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韓丞相冷哼一聲,絲毫沒有尊重她的意思,“陛下看了這半天也沒看出所以然,老臣以為送陛下兩幅美男畫像更妥當。”

“準了,不過朕要的是真人,兩人太少最好送六個來,要年輕好看的。”蘇绾看都不看他,仔細将圖中标記的山巒河流記下。“愛卿送來的三十六名學子朕已經收了,再多六人更好。”

殿內響起幾聲意味不明的笑,韓丞相氣得臉色通紅,像是哽住了一般,許久才又繼續出聲,“國事豈可兒戲。”

趙珩垂眸掩去眼中的笑意。

之前是徐太師,這回是韓丞相,這女帝像是這二人的克星一般。

“難道不是韓愛卿把國事當兒戲?朕在看地圖,愛卿卻要送朕美男畫像。”蘇绾偏頭看他,“朕只提醒一句,不要畫像要真人這錯竟扣到朕身上來了?”

韓丞相無言以對,殿內的笑聲又大聲了些。

“啓禀陛下,自黎川縣送出的赈災糧,因山洪導致河水暴漲沖斷官道無法運送,此事如何解決。”徐太師臉上露出戲谑的表情,一副你也有今天的模樣。

“不急,朕再看看。”蘇绾回他一句,繼續看地圖。

按照兩幅圖中的标記,黎川與洛州中間隔着興南縣,三縣之間卻無官道相通。從黎川調運的赈災糧,經過興南便到了洛州,中間還無河流阻擋。

最快捷的辦法,應該直接從興南調運赈災糧。

他們沒選這個辦法,兩縣之間的官道不修也就罷了,從黎川調運糧食還要舍近求遠繞過興南,自另一個與其餘三縣都有交界的縣穿過去,還要過河才能抵達洛川。

蘇绾抱起手臂摸了摸下巴,将四個縣的地圖全部又看了一遍。

會出現這種情況,應該是黎川和洛州的知縣都是徐太師的人,兩個縣相對也比較富庶。

興南和另外一個縣的知縣,則分別是她或者說現實裏的太子和韓丞相的人。

不僅如此,北梁的地圖上好幾個縣都有這種不通官道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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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明顯的有意為之。

她沒猜錯的話,這些連官道都不通的縣異常窮困。

當朝太子身為儲君,手底下只有幾個窮得叮當響的縣,如何有錢有人與他們對抗。

百姓靠天吃飯,但凡出了天災必定人心浮動,官府不作為進而造反。小規模的造反可以鎮壓,若互相串聯便成了起義。

如此一來,他們又多了一條廢除太子的理由。

夢境裏的徐太師拿這件事來為難她,估計是在洛川縣做好了準備。她處理不好糧食送不過去,洛川災民造反,他所做的布置随即發揮效用。

百姓在妻離子散還吃不飽時,所有的怒火都會沖着當權者來,尤其是帝王。

南境一亂,東蜀又在北境開戰,北梁內外交困赤虎軍出動,到時候她這個皇帝就真成了傀儡被幽禁起來。

什麽美人都看不到不說,沒準還會變成殘廢。

蘇绾琢磨一陣,緩緩回過頭看向殿內的一衆朝臣。

許是她看得太久,謝丞相和禮部尚書以及另外幾個侍郎,臉上都透着緊張。其他人則是一副等着看好戲的模樣,有幾個的表情還特別鄙夷。

“工部尚書上前來。”蘇绾環顧一圈,沉下臉擺起天子威儀,“洛州縣與黎川縣中間隔了一個興南縣,興南與洛州的交界處地勢平坦并無崇山峻嶺,為何不修官道。”

“回陛下,老臣……”工部尚書看了眼徐太師,支支吾吾,“老臣……”

“看來愛卿是沒想好怎麽回答,”蘇绾轉過身,目光冷淡地看着徐太師,“那太師告訴朕,赈災糧明明可從與洛州交界的興南縣運送,故意繞遠可是有什麽深意。”

徐太師被她問住,臉上的戲谑笑意收了起來,不敢置信地瞪大雙眼。

朝堂上安靜下去,韓丞相一臉震驚,就連林尚書也目瞪口呆,只有謝丞相和幾位侍郎仿佛松了口氣,面露微笑。

趙珩手指動了動,目光深深地看着女帝傲然挺直的背影。她不止看得懂,還看出了問題所在并當場質問。

那些官道并非不修,而是屢修屢壞。他曾下令命縣府府衙的駐軍駐守,然官道太長匪患頻發,最終守了一年官道又被堵上。

沒有官道,兩縣互通只能依靠山路,消息傳達也頗為困難。

南境離汴京雖不如北境遠,奈何他人在汴京到底鞭長莫及。

“工部尚書可是想好了。”蘇绾偏頭看去。

“回陛下,老臣……老臣不知。”工部尚書的臉色難看至極。

“如此重要的事都不知,自明日起革職查看。”蘇绾目光筆直看着一衆朝臣,不怒自威,“工部的諸位侍郎,可有人知曉為何這官道要繞道,若是沒有,也都革職查看。”

她不清楚在現實裏是不是也能這麽簡單粗暴,直接革職,理由都不用找。

在夢境裏,她是帝王,下屬辦事不力必須重重懲罰。

徐太師拉長了臉,像是未有料到她竟将工部尚書革職,還威脅工部的諸位侍郎。

林尚書左右看了看,咬牙出聲,“臣以為此舉不妥。”

蘇绾擡眸看他,“既然林愛卿覺得不妥,那便與工部尚書同受過,撤去尚書一職,回鄉頤養天年。”

等的就是他。刺客混在他送來的面首當中,他竟然不為這事負責連探望都想省了。

至于徐太師,他是不會站出來的。他要開了口,自己可直接讓他回家養老,好好當那個奶娃娃的老師,別再想出現在朝堂上。

她敢如此胡來,按照夢境給的劇情,他們必定以為她身後的秦王已做好準備,暫時不敢直接造反囚禁她。

“陛下息怒,望陛下收回成命。”林尚書撲通跪下。

“陛下息怒!”徐太師也跪了下去。衆朝臣見狀全跟着下跪。

蘇绾看了一圈,漠然掀唇,“現在有人懂了嗎。”

“臣……有話要說。”當中一位朝臣站出來,遲疑出聲,“今日是商議如何運送赈災糧,而不是讨論官道該如何修。”

“很好,那愛卿告訴朕,官道舍近求遠,被山洪沖斷導致赈災糧無法運送一事,誰來擔責。”蘇绾擡腳朝他走去,居高臨下地看他,“愛卿如此主動承認自己辦事不力,自明日起,與兩位尚書一道革職查看。”

“臣并無此意。”那朝臣面如土色,“臣以為……”

“朕不要你以為。”蘇绾打斷他,掉頭折回地圖前淡淡出聲,“都起來吧。”

殿內安靜了一瞬,衆臣陸續站起。

“赈災糧如今到了何處,距洛州縣還有多遠。”蘇绾的目光又落到徐太師身上,“徐愛卿,你來說。”

“回陛下,赈災糧日前剛送到黎川與興南交界處。”徐太師咬牙切齒,“此事當如何處理。”

“興南既未受災,那便責成興南知縣,随同府衙和駐軍召集百姓,在兩日內搶修一條通往洛州的官道,赈災糧經興南送往洛川縣,此事由韓丞相督辦。”蘇绾擡眼看他,“參與搶修官道的百姓,每日發放口糧與工錢。”

韓丞相和徐太師不對付,要扶持的人也不同,讓他們互坑去吧。

夢境裏的人沒有意識和思想。在現實裏,這兩人在朝堂上針鋒相對,怕是恨不得送對方上天。有機會插手對方的布置,必然下黑手。

“老臣領旨。”韓丞相瞥一眼徐太師,明顯喜形于色。

“臣也覺得如此安排甚為妥當。”謝丞相含笑出列,“陛下聖明。”

“陛下聖明。”餘下衆臣附和。

蘇绾沖謝丞相笑了下,複又看着韓丞相,“韓愛卿別忘了要送給朕的六個美男,若無其他事,今日便到此。”

趙珩擡手摸了摸鼻子,目光複雜。

他竟是不知該生氣那女帝,總惦記好看的少年郎,還是佩服她與韓丞相等人周旋的智慧。

興南知縣是他的人,洛州知縣是太師門生,讓韓丞相督辦此事絕無辦不成的道理。說不定韓丞相還會趁機針對徐太師,在赈災糧上做文章。

“恭送陛下。”衆臣恭敬行禮。

蘇绾回頭看向龍椅上的趙珩,唇角彎了彎,招手示意他下來。

趙珩起身走下臺階,握住她伸過來的手相攜往離去。

出了殿門,孫來福抱着拂塵挪到蘇绾身邊,臉上露出讨好的笑,“老奴留下那送安神湯的伴讀了,陛下回去便可看到。”

“你到是聰明。”蘇绾唇角上揚,腳步也輕快了許多。

跟一群老狐貍鬥智鬥勇實在是累,幸好還有美少年看,那三十六個學子留着下次有機會入夢再看,今天先看美貌又陽光的少年郎。

趙珩偏頭,目光在女帝的臉頰上巡梭一番不動聲色挪開,眼底殺意凜冽。

孫來福應當拉出去殺一萬次。

“驸馬方才可是煩了?”蘇绾想到要在夢裏出宮的事,頓住腳步示意他停下。

趙珩垂眸,假裝自己的眼神沒有落在她身上。

蘇绾眨了眨眼,踮起腳尖蜻蜓點水般親了下他的唇,笑意融融,“好些沒有。”

能不能在不冒險的情況下,提前在夢裏看一看汴京城全靠他了。

趙珩擡了下眼皮,搖頭。

“下次。”蘇绾抽回自己的手,翹着唇角大步朝轎辇走去。

夢裏的工具人越來越有意思了,還知道得寸進尺。

趙珩垂眸,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擡手摸了下自己唇,目光晦澀。

這女帝在夢裏的話不能信,嘴上說只有自己一個驸馬,轉頭就跟韓丞相要了六個少年郎。

坐上轎辇回到長信宮,蘇绾從轎辇上下去,回過頭看了眼文德殿的方向,心底莫名升起一絲狐疑。

禮部尚書還不找她說學堂一事,是無人反對還是沒有走漏風聲。

以徐太師和韓丞相的手段,不應該還沒發現這件事。

進了宮門,蘇绾想到剛才的事,瞬間了然。

跟造反比起來,學堂開了也影響不到他們。士紳貴族和朝廷官員的子女從小便識字,這點小事不值得他們費神。

應該是這樣沒錯。

蘇绾又開心起來,腳步輕快地踏入太初殿。

趙珩跟在她身後,身上冷意遍布。

蘇绾轉去花廳,笑起來單純又好看的少年起身行禮,“陛下萬福。”

“愛卿叫什麽名字。”蘇绾坐下來,懶散靠向椅背,單手撐着下巴看他,“可是等的煩了?”

“陛下操勞國事,微臣等着是應該的。”少年臉上的笑容變得燦爛起來,坐到她身邊的椅子裏,伸手解開湯盅的蓋子,“微臣姓程名少寧,字平安。安神湯還溫着,微臣喂陛下可好?”

蘇绾漫不經心地看了眼,聞到奇怪的中藥味,黛眉霎時皺起,“這安神湯為何如此難聞?”

有點像她在現世去度假時喝過的涼茶。

“很難聞嗎?”程少寧的臉龐浮起暗紅,人也緊張起來,“估摸着是沒做好,微臣不是……有意的。”

“噗……”蘇绾忍俊不禁,身體往他那邊靠過去,“少寧在慌什麽?”

心虛臉紅的美少年,實在是太養眼了。

趙珩徐徐偏頭,繃緊了神經做好出手的準備,只要她去親那少年郎就把她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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