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早上醒來的時候,忍有些不好意思地迅速翻過身。
不知什麽時候,井上居然睡在自己的身旁,臉離自己只有幾厘米的距離。
“早上好...”身後的人似乎察覺到自己已經醒來,動了一下。
“唔嗯......”空氣中漂浮着一絲奇怪的氣息。從來沒有和除了庸以外的男人同床共枕過,身體突然從放松變成緊繃,忍的心跳不斷加劇。
“怎麽辦,啊——我還想睡...”井上打了個哈欠,忍感到被子裏有一條腿搭在自己的腿上。
“喂,放開...”在掙紮的時候,腰突然被抱住,脖子根部瞬時傳來滾燙的喘息。
“剛醒來,你就老實一會兒嘛,啊——”并沒有更進一步的舉動,井上只是抱着自己的腰,忍掙紮幾下無奈放棄了。
“不覺得奇怪嗎...這麽睡?”忍小聲嘟囔道。
“有什麽奇怪的,都是男人。”兩人就在被子裏平靜地躺着,井上的喘息很輕。
暖暖的,又很堅硬的臂彎,只是抱着就讓人覺得安心。也許是因為太久沒有過這種安靜地相擁,加上庸對自己的突然轉變,對這種擁抱的懷念讓忍不由得鼻酸。
“高槻。”
“嗯。”
“昨天晚上,你說的,”井上睜開眼,望着面前誘人的耳廓,“還記得嗎?”
“什麽啊?”
“如果我喜歡一個人。”
“所以呢?”
“我确實喜歡着一個人,有段時間了呢。而且,還是一個不能喜歡的人。”抱着忍的手突然緊了很多。
“喂...”
“不好意思...”井上松開手,臉有些不自然,坐起來揉了揉亂發,“我們起床吧。”
“嗯。”忍揉揉眼睛。
“給,”井上遞給忍一個袋子,裏面一件格子的短袖襯衣,“穿這件吧。”
“哈?”
“在澀谷看到的時候就覺得喜歡,也給你買了一件,而且,”井上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壞笑着,“你,不只止是‘見了戀人’,這麽簡單吧?”
“所以說,這到底是什麽啊?”忍放下杯子,一臉憤怒地看着井上。
被井上戳穿,忍連胸口都紅透了,從起床到出酒店一句話都沒有說。
“都給你說了,看見的時候就覺得很喜歡嘛,‘也’給你買了一件。”井上嘴裏塞滿了蔬菜色拉,仍不忘強調着。
鄰座的兩個女孩竊竊笑着,并時不時對這邊投來激動的目光。
“那也不用買兩件完全一模一樣的吧!我們已經被當成情侶了......”不想招來更多的目光,忍硬生生把聲音壓了下去。
“不是很好嘛,來,啊————”用筷子揀起一塊肉餅,井上沖着忍笑着。
“你給我适可而止一點!”推開井上的手,忍轉過頭去看窗外的雲。
【“安心地交給我吧,一切我都安排好了......高槻就陪陪我嘛...”】
雖然本意是想拒絕,但是井上好不容易回日本,加之已經丢下他一次了,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忍只得跟着上了飛機。
“和我說說你的戀人吧。”井上擦擦手,收起餐盒。
“沒什麽好說的。”
“是一個什麽樣的男人呢,我很好奇呢。”
“......”忍沒有回頭。雖然也猜到,井上大概知道了自己在和男人交往,但是被點明的時候還是讓忍有些驚訝。
“那個問題不是偶然的吧,你們之間一定有事。”
“你知道你這家夥,哪一點最讓人讨厭嗎?”陽光肆意地穿透雲層,坐在窗邊更是能感到那炙熱,像是在張揚自己能把一切都溫暖的強大力量。
“那就說說吧,不論是你的故事,還是我讓你讨厭的地方,”井上笑着支着腦袋,“我都會洗耳恭聽。”
庸打電話叫澤城到家裏見面。晚上八點半,敲門聲很準時地響起。
“...晚上好。”澤城的表情灰灰的,仿佛小鎮陰郁的下午。
“快進來,我都準備好了呢。”庸笑着拍拍澤城的肩。
走進裏間的時候澤城驚訝地合不住嘴——一個大箱子已然裝好,另一個半敞着,房間裏幹淨得有些不自然。
“我很少下廚呢,今天你可是占我的便宜了。”這才注意到小小的茶幾上,滿滿地擺了一桌,旁邊是幾提啤酒。澤城低下頭,一句話都說不出。
“別站着了,快坐下。”庸嘴角叼着煙,又端出一盤菜。
“要走麽...”
“快坐下,我們有幾天沒有好好喝一杯了?”
“因為我的事情,要走嗎?!”澤城的拳頭抵着額頭,哭了起來。
“和你沒有關系,不,也不是完全沒有關系吧。”庸把澤城讓到茶幾邊,給他一些紙巾。
“對不起,我......”澤城捂住臉,庸不再說什麽,只是像安慰一個孩子似的拍着澤城的肩頭。
菜冷了。澤城的眼角還挂着淚,庸打開一瓶酒遞過去,見那邊沒反應,用瓶底敲敲澤城的手。
“那天那個孩子,你記得吧。”庸又給自己打開一瓶,眼神裏有些掩飾不住的驕傲。
澤城喝一口酒,點點頭。
“那孩子,是我的愛人,雖然說已經是曾經的愛人了。”庸捏着瓶子,并不喝,“說出來有些矯情,但是我不是喜歡男人,而是,只喜歡那個孩子。”
“那為什麽,上次,對他那樣?”澤城擡起臉,庸正苦笑着。
“我和那個孩子,差了快20歲呢,說起來當他的父親都可以了。”庸撓着頭發,點燃了煙,“可是,他還是努力,一直努力,說要讓我愛上他。那個小子真的很棒,說到做到,我不服氣都不行。”
“既然相愛,為什麽......”
“你知道的,我離過一次婚,人生是怎麽回事我大概都知道了,可是那家夥不一樣。”庸靠在牆上,仰着臉微笑,“他的人生才剛開始,還有好長的路要走,還有很多可以做的夢。”
“在一起的時候不就該做好覺悟了嗎?”
“人世間,有什麽是一定的呢?”庸熄滅了煙,眼圈微紅起來。
“我想,他一定是願意的,哪怕我比他老了太多,他中年的時候我已經是個老頭了。在生活上照顧我,陪在我的身邊,這些都沒有問題,那家夥可是比我想象的要堅強很多呢。可是......”
庸笑了,邊笑邊流淚,那笑聲讓澤城都覺得絕望。
“可是他一直在照顧的人,到最後,連他是誰都不知道了,對他來說是怎樣的一種殘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