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萌動

顧懷立被那場洪水吓怕了，正好胡珍生意做得好，手頭上有點錢，便在縣城地勢最高的地方物色了一塊地，打算建一棟帶院子的小洋房。周成家也是這樣的打算，兩家一合計便幹脆一張圖紙建兩棟相鄰的一模一樣房子，還能省下圖紙錢。

周明原本不同意，只因囊中羞澀手頭沒什麽餘錢，只是陳玲玲執意要建，先斬後奏找了朋友借了十萬塊錢把那塊地買下，周明沒辦法，他這人欠人錢渾身就不舒服，何況那個時候的十萬塊已經是難以想象的巨款了，他整天念叨害怕還不上，春節過後就收拾東西上東莞打工去了，後來存了點錢，盤了家旅館當起了老板。

轉眼到了99年五年級小升初考試，顧明玉以全校第一的成績考取了一中重點班，正好跟小學時相反，這次他在五班周成在一班。中學離家很遠，早讀七點四十開課，還要吃早飯，顧懷立就給打算給顧明玉買輛單車。

陳玲玲不懂單車，周明又不在家，就拜托顧懷立帶周成一塊兒去挑。

試騎時，周成看明玉騎得比自己還好，頓時想起兩年前在苦水鎮他大言不慚說要教明玉騎車，結果害得倆人都摔跤那事。

回家的路上顧懷立走在前面，明玉跟周成一塊推着車走在後面。

“原來你會騎單車啊？”周成胳膊肘捅了捅明玉。

顧明玉撩起眼皮，好笑地說：“我從來沒說過我不會，不過很久沒騎，現在有些生疏了。”

周成被他那雙眼睛撩得心癢癢，只覺得這人怎麽能這麽好看。

“沒事，還有幾天才開學，我們可以一起練練，我知道有個地方的坡很陡很彎，從上面沖下來一定很酷。”

“萬一又摔了怎麽辦？”

“怕什麽，大不了再多塊疤，這叫紀念！”

顧明玉扭頭看着他微笑，眼睛裏似有光華流轉。

穿着白襯衫的少年推着車走在身旁，陽光、微風、藍天和人，一切都顯得那麽的和諧。

自從家裏開始建房，顧懷立和陳玲玲回家的時間就越來越少，顧懷立怕包工頭偷工減料，下了班就到工地上監督，他沒空的時候就叫陳玲玲去，相對的顧明玉和周成更加自由。

新的學校，新的同學多姿多彩的初中生活讓明玉變得更加有自信，不再像小時候那樣不善交際。他交了很多新朋友，雖然放學還是跟周成一塊走，但經常有車騎到他身邊，拍他的肩膀喊一聲明玉，然後跟他聊起來，每到這個時候明明很自來熟的周成就會變得很沉默，一中的自行車大軍每到放學就占據了整個道路，幾千號學生騎着車，學生們聊着天嬉笑怒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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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明玉偶爾回頭就看見人群中顯得有些格格不入的周成，到冬天才十一歲的顧明玉很難理解周成的想法，他只是莫名的覺得周成有些變了，好像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周成已經長大了。

幸好大多數時間周成還是正常的，他經常在課間操時間跑來顧明玉的教室找他，給他帶各種各樣的小吃——學校門口很多路邊攤，課間操學校不開門，學生們就站在鐵欄內喊着點餐，對面的小販做好後會給他們從縫隙裏塞進去。

小吃有油炸、燒餅、關東煮以及那年剛剛流行起來的沙縣小吃。顧明玉最喜歡吃炸年糕和關東煮，把熱水泡好的年糕油鍋裏炸好後撒上厚厚的辣椒和孜然，關東煮也喜歡加超辣，每次都能把湯底喝完。周成則喜歡沙縣的蒸餃和拌面，周成到底比明玉大一歲，正在長身體的時候早上那點東西可不夠他吃，每次提着大包小包堂而皇之地走進顧明玉的教室，惹得一幫學生捂着肚子直呼他這叫課間放毒。

“又沒去做操？”顧明玉上了中學還當班長，雖然他也不想做課間操，而是利用這二十五分鐘的時間跟周成去校門口看看，這些天他吃炸年糕已經有點膩了，想換換口味。只是身為班長帶頭不去做操，只怕沒到中午，班主任的電話就打到顧懷立那裏去了。

“是啊，你羨慕啊，羨慕也沒用，誰叫你是班長哼哼。”周成得意洋洋鼻子都要翹到天上去了。

“得了，快吃吧，要不來不及了。”顧明玉瞪了他一眼，掰開一次性筷子遞到周成手裏，“有吃還堵不上你的嘴。”

“喂喂，這些東西好像都是我買的，怎麽感覺像是你的功勞？”

倆人正說笑着，突然顧明玉地同桌楊佳琪湊了過來：“明玉，你哥哥對你真好，我表哥也在隔壁班，怎麽就不見他帶東西給我吃？”

這話一出，不管是周成還是顧明玉都停下了動作，顧明玉不高興楊佳琪說周成是哥哥他是弟弟，雖然上初中以後周成的身高突飛猛進，但顧明玉相信他以後一定會比周成更高。

周成咬着筷子，眼睛盯着那紮着長馬尾的女孩，初一的孩子剛好是開始發育的年齡，學校的生物課也開始教導他們區分性別的不同，楊佳琪還像小孩一樣穿着背心，但她的胸部卻已經初具規模，在薄薄的校服下若隐若現。周成看着，心裏不知為何覺得有些厭惡，特別是她叫明玉名字時的态度，在他看來實在是太過親密了。

他心裏不對，眼神就顯露出來，楊佳琪被他看着有些害怕，更往顧明玉身邊靠了一點。

周成突然摔了筷子，面也不吃了，站起來就走。

教室裏頓時像是被按下了靜音鍵，所有人都看着他們。顧明玉看着他的背影張了張嘴，白皙的臉慢慢脹得通紅。

周成那種做法就好像當着所有人的面扇了他一巴掌一樣，可顧明玉根本就不知道哪裏惹了他。

實際上周成也不知道，他并不想這樣，走出五班的教室他就後悔了，他害怕顧明玉生他的氣，他知道明玉是個好面子的人，從來都吃軟不吃硬，他這樣做簡直就是把明玉往死裏得罪。可是周成也控制不住，看着楊佳琪坐在明玉身邊，想着他們平時上課可能比現在更加親密，拿東西的時候手背會碰在一起，坐着認真聽講時，手肘會緊緊貼着。

只要想到這些，周成就覺得礙眼。他覺得自己可能有病，某一刻他甚至取代楊佳琪，這樣他就可以天天跟顧明玉在一塊，周成為這樣的自己感到害怕。

放學的時候顧明玉沒有等周成就去了停車場，看着停在他的車一旁周成的單車，顧明玉狠狠踹了兩腳。剛想走還是氣不過，又倒回去蹲下/身拔了氣門芯。剛起身就就看見周成一臉尴尬又好笑地站在他面前看着他，顧明玉偷偷把氣門芯塞進口袋，理直氣壯地說：“我到這兒的時候就這樣了，不是我幹的。”

即使心裏有事，周成也差點笑噴，他可是親眼看見顧明玉踹他的單車，又蹲下來拔氣門芯，這車現在還漏着氣發出“呲呲”的聲音，說不是他幹的，誰也不信啊。

顧明玉幹了壞事心情舒暢了不少，周成趕緊順毛摸，認真而又誠懇的道了歉，還發誓再也不會這樣，否則就要被熊貓咬屁股，顧明玉才勉勉強強地原諒了他。

倆人推着車去校門口的修車店打氣，顧明玉和周成都知道氣門芯明明就在顧明玉口袋，但卻都沒吭聲，買了一個新的按上。

因為耽擱了很久，路上已經沒什麽學生了，周成看看左右，躊躇許久對顧明玉說：“明玉，楊佳琪喜歡你，你別喜歡她好嗎？”

顧明玉驚訝地轉過頭看着他：“不可能吧，你怎麽知道？”

班上的男生已經開始談論女生，顧明玉長得好學習好，楊佳琪也不差，顧明玉人緣好，經常有男同學直接來問他喜不喜歡楊佳琪。顧明玉性格再早熟，年齡放在那兒，身體還沒發育，沒有受到荷爾蒙影響對女生還停留在打起架來喜歡用指甲摳人的觀念，所以特別不能理解那些人的心理。

“我……你別管我怎麽知道的，反正我就是知道。”周成可憐巴巴地看着他，“反正，你別喜歡她就好。”

他看着周成祈求的眼神點點頭：“嗯，我不喜歡她。”

周成得了承諾別提有多高興，到了他家大院幾乎是哼着歌跟明玉道別，卻不知顧明玉在他身後若有所思，最後得出結論：周成喜歡楊佳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