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假傳聖旨
深秋的正午,日光中仍帶着肅殺之氣。
林淼一落地,便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咦?
爪子上沒有了肉墊和毛毛,眼周處多添了幾分的濕熱,林淼後知後覺地把手拿下來,發現自己居然變成了人形。
哦,對了,在白光閃過的那一刻他确實是下意識了用人類的語言向沈禦求助了。
“你你你……原來是妖……妖怪。”
這日光實在是太毒了些,林淼還沒有來得及用袖衫擋住,便聽見身邊期期艾艾的一陣結巴,間或有驚吓之意。
林淼轉過身去,看見的果然便是沈覺一臉驚呆的模樣。
“是啊,小爺我就是妖怪,啊嗚。”
半大的貓兒居然變成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他的嘴巴誇張地張開,發出一段怪音。沈覺幾乎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啧,真是沒用,你要是一直如此的話這幻境我們是走不出去了。”
在沈覺徹底喪失意志之前,林淼在對方臉上拍了幾巴掌,而沈覺神色驚恐,很明顯是還沒有從驚吓中回過神來。
“沈禦乃一方術士,怎可養妖為患,待從這個破地方出去以後,我一定要報官。咦,不對,我自己不就是官府的人嗎?”
“還有這什麽幻境,你們肯定是和那說書的是一夥的,使了妖術目的就是為了把我困在這裏。”
“咦,還有我的脖子,剛才明明被劃了一下,現在也不疼了!”
貓大爺抱着雙臂,看着沈覺在這邊上蹿下跳。他生生做出一副悲痛欲絕的模樣,不一會兒,就惹來周圍人的注意。有幾個好奇心旺盛的人,已經朝着這邊圍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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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出去的話你就閉嘴,否則的話我就在這街上大喊你是大理寺卿沈大人的兒子,那這主街之上,自然是有仇的報仇,有冤的抱冤。”
林淼繞到沈覺背後咬耳朵,便看見周圍的人神色愈發怪異了些。他往前跳了幾步,忙拉過周邊的一位小哥。
“抱歉要打擾一下這位小哥,我們兩個是外地人士,想問一下去午門的路怎麽走。”
“不,我們是問去柴市的路怎麽走。”
眼看着那小哥露出疑惑的神色,沈覺連忙上前插|嘴一句。林淼雖然覺得有些奇怪,卻也就着應和了幾聲。
“現在我們在的位置就在宣武門附近,柴市那邊一直順着走便可以看見。聽說今天有大批圍觀的百姓,你們順着主街走,看見人多的地方跟着走就是了。”
“唉,你們莫不是和那李家有什麽關系?”
在這特殊的一天,林淼他們的問路顯然是激起對方的好奇心。見周圍的人越攏越多,林淼索性破例使了一次妖術。
這小哥本還是一副滔滔不絕的模樣,哪知道下一刻便面露呆滞之色走遠了。沈覺覺得自己的後背突然生出了冷汗。他從林淼這裏退開,往後移了幾步。
“咦,犯人被推出午門處決不是戲詞裏說的嗎?怎麽還騙人呢,哼。”
林淼叉了叉腰,決定以後再也不看那亂七八糟的東西了。
“午門處決犯人乃是以訛傳訛,事實上一般情況都在菜市口。”
“還有你剛才是不是使了什麽妖術?”
“不過是抹去他這一段記憶罷了,沒什麽損失。”
林淼趕在對方第二次跳腳之前回答,果然還是看見了對方臉上孤疑的神色。
“那你為什麽要假裝成自己是一普通的家貓,還不是圖謀不軌。”
“因為要追随沈禦左右,你不懂得啦。”
林淼在對方腦後蓋了一巴掌,順勢給他指了一下日頭。
“我們如果繼續在這裏拌嘴的話,別說是救人了,大概連圍觀的人群都摸不到影兒。”
正南方的天空,盡是刺目的白光,沈覺身下一晃,也顧不得林淼是不是妖怪的身份了。
再有不到半個時辰,如果他們還不采取行動的話,那李家真是神仙都難救了。
“哎,要不我們劫法場吧。”
對于接下來的英雄行為,林淼的心裏甚至是升騰出滿腔的激動。他已經跑出了幾步,哪知道袖口被揪住了。
“我記得李家是因為謀反之罪才被滿門抄斬的,一百餘犯人,又在京畿之地,別說是大理寺的人,就連是普通禁軍,僅憑我們二人之力也難以擺平。”
“那你既然是妖,不妨變個聖旨出來,我覺得還是假傳聖旨靠譜一些。”
青寧鎮的父母官,朝廷任命的沈大人一拍腦袋便想出了這絕妙的計策,林淼慶幸自己是一溫順的妖,要不然他真的是要忍不住打人了。
“哎,你這個神情是怎麽回事。我這樣做就是風險最低的辦法。而且這不過是十幾年前的幻境,就算是犯了罪也不礙事的。”
“你先假傳聖旨拖住他們,我回家去說動父親讓他出面處理此事。屆時我們在大理寺府衙前彙合。”
沈覺簡單交代了一番便立刻跑遠,林淼甚至沒有來得及問一下大理寺府衙的具體位置。
看來事到如今,假傳聖旨才是最可行的辦法。林淼一路掩着氣息到了菜市口的邊沿,正好遇到了巡街過來的禁軍。
那末尾處的倒黴仁兄受了貓大爺的妖術,很快便暈乎乎地到了林淼的面前。
林淼很好心地給對方留了裏衣,而外面的一套禁軍裝束,則全數被他扒光了。
菜市口這邊已經圍了一大批的百姓,很多人雖然眼底透着膽怯,但是面上還是有些好奇的神色。
在法場的正中央,沙地之上置了一百餘木樁。每個木樁上面,都有一個穿着囚衣的犯人被按着脖子趴在那裏,後面是兇神惡煞的行刑人,以及明晃晃的大刀。
男女老少都有,估計成年的都被押到了這裏。他們的臉上,俱是灰白的神色。
最前面一排的是一個中年男子,而他右手邊是一個妙齡姑娘。
大概是李家主要的成員,從胳膊乃至腰背,都被綁得緊緊的。
嘶。
林淼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自己脖子的位置,同時也想起另一個重要的事情。
據那書生講,李家是因為冤案所以才落得一個被滿門抄斬的結局,那麽,他是怎麽逃過這一劫的?
林淼摸着自己的脖子裝鹌鹑,下一刻便對上了一個孩童的眼睛。
那小孩大概五六餘歲,被旁邊一個女孩子死死地捂住了嘴巴。
一雙眼睛卻瞪得吓人。
沈家在主街南側有一處宅子,離京之前沈覺一直都住在那裏。事實上他出任青寧也不過是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沈覺熟門熟路地往家裏奔,哪知道剛剛近了大門腦袋便迎來一記悶痛。
等到他反應過來了,便看見有一個小石子應聲落地。
“你是何人,為何來我家,要是再這樣硬闖的話我就喊家丁打你了。”
站在門口的乃是一垂髫小童,身着一身圓領衫,微微叉着腰,手裏居然還捏着一個彈弓,他的腿在有節奏的抖動,明顯是一副要繼續打人的樣子。
離家還不足滿月,怎麽家中便多了一個孩子,沈覺揉了揉被砸的位置,半天也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他記得族中沒有這樣小的孩子,他自己在這一輩中,本就是最小的了。
“哎,你是誰啊,為何我沒有見過?莫不是哪位世叔家的?這樣頑劣是要挨揍的!”
沈覺繼續往裏走,這一下子,挨了石子的是小腿。趁着他跳腳的間隙,甚至是聽到這孩童惡劣的笑聲。
看我抓到了不打你一頓,沈覺往前跑了幾步邁進門檻,那孩童也早已躲到了裏面,等沈覺追進去了,便看見有一雙人影從長廊閃出來,而那孩童則躲在了兩人的背後。
“犬子頑劣,打擾到公子了,我這就讓他給你賠禮道歉。”
說話的人青袍玉冠,彬彬有禮,但沈覺看了一眼,就立刻呆住了。
眼前的這位,便是十五年前的父親大人是也,而站在他身側一臉娴靜的那位,便是他母親。
至于那個躲在雙親後面吐着舌頭被揪着耳朵出來的……
居然是沈覺幼年時候的自己!
天……
我小時候有這麽頑劣嗎?有嗎!
沈覺下意識地捂了一下眼睛,卻也感覺到深深的無力。
這裏是十五年前,情急之下,他居然忘了一個這麽重要的問題。
那麽現在,他自己是以什麽立場來找父親處理此事的。而且最關鍵的是,這次的案件就連是一向剛正不阿的父親都草草結案,那麽其中還不知道要扯出多少的關聯來。
“是我家孩子頑劣,公子沒事吧,既然來了就趕緊進屋稍坐,我着人去請大夫。”
沈覺仍在神游,便看見他母親招了招手,然後她竟當着他的面,朝着父親大人咬耳朵,聲音雖然很小,但沈覺還是聽到了。
他母親說……這位公子長得與我家覺兒怎麽如此相似。
“那謝謝……夫人了。不過大夫就不必請了,這點小傷不礙事的。”
越過擠眉弄眼擺着鬼臉的……小東西,沈覺跟着人進了正廳,驚奇地發現十五年前的裝束與他離京前基本沒有多大的改變。
“不瞞大人,此番拜訪,草民确實有事相求。”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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