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忍跪在床邊上,胳膊無力地垂在身體兩側。他的眼睛完全失去了光澤,下垂的眼角不間斷地湧出淚水,像四條安靜的河。

“忍......忍!”雖然知道忍肯定會震驚,會難過,但是這種反應是自己沒有想到的。理紗子不禁害怕起來,連聲音都變得很尖。

忍自小一直是她最疼愛的,直到他青春期的開始。自己和庸的第一次婚姻,一直還以為是忍不喜歡庸所以疏遠自己,于是也有些賭氣似地疏遠他。但是始終,自己愛這個弟弟,這是流淌在血液中的,任何事情都無法阻隔的本能。

所以很清楚,這一次的打擊對于從小随性慣了的他來說,是毀滅性的。她情願他大喊大哭地發洩,也不想讓他把一切都憋在心裏。

“忍,想哭就哭出來好不好......你說句話...”理紗子撲到床邊一把将忍的臉攬進自己懷裏,“不要這樣,不要吓姐姐,求求你.......”

“宮城......宮...”懷裏傳出顫抖的聲音,支支吾吾的,聲音小的快要聽不見。

“忍...”

“我的...宮城......”理紗子捧起忍的臉,那雙紅透了的眼已看不出瞳孔本身的顏色。

“姐姐......”一只冰冷的手緩緩撫上理紗子的胳膊,并不是抓着,而是輕輕挂着,力氣就如同漂浮的蛛絲。

“你知道嗎...姐姐......”那聲音像是在笑,理紗子覺得一陣寒意順着胳膊向頭頂攀升,頭皮不住地發緊。

“宮城他啊...”理紗子緩緩推開忍的肩,用手心捧起那低垂的淚眼朦胧的臉。

倒吸一口涼氣,忍果然是對在自己笑着。

“他是,真心愛着我的......”最後的幾個字,輕得讓人絕望。眼睛仿佛恢複了些亮光,忍擡起手抹了抹理紗子的眼角,冰冷的指肚傳遞出的悲傷讓理紗子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大聲地哭了起來。

忍在床上躺了三天。

一直發燒不清,不停地做夢。夢中一遍遍重複的,要麽是庸很兇的和自己吵架,非要自己回澳大利亞去,要麽就是他說什麽都要出門,根本不顧自己的勸說。

昏昏沉沉地睡了兩天,好容易醒了卻根本吃不下東西;不再哭,卻也不說一句話,忍只是安靜地躺着輸液。

忍生病的這三天高槻家也并不平靜。野坂亮的競選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困難,競争對手在票數和近日來的民調上遠遠占有優勢,池田銀行也突然宣布放棄對野坂的支持,害得高槻友夫連着兩晚沒有睡好。

“對不起!”終于在見到了野坂亮本人的時候,高槻友夫很正式地向他道歉。

“算了,有些事也是天命,我也許命本就如此吧。”野坂亮很無奈地笑了笑,給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斜靠在沙發上。

“要不是忍的事情,興許你也不會...對不起了!”

“也不全是他的錯。對了,小少爺好點沒有?”野坂用手指撥動着杯子裏的冰塊。

“讓你擔心了,他還在卧床。對不起,我應該...早早聽你的話......”高槻友夫坐在野坂亮的對面,有些不敢看對方的眼,“如果你第一次對我說他和宮城有問題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也許...不會造成今天的局面。”

“亮,歡迎...”在樓上看見野坂亮的車,理紗子趕忙下樓,誰知他徑直進了父親的書房。本想也和他說說競選的事情,給他打打氣,但是走近書房的門口時聽到了父親和野坂的談話,話題居然是關于忍,這讓理紗子有些在意。

“這也不能怪岳父您。不過,好在小少爺也相信了,這樣您也該安心些了吧。”

第一次對父親說...難道他早就知道了庸和忍的事!!還有‘好在忍也相信了’,是相信了什麽?理紗子疑惑地靠在牆上仔細聽着,心裏頓時七上八下。

“那孩子要是能理解我的苦心也好......”高槻友夫嘆一口氣,忽然又很緊張地看着野坂,“對了,那個醫生呢?不會在這個時候站出來說什麽對你不利的話吧,畢竟...”

“沒關系,我手上握着的把柄足以讓他的家庭和事業頃刻毀于一旦,所以請您不用擔心。”野坂一仰頭喝完了杯中的酒,“先說到這兒吧,我去吃點東西。”

“辛苦了。”

野坂拉開虛掩的門,被站在牆角的理紗子吓了一跳。

“哇,黑乎乎的,幹嘛站在這裏?”

“到我卧室吃飯吧,這就去準備。”理紗子抱着胳膊,“我有話,想和你說。”

“所以呢,你想說什麽?”野坂推開碗,用餐布擦拭着嘴角。

“剛才你和爸爸的談話,我都聽見了。”一直安靜坐在床上看野坂吃飯的理紗子開了口,表情十分嚴肅。

“是嘛,怎麽了?”對于理紗子的話并不驚訝,野坂解開襯衣的扣子,把領帶抽出來随手撂在沙發上。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宮城和忍的事情?”

“是的。”

“還有你剛才說的醫生,又是怎麽一回事?!”意識到自己的聲音有些大,理紗子馬上壓低了嗓門,“宮城到底得的是什麽病?你和爸爸究竟還有哪些事情瞞着我?!”

“呵呵...你這麽激動幹嘛?”野坂笑了,從口袋裏掏出一盒煙來。

“當然激動了,你知道忍現在都變成什麽樣了嗎?!”

“事實就是沒有生病,那個宮城。”野坂點了一支煙,眯着眼吐出一絲細長的煙霧。

“什麽?你說的是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那次體檢是我和岳父大人計劃好了的。本來大學也是定期組織教師們體檢,只是那次的醫院換了我推薦的,其中有一項檢查是由我的高中同學負責的,宮城的報告中有一項就是由他填寫的。”野坂活動着脖子。

“也就是說,宮城得病的事情是你們捏造出來的?”

“是的,就是這個意思。”

“那如果他複查,不就暴露了...”

“那個我當然有考慮過,不過暴露的可能性為零。”野坂在盤子裏熄滅了煙,翹着腿仰在沙發上,“長崎是日本在這個領域最權威的專家,只要遞出他的診斷,質疑聲自然而然就沒有了。”

“卑鄙的手段。”

“沒辦法,誰讓他是岳父大人的心病呢,”野坂懶懶地打了個哈欠,“而且這樣處理,對我也是有好處的,雖然我并不是很在意少爺到底和誰交往。”

“這不是跟賭博一樣嗎?”理紗子低下臉,“萬一适得其反呢?你能确保宮城也按照你們的計劃走嗎?”

“所以得謝謝你啊,”野坂擡起來看着理紗子,“因為你,我才足夠了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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