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明天盡早奉上,麽麽噠
豆蔻她們一起出了房間,把時間和空間都留給老夫人和杜雅汐。
“丫頭,到祖母的床上來,咱們躺着說說話。”老夫人往裏面挪了進去,笑着拍了拍身邊的空位置。
杜雅汐就低頭看了一眼自己風塵仆仆的模樣,為難的道:“祖母,我還沒有梳洗呢,別弄髒了祖母的床。雅汐就坐在這裏陪祖母聊天吧。”
“上來!”老夫人又拍了拍床板,看着杜雅汐,道:“沒有那麽多的講究,祖母這一生都是東奔西走的,在外面有時連投宿的地方都找不到。我曾住過破廟,借住過農家,更曾夜宿荒山野林外,靠着大樹就睡一夜。”
杜雅汐脫了外衣,利索的鑽進了暖被窩裏,側過身子看着老夫人,道:“祖母,好溫暖。”
老夫人側着身子與她面對面的躺着,看着她玲珑的眉目,此刻暖意包圍就露出慵懶如貓的可愛模樣,不由的笑了,“丫頭,世事難有公平,人卻難有赤子之心。人有時不免會氣餒,但最重要的是調節心态。你一直就是不用祖母操心的孩子,祖母相信你。”
“祖母。”杜雅汐鼻音立現,眼眶泛紅。
老夫人說的話是什麽意思,道理其實她都懂,但懂歸懂,人總是有情緒的。今天遇上這樣的事情,她實在是心生氣餒,那三家人仍舊避而不見,明明就在家裏,卻以有客要招待而将她晾在大門口。
這樣不是她最生氣的,也不是讓她氣餒的。
別人拿雞蛋拿爛桔子砸她,她都不生氣,她生氣的是自己根本沒有辦法解開這上僵局。若是對方一直不見,這事就解決不了。
“跟祖母說說,今天出去遇到什麽事情了?”被子裏,老夫人握緊了她的手,暖暖的手,無聲的給杜雅汐傳遞着力量。杜雅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問道:“祖母,雅汐是不是很孩子氣?”
“沒有!祖母像你這般年紀的時候,還什麽都不知道呢?你很獨立,可祖母那會卻是傻呼呼的,連婚事都是聽人安排,自己完全沒有主意。”老夫人提及以前的事,嘴角不由的染上笑意。
☆、117章 柳暗花明
聞言,杜雅汐就來了興趣,晶眸瑩瑩的看着老夫人,問道:“祖母,跟我說說你以前的事吧。”
老夫人笑了笑,“真要聽?”
“嗯。”杜雅汐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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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老夫人沉默着醞釀了一會,就道:“我一個書香門第的官家小姐,從小就不知何是憂愁,做事也總是沾頭不顧尾。我們家裏男多女少,所以,我和堂姐就成是鐘府的一對寶貝兒。我愛動,堂姐喜靜,我常惹了事後,都是堂姐替我收場。那一年堂姐生了病,久治不愈,把家裏的大人們給急壞了,後來,祖父就進宮求了皇上,請了一名禦醫來診。”
“那禦醫不會就是我祖父吧?”杜雅汐瞪大了眼睛,沒有想到居然是這樣的一個故事,倒像是八點劇裏的橋段。
老夫人看着她那雙大眼睛裏盛滿了好奇,就笑着點點頭,“沒錯!就是你祖父,一來二往的,堂姐就對這個英俊的禦醫有了意思。那時候啊,家裏的大人們真的把我們當成了心肝寶貝,知道堂姐的心思,就想了辦法求了一紙賜婚。你要知道,我們身為官家小姐,想要求這麽一個姻緣也是不易的,可祖父舍不得堂姐難過,就遂了她的心思。”
杜雅汐聽着點點頭。
老夫人也沒想要她真的明白那種不易,說起了往事就有點收不住,或許是她心裏藏着太多的事,也或許是她太需要有人靜靜的傾聽。
“第二年,堂姐就嫁給了久安,次年,堂姐就懷了靈芝。大人們放心不下,便送了我去陪堂姐,我們卻是誰也沒有料想到堂姐會難産……”老夫人說着,眼角已是濕潤,可以想象她和她堂姐的感情很深。
杜雅汐握緊了她的手,道:“祖母,都是雅汐的錯,讓祖母想了難過的往事。”
原來祖父的名字叫姚久安。
她行見廟禮時,倒是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不是你的錯,你能聽祖母講這些,祖母也是開心的。”老夫人回握她的手,想了想還是問出了口,“丫頭,告訴祖母,你和宸之最近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不開心的事情?”
“沒有啊!祖母怎麽會這麽說?”
“真的沒有?”
“真的沒有!”
那件事情,她還沒有想好該怎麽說,該怎麽處理?
“沒有就好!”老夫人輕籲了一口氣,道:“當時,你們一個不願嫁,一個不願娶,後來,又都同意了。雖然這親是假的,但是,祖母卻是把你當成自己的親孫女來疼。你也知道,像宸之這種自幼就有殘疾的人來說,他比較容易困在自己的小世界裏,如果他有什麽做得不好的地方,你盡管跟祖母說,祖母給你作主。”
“祖母,宸之對我很好!”
“那也是應該的,你為我們姚家受了太多的委屈。”老夫人說着,就輕道:“也不知宸之現在怎麽樣了?”
兩個人就沉默了一下,翻了個身,平躺着望向床頂,愣愣出神。
對啊!不知道京城等待他的又是什麽的待遇?今天自己只是吃了閉門羹就已經氣餒了,他呢?京城住的要麽是貴氣逼人的,要麽就是權勢盛人的,他一定更難吧?
杜雅汐看向老夫人,道:“祖母,我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了,你放心吧。”
“嗯,祖母一直都相信你行的。”老夫人笑了笑,伸手将她臉上的散發捋到耳後,“睡吧!今晚就陪祖母睡。”
“好!”
這一夜,她睡得很沉,很香甜。睡夢中,她似乎聽到了老夫人的嘆息聲,但又有點恍惚不真實的感覺。
睜開眼睛,朝裏側望去,躺在裏面的老夫人不知何時已經醒來下床了。她坐了起來,掀開被子,下床穿鞋,屋外守着的麗嬸聽到聲響,立刻就推門進來,“少夫人,你醒啦?我先服侍你梳洗,紫蘇回宸院取衣服去了。”
“麗嬸,祖母呢?”屋裏靜悄悄的,剛剛她摸了床鋪是涼的,老夫人應該是起床許久了。
麗嬸上前扶她站了起來,“一早,錢掌櫃就來請老夫人去藥堂了,蘇大人帶兵在盤查藥堂。”
“你怎麽不喊我起床?”杜雅汐蹙起了眉頭,随即又道:“我先洗把臉,待會你幫我梳發,我們也去藥堂看看。”老夫人的身子不好,若是出了什麽亂子可如何是好?
她放心不下。
“老夫人不讓吵醒你,說你最近太累了,讓你睡。”麗嬸輕聲解釋。
“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我是擔心祖母的身體。”說完,她就進了淨房。
杜雅汐從淨房進來時,紫蘇已經取了衣服回來,半夏也提來了她的首飾匣子,幾人忙服侍她更衣梳妝,雖然嘴角都挂着笑容,可笑容都顯得有些僵硬。
喝了一杯雞湯,杜雅汐就讓人包了兩個肉餅在馬車上解決了早膳。
[濟世藥堂]前,人山人海,兩排帶着佩劍的官差護在藥堂前,杜雅汐見狀,就對馬夫吩咐,“到後門去。”這裏人多,進去不方便,還有可能起什麽沖突。
馬車繞到了後門,半夏就先下去敲開門,守門的一看是杜雅汐,連忙迎她進去。
藥堂的學徒領着杜雅汐來到了藥倉,那裏蘇大人和老夫人正坐在院子裏,看着裏面的人一樣一樣的查驗藥材。老夫人的臉上淡淡的,沒有一絲擔憂,對自己的東西充滿了信心。
杜雅汐走了過去,朝蘇大人盈盈一禮:“民婦見過大人。”
“杜當家的,不必多禮。”蘇大人擺擺手,現在是公事在身,對于杜雅汐的态度,他很滿意。人就要這樣,公是公,私是私。
杜雅汐就走過去,立在老夫人身後。
蘇大人就吩咐一旁的下人,“去搬張椅子過來給你們當家的。”
“是,大人。”下人匆匆而去,很快就搬來了一張符合杜雅汐身份的黃梨木雕花八仙椅,并及時的端來新沏的茶。
三個人并不交談,而是靜靜的坐着等結果,兩個時辰之後,藥倉裏驗藥的人終于走了出來,他一臉恭敬的朝蘇大人拱拱手,道:“蘇大人,裏面的藥材小的已經全部驗過,并無異樣。”
老夫人就站了起來,杜雅汐見狀,也連忙跟着站了起來。
就聽到老夫人面帶微笑的朝那個中年男子拱拱手,道:“曹禦醫,多謝了。”
“老夫人不必客氣。”曹禦醫拱手還禮。
杜雅汐就上前,朝曹禦醫福了福身子,滿懷感激的道:“多謝曹禦醫。”
怎麽會請了一個禦醫來驗藥?京城來這裏日夜兼程也需要兩天兩夜,她想着就悄悄的打量了一眼曹禦醫,見他眼圈泛青,一副睡眠不足的模樣,就知這事一定是沒有瞞過鐘家。這禦醫也是一定是受舅公所托,前來替姚家解圍的。
既然鐘家已經知道了這事,那宸之在京城應該也會順利一點吧?
杜雅汐連忙收回心神,淺笑吟吟的站在老夫人身旁。
“這位是?”曹禦醫驚訝看了杜雅汐一眼,目光又帶着詢問的看向老夫人。老夫人就攜過杜雅汐的手,笑眯眯的道:“還來不及介紹,這位是宸之的媳婦,如今[濟世藥堂]的當家。”
“宸之的媳婦?”曹禦醫又是驚訝不已,目光不由的上下打量着杜雅汐,然後,拱拱手,道:“久聞大名。”
杜雅汐蹙眉,疑惑的看向他。
那曹禦醫就笑着解釋:“怪醫的徒弟,神醫杜雅汐,這名號早已傳遍整個大周朝。”
聞言,杜雅汐就笑着朝他拱拱手,道:“那是世人誇大了,雅汐只是沾了師父的光,實在是愧不敢當。”
“聽聽這話,就知杜當家的一定不凡。杜當家不必謙虛!”
一旁,蘇大人就道:“曹禦醫,既然已查清楚了,咱們這就先出去給蘇城的百姓們一個交待吧。今晚我在麗晶樓擺了一桌,咱們大家晚上再敘舊。”
杜雅汐聽着,就更加确定這曹禦醫與蘇、姚兩家都是熟人。
曹禦醫點點頭,杜雅汐就伸手做了個請勢:“兩位,請移步!”
錢海在前領路,曹禦醫和蘇大人跟在其後,杜雅汐和錢媽媽一人一邊扶着老夫人緊随在後。一行人來到藥堂前,杜雅汐看着那黑壓壓的一片,不禁驚訝這些人的耐心。
足足兩三個時辰,他們還是有毅力。
蘇大人一出來,人群就開始有些躁動起來,但可能是看到門口站的那兩排官兵,皆不敢太放肆,只是細聲的交談。
蘇大人就上前一步,看着門前的人群,道:“各位蘇城的父老鄉親,【濟世藥堂】假藥之事驚動聖上,聖上聞之,既是失望,又是痛心,但更多的是不相信【濟世藥堂】會做出這樣的事來。故特別差了曹禦醫連夜趕來驗藥,其他的話,我也不多話,咱們就聽聽曹禦醫怎麽說吧?”
說完,蘇大人扭頭朝曹禦醫做了個請勢,曹禦醫點點頭,站到了他的身旁。
“蘇城的鄉親們,這一次,假藥事件,不僅只查蘇城一家,其他分鋪藥堂也一并會徹查。皇上有令,【濟世藥堂】乃大周朝的國藥世家,軍營和後宮的一切藥品都出自【濟世藥堂】,容不得有絲毫的弄虛作假,也容不得他們的毀謗。”曹禦醫說完,杜雅汐就發現底下那些竊竊私語的人都噤了口,不敢再交頭接耳。
她看着,不由感慨,果然都是吃軟怕硬的。
曹禦醫又道:“此次前來,我查驗了所有藥材,無一是假,那批假藥中的藥材,也不會置人于死,大夥可以安心。至于是不是有人背後陷害,蘇大人已經查了出來。”
蘇大人立刻就接過了話頭,看着人群,道:“此批假藥是配藥坊的工人偷偷換取,此人已被抓進大牢,三日後開審。此次事件,[濟世藥堂]雖有督管不周之過,但也算是受害者。下面請杜當家的來大家說幾句話。”
杜雅汐扭頭看了老夫人一眼,老夫人就微笑着朝她點點頭。
面帶微笑,杜雅汐站到蘇大人身邊,掃看了人群一眼,朗聲而道:“蘇城父老鄉親,這些天讓大家年都沒有過好,實在是我們的過錯。假藥之事讓大家費心之際,我們也做了深刻的反省,說到底還是我們太信任人,但是,在這裏,我想說,信任沒有什麽不好?經過這事,我們也不會十年怕井繩,我們還是以誠待人。尤其是今天看着大家不顧寒風,站在這裏苦等結果,我知道,這是大家對我們藥堂的關心,在此,我真心感謝大家。”
說完,她鞠躬行禮。
态度真誠,不恭不卑。
人群中,紫袍男子無聲的笑了。
明明就是一群看熱鬧不怕天冷的人,卻被她說成是滿懷關心的人。
他聽着耳邊的輕言細語,嘴角的笑意就更濃了。
沒想到這麽一個僵局,她們這麽快就解開了。
有了禦醫的驗藥結果,誰又敢再說什麽?那三戶人家也失了作用。本來上門表示關切,委婉的提出自己可以幫忙引見,卻沒想到她們連禦醫都請了過來。
突然有個小姑娘大聲的喊道:“姚少夫人不會騙人,她是好人,我爹的腳就是她治好的。我相信她!”杜雅汐定眼看去,畢是小青蘿和龐輝從人群中擠了出來。
只見小青蘿輕扯了一下龐輝的手,龐輝就走到人前,當衆拉了他的褲腳,露出已經開始長肉,更還是能看到一個很大面積,依稀還能看見白骨的傷口。他看了一眼杜雅汐,又看向衆人,道:“鄉親們,咱們不能平白冤枉好人,也不能助長了壞人的氣勢。我龐輝曾經是一個沒用的,自暴自棄的孬種。我甚至因為自己的腳傷治不好,也因為自己的媳婦跟別的男人跑了,我就放棄了自己和小女兒,還是家中老娘,想要尋短見。幸虧姚家少夫人的一翻厲罵,把我給罵醒了。”
他說着,眼眶已泛水氣,有些激動,沉默了一會穩住了自己的情緒,又道:“我從來沒有聽過人這麽不留餘地的罵人,她說,如果我想死就去死,她不攔,也不救,甚至可以幫我給老娘找一個老伴,再幫我賣了女兒,用來替我厚葬。她罵我孬種,罵我不負責任,罵我是窩囊廢,甚至搬了個凳子坐着等我去死。”
龐輝用力的擦去眼淚,抹去鼻水,“罵歸罵,可我卻聽出了她痛罵後面的用心,我聽完之後,不敢死,也怕死。最後,她治了我的腳傷,現在已經可以下床走路了。然而,這些日子的藥材都是姚少夫人送我的,從未收過我的一文錢。而她也從未在別人面前提起過這件事情,試問一下大家,這樣的一個好人,又怎麽可能會做賣假藥的事情?今天,蘇大人終于給了她一個清白,給了【濟世藥堂】一個清白,我感謝蘇大人啊。”
龐輝拉着小青蘿跪了下去,對着蘇大人就咚咚咚的磕起了響頭。
“感謝蘇大人,讓醫者不寒心,讓百姓放心。如果因為這次事情,讓小人得了志,醫者就會寒了心,我們百姓就會受苦了,今後連個真心為患者着想的大夫都沒有了。大家想想啊,這最終受到最大損失的人是咱們蘇城的百姓。”
一席話下來,衆人紛紛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蘇大人看着眼前一幕,不禁側目看了杜雅汐一眼。
真是想有想到這麽柔弱的一個女子,竟能罵人罵得那麽狠,讓人連死的心都不敢有。
百姓就憶起了【濟世藥堂】的百般好,憶起了上次杜雅汐被人陷害還在衙門口擊鼓鳴冤的事情,這些串在一起想,很快就心中有了底。這時,人群中就有人附合起來。
“我們相信【濟世藥堂】,請蘇大人查出背後的小人。”
“我們也相信。”
“……”一時之間,喊聲響徹蘇城。
顧懷遠看着眼前的一幕,心裏的感覺很是複雜,他擡眸望向杜雅汐後面的那個老人,見她嘴角一直挂着笑意,他有些疑惑了。這麽一個老人家,當真會不顧骨肉之情嗎?當真會那麽冷血嗎?
怎麽他有一種有事被人蒙在鼓裏的感覺?
自己到底是不是姓姚呢?
他轉身默默的走出人群。
蘇大人朝衆人揮揮手,道:“大家靜一靜,大家的請求我都記下了,我一定還【濟世藥堂】一個清白,還大家一個真相。”他扭頭看向杜雅汐,“下面,由杜當家的親自點火,焚燒假藥,以向世人宣告【濟世藥堂】痛恨假藥的,也容不下假藥的決心和态度。”
藥堂前的旁邊搭了一個木架子,上面放了一大堆包裝精美貴重藥材。杜雅汐和蘇大人還有老夫人、曹禦醫一起移步到木架子旁,從下人們的手中接過火把,幾個相視一眼就一起将火把丢進了柴堆裏,火一下子就燃燒了起來,很快空氣中就彌漫着一股濃郁的藥草味道。
“各位蘇城的鄉親父老,我不想再多說什麽,雄辯不如事實,請大家在以後的日子裏繼續監督我們,謝謝大家。”杜雅汐攙扶着老夫人,轉過身看着激動的人群,朗聲而道。
全場寂靜,所有的人都被【濟世藥堂】的此舉給震撼了。
火堆在燃燒,不僅燃燒了假劣藥品,也燒暖了蘇城百姓對【濟世藥堂】的信心。
一次假藥事件帶着的信譽損失,一堆火苗就重新燒了回來。
一晃眼,上元節就到了,這一天,姚宸之還沒有從京城回來。
院子裏的丫環們都別出心裁的做了精巧的燈籠,叽叽喳喳的說着往年上元節時,街上是何等的熱鬧。杜雅汐放下了手中的賬本,擡眸看向一旁坐在桌前做針線活的麗嬸,問道:“麗嬸,上元節外面很熱鬧嗎?”
麗嬸就想到她從小生長在偏僻的環山村裏,就放下手中的活,笑道:“蘇城的上元節很熱鬧,街上到處都是穿着花花綠綠的男男女女,沿街都挂着燈籠,不少人文人雅士就聚在一起吟詩作對。少夫人想不想出去走?”
杜雅汐就搖搖頭,道:“我想讓院子裏的那幾個出去走走,你就和一起在家裏陪祖母吧。”
“哦,好!我這就出去告訴她們,一準高興壞了,跑得不見人影。”麗嬸笑呵呵的出去了,不一會兒,杜雅汐就聽到院子裏一陣歡呼。麗嬸走了回來,笑道:“就像我想的那樣,全高興着跑了。”
“她們年紀輕,當然愛湊熱鬧。”杜雅汐又拾起了賬本。
麗嬸輕輕的應了一句,“少夫人也跟她們一般年紀,可不見有這麽浮躁。”
杜雅汐聽着就笑了笑,她哪是跟半夏她們一般年紀,她這顆心都已二十六歲了。時間可真快了,她又長了一歲。
手中的賬本怎麽也看不進去,眼睛看在賬本上,可心卻是靜不下來了。半個月了,姚宸之隔三天就捎來一封信,每一封信都說很順利,都說自己很好,可是,如果真的很順利又怎麽會半個月都沒回來呢?
杜雅汐知道,他是在報喜不報憂。
杜父也捎信來回,這麽久都沒有回去,他們心裏也擔心,雖然這事眶着他們,可他們心裏面也一定會覺得不對勁。杜雅汐不想讓他們擔心,只想等姚宸之回來就一起回杜家,開春了,藥苗也要開始栽種了。
腹中的孩子用力的踢了她幾腳,杜雅汐皺了皺眉頭,低頭看去只衣服都微微的動了起來,嘴角就溢出的笑容,臉上染了一層母性的光輝,神聖又耀眼。
她伸手撫上肚皮,靜靜的感受着孩子的動靜。
這麽活潑,一定是一對很健康的孩子。
老夫人替她把了脈,雖不知孩子是男是女,但是卻知道大大的肚皮之下,的确是一對雙生子。
當時聽到這個消息後,她好半天都回不過神來。前世,她一直羨慕別人生一對雙胞胎,每次聽到醫院有雙胞胎出生,她都會跑到嬰兒房前去看,透過玻璃看着那一模一樣的兩張臉。
想不到,她竟也有這麽一天。
只是,想到孩子的親生父親就是姚宸之,她心裏就還是有點過不去,尤其是想到自己對他動了感情。
這時,外面傳來了錢媽媽的聲音,麗嬸應了一聲,就匆匆出去迎她進來,不一會兒,兩個就并肩進來。錢媽媽朝杜雅汐福了福身子,道:“少夫人,老夫人讓我來接你去一下松院。”
親自差了錢媽媽來接自己,難道是出了什麽大事?
難道是京城有了消息,宸之有什麽事情嗎?
☆、118章 空老頭歸來(加二千字)
“可是有宸之的消息?”杜雅汐一邊急走,一邊問,麗嬸見她走得急就連忙扶着她,輕聲提醒:“少夫人,你走慢一點。”
她現在的肚子像是鼓足了氣一樣,一天一天的見大,她們瞧着都不禁有些害怕,從未見過這樣的長速。
杜雅汐放緩了腳步,一旁錢媽媽也是急急的勸道:“少夫人,你別心急。不是少爺的事,而是空掌櫃和風塵回來了。”
空師伯和風塵回來了?
眸子輕轉,杜雅汐忍住了心裏的疑問,穿過抄手游廊,又穿過花園,來到老夫人居住的松院。
花廳裏傳來空師伯的聲音,杜雅汐的腳步又不禁加快了一些,進了花廳卻見到了兩張陌生的臉,一個灰袍中年男子,一個是青袍侍從,她不禁一怔。
怎麽回事?
這時,就聽見灰袍中年男子,打趣,“丫頭,怎麽認不出師伯來了?”
“師伯,你這是?”杜雅汐打量着他,暗暗稱奇,原來古人的易容術是如此了得,她一時還真的是沒有認出來。
一旁,風塵站了起來,朝杜雅汐拱拱手,道:“師妹。”
“師伯,師兄,你們受苦了。”杜雅汐走到老夫人的左下側坐了下來,看向坐在對面的空老頭,遂問:“師伯,究竟是什麽人幹的?”
空老頭就搖搖頭,道:“對方太神秘了,一直蒙着臉,武功也了得,我們根本就不知他們是誰?只是知道他們在打百草谷的主意,我們怕他們遲快要查到姚府來,便騙他們說帶他們去百草谷,路上趁他們不注意逃走。”
這世上打百草谷的人舉不勝枚,根本就猜不出來。
老夫人就放下了茶盞,道:“你們就先住在姚府,只是要先委屈你們易容一段時間。我們環山村的藥園馬上就要開始栽種藥苗了,不知兩們可不可以幫忙?雅汐現在身子不方便,而我們又沒有這方面的人,我想你們就很合适。”
聞言,杜雅汐就眼睛一亮,滿眼期待的看向空老頭和風塵。
如果他們願意和自己在一起,當然是最好的。雖然才認識不久,但是她對他們的同門情誼卻是出自內心的。
既是同門,那就是一家人。
一家人,當然是在一起比較好。
空老頭和風塵相視一眼,随即就點頭,爽快的答應了下來,“好!能幫上忙,我們自然要幫。”說着,他又看向杜雅汐,“丫頭,那東西你一定要保管好,師伯相信你已經猜出來了。”
“是,師伯。”杜雅汐嚴肅的點頭應是。
風塵:“我們回城前沿路就聽說,【濟世藥堂】出了假藥之事,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背後的黑手可查了出來?”
老夫人就輕嘆了一口氣,“說來慚愧,此事是小女姚靈芝和女婿徐子謙所為,實屬家門不幸啊。”
杜雅汐見老夫人的眸中閃着痛色,就連忙岔開了話題,“師伯,師兄,我們買下了老君山山脈,用來種植草藥。我們的藥園還沒有取名呢,要不,你們幫忙取一個?我看你們那空和過的牌子倒是有趣。”
空老頭笑了起來,“那也不是我們的主意,我們只是用了你師父的主意,在百草谷時,她就是這麽幹的。”憶起了往事,空老頭的眸中浮現了笑意,也攏上了淡淡的哀愁。
竟是宋三七的主意?
不過,想起她來自現代,杜雅汐就能明白她哪來這麽古怪的想法了。
“叫不換如何?”杜雅汐看向空老頭,見他有些發愣,又道:“藥園的名字叫不換。這藥園有一半是以我師父而買的,如果叔伯覺得不好聽,我們再想一個?”
這時,老夫人就點點頭,道:“不換,這個名字好,我喜歡。”
杜雅汐感激的看着老夫人。
三七有一個好聽的別名,叫做金不換。不換的意思就是三七,她是想用宋三七之名來取藥園名。
風塵凝視着杜雅汐,眸中閃過絲絲疑惑。
那個地方來的女子都有一顆七巧玲珑的心嗎?
空老頭回過神來,高興的點頭,“好!我也覺得不換這個名字好。”
杜雅汐就放心了下來,吩咐一旁的麗嬸,“麗嬸,你讓院子裏的婆子去老何的院子裏收拾出兩間房來,從今日起,我師伯和師兄就住那裏。”
“是,少夫人。我這就去安排。”麗嬸轉身就出去。
空老頭和風塵就朝老夫人拱拱手,道:“叼擾老夫人了。”
“大家都是自己人,不必如此客氣,你們盡管安心住下便是。你們答應去藥園幫忙,我才是要謝你們。”老夫人笑着擺擺手,“不過,一家不興說兩家話,這謝字我就不提了,你們以後也別提。”
“是,老夫人。”兩人拱手應是。
大夥寒暄一會,老夫人就問杜雅汐,“丫頭,明天你姑母的藥堂重新開業,你陪祖母去一趟吧。竟然咱們是好聚好散,那就別讓外頭的人看了笑話。”
杜雅汐自從聽了老夫人和她堂姐的故事之後,她也就明白了姚靈芝在老夫人心中是有着怎樣的一個位置。再痛再恨,老夫人始終狠不下心來對她,把家分了,讓她不再終日左算右算的過日子,這是老夫人對她真心的疼愛。
只可惜姚靈芝并不珍惜這份親情。不聽徐子謙的建議前往分給他們的産業的聚集地——北方,而是選擇停在這裏,重新開一家藥館。
因為分家時,有明确說明姚靈芝和徐子謙不能再用【濟世藥堂】,所以,他們的藥館就取名為【怡安堂】。
如果換是以前的杜雅汐,她說什麽也不會去捧姚靈芝的場,不過,現在她的眼皮子不會再那麽淺了。有時間,你的大方也是一種保護自己和攻擊別人的武器。
有多少人在等着看笑話,她心裏清楚。
所以,明天,她一定會去,而且還是笑着去。
為了以後的各不相幹。
“這是怎麽回事?”空老頭知道這是別人的家事,自己不該多嘴,但他還是忍不住的問了。
淡淡一笑,杜雅汐面色無異的應道:“師伯,沒什麽事。只是我們前幾天分了家,姑母她們重新在蘇城開了一家藥館。”
“這不是擺明了搶生意嗎?”風塵皺着眉頭道,空老頭的眉頭也是皺得緊緊的。
“噗……”杜雅汐撲哧一聲就笑了,看着空老頭和風塵,道:“這怎麽能說是搶生意呢?只要都是為了救死扶傷,就不是什麽搶生意。”
空老頭的眉頭驟然松開,微微颔首。
倒是他們一下想多了,大夫的天職就是救死扶傷,并不僅僅只是為了掙錢。
老夫人看着杜雅汐,滿意的笑了。
……
明月皎潔,群星璀璨,宸院靜悄悄的,只有窗外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音。
屋裏,案臺上堆着高高一沓的賬本,右邊角放着一個掐絲琺琅三足立鼎香爐,香煙袅袅升起,一室都是淡淡的檀香味。
杜雅汐一手拿着賬本,一手飛快的打着算盤,自從當了家之後,雖然用不着她天天管這管那,但是,她知道要想徹底的了解一個家的情況,賬本就是一個便捷的渠道。
突然,她停了下來,目光看向案臺邊上的青釉絹缸,雙眼不斷閃爍。
自己這是怎麽了?
總是不經意就想起與姚宸之有關的東西,她輕輕的甩了甩腦袋,玉指飛快在行走了盤算之上。幹活吧,這樣可以不去想那麽多。
月上中天,杜雅汐終于停了下來,一手支在腰上,慢慢的起身,端着茶盞往室走去。喝了一杯水,她就返回內室,卻見卻見一道高大的黑影矗立在案臺前。
杜雅汐皺了皺了眉頭,冷冷的問道:“閣下,難道不知男女有別嗎?這可不是君子所為?”
這個是什麽時候進來的?
她竟是一點聲響都沒有聽到。
那人就輕笑了幾聲,“你難道不是應該先尖叫幾聲嗎?”
杜雅汐就冷冷的瞪了他一眼,道:“你是想讓我叫人來抓你,還是想明天蘇城又傳出我杜雅汐夜會男子的謠言?”
“難道你就不怕我對你不利?”黑衣人挑眉,眸中閃爍着絲絲趣味。
杜雅汐盡量讓自己顯得鎮定從容,嘴角就溢出一抹胸有成竹的笑容:“你不會!”
“為什麽?我可不覺得自己是一個好人。”
“閣下若想對我不利,早就動手了,你已經錯過了最好的時機。”見他又挑眉,眸中的笑意漸濃,杜雅汐就知道他不會對自己不利,“上次在別院後山,承蒙閣下出手相救,謝謝!”
“我又不是來讨謝的。”黑衣人看着她顯得笨拙的朝自己行禮,眼着那高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