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入V三更

顧梓修坐在書房的沙發上,與易維明面對面,對于眼前的長輩,他尊敬,因為他是易子悠的父親,但他無法釋懷,只因他五年前的刻意隐瞞。

“我這女兒啊……估計也是随我,認定了一個人,就不會想改變了。”易維明深深嘆了口氣,他何嘗不理解自己的女兒呢,她性子随他,他又怎會不理解?

只是,萬般不由人。

“那正好,因為我也是。”顧梓修淡淡地笑着,聲音低沉中帶着一絲愉悅。

“五年前我就打聽過,你家是做生意的?看你穿着不凡,現在應該算豪門了吧?”

顧梓修因為易維明的話而愣了愣,小鎮上的中年人,似乎也比大城市的質樸些,這種話,要換做是“老奸巨猾”的他父親,斷然是不會當着別人的面問的,畢竟,在摳字眼的人聽來,似乎有些不禮貌。

顧梓修微笑着搖了搖頭,“那是我父母的,不是我的。”

易維明眼神亮了亮,突然釋懷地笑了,輕聲贊道:“你和五年前,真的很不一樣了,那時候,我阻止你們聯系,一是出于家庭背景,我們只是一般人家,惹不起你們,二,也是怕你帶壞了她。”

“我明白。”

“其實這五年,我也想了很多,當初我那樣做,到底是對是錯。五年了,她不開心,我望在眼裏,我做什麽都希望她開心,可是偏偏,讓她最不開心的也是我。”

顧梓修沒有接話,只是靜靜地等着易維明說下去。

“我印象最深的,是她大一的那年暑假,有一次吃飯,她媽媽問她:‘還在想他?’她反駁說:‘才沒有,我早忘記了。’那時候我和她媽媽都沒說話,其實很想戳穿她說:你媽媽都沒有說是誰……”

“你知道嗎?在她房間裏有張照片,是你們去春游的時候照的班級合照,你離開後的一段時間,她時常拿出來看,後來,我覺得影響高考,就把照片偷偷拿走了,她回家之後翻箱倒櫃找了很久,卻始終不曾問過我,我想,她應該知道是我拿的吧,她很傷心,卻又不敢來向我要。”

顧梓修暗暗攥緊了拳頭,想象着她翻箱倒櫃卻無可奈何的難過樣子,整顆心就揪了起來,感覺呼吸都困難。

“她這次帶你回來,應該猶豫了很久吧?”

“嗯。”顧梓修笑了笑,整整五個月,算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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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做父親的,無非也就是希望女兒幸福而已,當初阻止你們,是怕她不幸福,可是這五年來,我見過了太多她不幸福的樣子,所以現在,你能答應我,讓她幸福嗎?”

顧梓修驚訝地擡頭,不敢相信易維明竟然這麽容易就妥協了,他愣了愣,才鄭重地點頭答道:

“您放心吧,伯父,我保證,在今後的日子裏,我不會讓她有覺得不幸福的一刻。”

“那就好。”易維明深深地嘆了口氣,拿起桌上的煙無聲地點燃,吞雲吐霧間揮了揮手說:“你先出去吧,我抽根煙。”

顧梓修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麽,鄭重地站起身鞠了一躬,轉身離開的瞬間,背後卻又突然傳來了一句猶猶豫豫的詢問。

“對了,那年的事情……你有和她說嗎?”

顧梓修停住了腳步,轉身,淡淡地回道:“說了,一聲不響地離開,我真的很抱歉,也很慶幸,她竟然選擇了原諒。”

“你……”易維明不禁皺眉,他不相信顧梓修聽不懂他在指什麽,看着那道背影,易維明突然明白了,顧梓修,還是選擇了替他隐瞞當年的罪過,甚至,寧願背負着“一聲不響離開”的罪名。

這個年輕人,他似乎真的小看了。

走出書房,經過一段短短的走廊,顧梓修因為易父的妥協而感到身心愉悅,呼了一口氣,望了一眼窗口的風景,滿臉的笑容卻僵在了臉上。

樓下的兩個人,如果他沒有的話,應該是陸燃和易子悠。他的心一沉,冷冷地笑了一聲,陸燃這個人,還真是見縫插針啊,他本就懷疑,為易父解圍然後登堂入室這件事,絕對不止這麽簡單,現在看來,果然是他計劃好的吧。

就在他陷入沉思的時候,門鈴響了,顧梓修箭步走到門口,面容冷淡地開了門,易子悠看到他,立刻擔憂地問:“你們聊好了?我爸說什麽了?”

“沒什麽,伯父已經同意了。”

“真的?”易子悠驚喜地跳了起來,緊緊地摟着他的脖子。

顧梓修被她的動作吓了一跳,剛才的不爽也幾乎是瞬間就被喜悅替代了,但是眼一瞥,看到在一旁站着的陸燃,言語又冷了一分。

“你們去哪兒了?”

“我媽說沒洗潔精了,我就去樓下的超市買了。”易子悠從陸燃手裏接過袋子,小跑着往廚房走。

客廳陷入了沉寂,顧梓修皺着眉,冷眼相對,還沒開口,陸燃卻突然笑着舉起手作投降狀,讨饒道:“我認輸!”

“什麽意思?”

陸燃無奈地笑了一聲,從口袋裏掏出了一本小冊子,上面寫着五個字:《樂府詩集二》。

“剛才我們經過書店,她看了幾眼,買了這本小冊子,然後在她進超市買洗潔精的時候,讓我在外面看一下這本樂府詩集的第二十八頁。”

顧梓修愣了愣,從他手裏接過這本不過手掌大小的薄冊子,翻到二十八頁,看了幾眼,忍不住笑出了聲,看到陸燃一臉吞了翔的難看臉色,瞥了個白眼,斥了句:“活該”,然後步履生風地走到客廳地沙發上坐下看起了電視。

小冊子放在桌上,還翻開在第二十八頁,那是陸機的一首小詩。

君子防未然,不處嫌疑間。

瓜田不納履,李下不正冠。

嫂叔不親授,長幼不比肩。

勞謙得其柄,和光甚獨難。

周公下白屋,吐哺不及餐。

一沐三握發,後世稱聖賢。

這首詩的名字,叫做《君子行》。

嫂叔不親授,所做非君子,易子悠啊易子悠,顧梓修不禁感嘆,連拒絕人,都拒絕得那麽含蓄。

“顧梓修,我是真覺得,你撿到了個寶。”陸燃随手拿了個蘋果,坐在沙發上啃了起來。

“用得着你說。”顧梓修瞥了他一眼,目光冷冷的。

“不用這麽忌憚我,我本來也就圖個好玩而已,因為我真的挺喜歡看你憤怒的樣子,那給我一種莫名的成就感哈哈哈,不過,你真正的對手,恐怕不是我。”陸燃說完,陰笑了兩聲。

“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反正以後你就知道了。”陸燃詭異地笑了笑,賣了個關子,啃蘋果啃得興起。

顧梓修明白他話裏有話,暗暗皺了眉頭,攥着杯子的手,也不由得加重了力道。陸燃雖然有時過分,但顧梓修知道,他不是個喜歡說假話的人,他既然這麽說,就證明,絕對有一個危險的潛在力量在等着他,那個人,會是誰呢?

那一夜,陸燃站在酒店的落地窗前面,望着小鎮昏暗的夜色,微微嘆了口氣,打通了那個電話。

“我勸你,還是放棄吧。”

第一次,他的語氣如此嚴肅而沉重,第一次,表情沒有那麽玩世不恭。

“為什麽?”

“他倆之間,不是你可以介入的。”

“如果我不呢?”

“那麽下次再見,我會站在他們那一方。”

手機裏陷入了沉默,接近一分鐘,還沒有回應,陸燃嘆了口氣,挂了電話,當初一時興起,攬下這件事,純屬好玩,想要看看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顧梓修炸毛的樣子,可是現在,他第一次去思考,自己是不是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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