按照現實的時間來計算。

換好常服出去,蘇绾恍惚想起少了趙珩,複又扭頭去小書房。

他躺在軟塌上睡過去了,如畫容顏怎麽看都好看,也少了幾分平時的冷意。

蘇绾眨了眨眼,徐徐傾身過去想趁機逗醒他,誰知剛剛動了下趙珩忽然睜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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