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是好事。”陳良妃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曲廊裏坐下,拿起荷包晃了晃塞到她手裏,柔聲道:“內務府把克扣的銀子都補回來了,這是你的那份。”
蘇绾前段日子身上出疹子,一直沒怎麽睡,自己原本也不想這麽早來吵她。
早上她睡醒過來去佛堂做早課,恰好碰到內務府的人過來派米面肉菜,還将克扣的銀子還了回來。她一時忍不住,把米面放到廚房就過來敲門了。
“銀子?”蘇绾接過荷包瞬間精神過來,“他們為何忽然将克扣的銀子補回來?”
難道是因為北境一戰大獲全勝,老皇帝終于想起陳良妃,然後跟人打聽了她?
後宮裏那群管事的,一個個都是人精,沒點風吹草動怎麽會把吞了的銀子吐出來。
然而不管什麽原因,一下子多了幾十兩銀子還是很值得開心的。畢竟是自己的工資,之前就當是有人幫自己存起來好了。
三十多兩銀子只是生活的話,夠用上兩年了。加上自己原來存下的,出了皇宮她已經有足夠的本錢開鋪子。
想到夢境消失前,梁文府又緊張又羞澀的模樣,蘇绾禁不住有點小激動,下意識捏了下荷包裏的銀錠。
她得當上首富才能夢想成真。
“我也不知,許是我那嫡兄在北境打了勝仗,那些奴才見風使舵。”陳良妃扭頭看向別處,晨曦落在她根根分明的睫毛上,那雙媚而不妖的剪水秋瞳染上一絲譏诮,“在這深宮裏,能否聖寵不衰還得看娘家。”
她的宮份也都還回來了,原本想直接給蘇绾,又覺着這麽做她會誤以為自己想将她當做心腹,遂打消了念頭。
等蘇绾可以出宮之時她再一并給。
經過這段日子的友好相處,她也看出來了。蘇绾并不想在這深宮裏當什麽大宮女,距離她能出宮還有十來個月,自己還有時間替她籌謀一番,報答她的救命之恩。
即便蘇绾不想,自己也要送她出去,讓她安安穩穩的自在的活着。
嫡兄雖與自己不睦,恨她當年逼死了主母,可在這深宮裏那個妃子背後沒有家人撐着?皇帝如今身體大好,東蜀的使臣又已在路上,總不會做出殺了她的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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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嫡兄無所謂,後宮衆人還是會多想,繼而影響到前朝。
連功臣的家人都殺,如何能讓這後宮中盤根錯節的妃子的家人安心?
“說了你也不懂,不說也罷。”陳良妃唇邊彎起一抹笑,紅潤了許多的面容溫柔又嬌媚,“你回去接着睡,我去佛堂了。”
蘇绾攔住她,想了想忍不住問,“北梁為何不許女子買賣房産田地?我爹娘走後,家中的房子和田地被大伯賣了,說是放我手中也不能賣,我與弟弟什麽都分不到。”
秦小寶給她的筆記上說,女子不可買賣房産地産,她現在暫時不想去找秦小寶,問陳良妃比較合适。
在這敬法殿,她們相依為命,就當是随意閑聊,不告訴她自己想出去賺錢當首富就好。
“女子不可買賣房産與田地具體為何我也不知,只知嫁妝是可以帶房産和田地的,若是要賣須得娘家人出面,方可去官府辦理文書。若是死了,嫁妝依舊歸娘家人所有,不會讓夫家分去。”陳良妃輕輕嘆氣,“無論是在閨閣裏還是嫁了人,國中所有女子都無法給自己置辦産業。”
蘇绾抿起唇角,若有所思。
這是為了保障女方的利益,或者說,是保障女方家裏的利益。陪嫁出去多少房産田地,人死了這些東西還是娘家的。
不算太奇葩,跟現世的婚前房差不多,就是禁止女方自行買賣這個比較毒。但也說明了一點,這個世界的女性,只要出生便無真正的自由可言。
她想要安安穩穩當首富養面首,還得想其他的辦法。不過這些都不是問題,只要活着,辦法總比困難多,趁着還有時間她得多賺點銀子,有錢能使鬼推磨。
“如今是太子監國,說不定日後會有改善,他與皇帝不同。”陳良妃擡頭看她,恍惚覺得自己之前的想法太荒唐。
怎會想着讓她去接近太子?幸好那法事失敗,道士也走得無影無蹤。
若法事真成了,自己此時恐怕已被丢進清寧宮的枯井裏,成了一具腐屍。
“希望如此,我去洗漱。”蘇绾收起荷包,含笑揚眉,“你去佛堂吧,早膳做好了我去叫你。”
陳良妃笑着擺手,整個人都生動起來,“行。”
蘇绾去井邊打了水,拿起自己做的牙刷刷牙。
太陽剛剛升起來,院子裏籠着一層薄薄的霧氣,若不是清楚知道自己還在皇宮裏,這寧靜的氣氛還是很叫人心曠神怡的。
再等等,說不定很快就能出去了。
老皇帝這才病了一個月,原著中的劇情就改變了好多,這些改變引發蝴蝶效應會越來越大。
蘇绾刷完牙掬了把冷水洗臉,徹底精神過來,順便拎了一通水回廚房,動手準備早飯。
自從搬到敬法殿,她和陳良妃的口糧翻了一倍,肉也給得比清寧宮時多很多,可以一天三頓都能吃上。
才住了八天,蘇绾感覺自己的腰好像都有贅肉了。
身上的疹子沒消之前,她晚上睡不着早上氣溫降下來才能睡那麽一會,就一直沒運動。
從明天開始,她要繼續鍛煉不能放松。
北境打了勝仗,都不知道神醫男二會以什麽樣的方式出場,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
自己的身體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鍋裏的水燒開,蘇绾把饅頭放上去蓋上蓋子,依稀聽到陳良妃跟人說話的聲音,狐疑轉身出去。
“良妃娘娘不是一直想回毓秀宮嗎,怎麽,能回去了又不去,陛下若是知道了,老奴可擔待不起。”王慶德陰陽怪氣的聲音從外邊來,“這敬法殿有什麽好住的。”
蘇绾頓住腳步折回廚房,沒讓他們看到自己準備過去。
須臾,王慶德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是在做早膳?良妃娘娘受委屈了,回了毓秀宮,就不用忍受這些熏人的煙氣不是更好。”
“皇帝想讓本宮離開這敬法殿,讓他下旨來。”陳良妃說完便又唱起戲來,咿咿呀呀的聲音聽着有些凄厲。
蘇绾唇角彎了彎,拿了另外一口鍋架到爐子上燒火準備熬粥。
“雜家看看這都做着什麽呢。”王慶德笑得很陰。
蘇绾搓了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埋頭往小爐子裏加柴火。王慶德來請陳良妃回毓秀宮,這恐怕是徐貴妃的意思,用意肯定不會好,說不定是在給陳良妃挖坑。
不過陳良妃也不傻,能當十年寵妃還是很聰明的。
“還挺能幹。”王慶德站在門口沒進去,一張臉拉下來,目光陰冷地看一眼蘇绾,複又掉頭看着發瘋唱戲的陳良妃,“良妃娘娘,老奴可是把話帶到了。”
皇帝沒讓她回毓秀宮,這是徐貴妃的意思,這陳良妃看着瘋瘋癫癫,誰也拿不準是真瘋還是裝瘋。
北境一戰大獲全勝,皇帝聽到戰報第一個問的便是陳良妃,消息傳到徐貴妃耳朵裏,她已連續數日睡不好吃不好。
想來想去,這就又麻煩到他頭上來。
上回那事,兩個太監回去後說,他們是被陳良妃給打暈的,後來怎麽到的禦花園附近就不知道了。
要他說,把人打暈的應該是蘇绾,她成日做粗活有的是力氣。
再有,蘇绾身上的疹子這會消了,模樣真不輸年輕時的陳良妃,哪怕年紀大一些給太子當個暖床的侍妾,也無不妥。
怪不得徐貴妃這麽想将她送去東宮。
回頭他去見了徐貴妃,得好好說道這事。
王慶德心中千回百轉,見陳良妃不搭理自己,磨了磨後槽牙寒着臉徑自往外走。
“王公公?”陳良妃像是剛發現了他,唱着咿咿呀呀的調子攔住他的去路,陡然瞪圓了眼睛,“陛下為何這麽久都不來這毓秀宮?”
兩年前,她尚未被打入冷宮之時,身邊的大宮女春梅拿了這王慶德和徐貴妃的好處,引毓秀宮的幾個宮女太監去東宮。又故意給她傳皇帝的口谕,讓她去東宮給太子送糕點。
她帶着糕點去了東宮,孰料東宮走水,被抓住的幾個全是她毓秀宮的人。那些人宮人一口咬定是受她指使,要火燒太子。
走水的那間屋子裏,放着的恰好是皇後和那早夭的皇子的遺物。太子為了搶救那些東西被火燒傷,救出來時就已經昏了過去。
皇帝大怒,當場降了她的位分,将她打入清寧宮。
春梅以為王慶德會遵守約定,準許她年滿出宮。
人是出去了,只不過剛出宮門不久就被王慶德給殺了,這一切都被他的小徒弟都看在眼裏。後來那小徒弟跟人賭錢輸了個精光,專程找到她告訴她這一切。
她給了那小太監一筆銀子,過了沒多久他也被王慶德殺了滅口。
兩年來她裝瘋賣傻茍活,為的就是重新複寵查明此事,将徐貴妃那頭豬狠狠踩在腳下。
眼下,她治不了這王慶德,也要吓唬他一番。
陳良妃心思轉了幾轉,瞪着眼逼近過去,拉着王慶德的袖子露出一臉詭異陰森的笑,“王公公,本宮昨夜看到春梅了,她穿着一身紅衣,說是要去找你。”
王慶德心裏咯噔了下,眼前閃過毓秀宮宮女春梅死去慘樣,脊背隐隐發寒。
這是佛堂,怎會有鬼。
“對了,她還說她好疼啊,王公公給她的那一刀子特別疼。”陳良妃大笑起來,“本宮還看到了你的小徒弟,他說他也好疼啊。”
“瘋子!”王慶德臉色鐵青,往邊上挪了一步避開她,匆忙往外跑。
春梅是毓秀宮的大宮女,跟了陳良妃十年深得她信任。兩年前春梅被徐貴妃買通,誣陷東宮走水一事乃是陳良妃指使身邊的宮人所為。
皇帝當時正在氣頭上,當場就将陳良妃打入冷宮。
春梅以為自己可以出宮,也确實出去了,只不過當晚就死在了皇宮外。
人是他殺的。
這件事沒幾個人知道,唯一知曉這一切的小徒弟,後來也被自己給弄死了。這陳良妃如何知曉得如此清楚,是小徒弟說的還是她真能看到春梅?
王慶德哆嗦了下,加快腳步沖出敬法殿。
不會的,死都死了哪兒來的鬼。
這陳良妃興許也沒瘋,還得再觀察觀察。
王慶德一口氣跑出去很遠,直到進了禦花園才緩過來,出了一身冷汗,匆匆往昭陽宮的方向走去。
經過永寧宮門前,太子的轎辇恰好停下,王慶德心慌了一瞬,趕緊行禮,“太子殿下萬福。”
趙珩徐徐擡眸,見他身上的袍子被汗水打濕,眸光沉了沉冷淡出聲,“敬事房的總管?”
“回殿下,正是。”王慶德雙腿顫顫,差點就跪了下去。
這太子一向喜怒莫辯,不會是要殺了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