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夏柯就覺得好玩,你問我幹嘛?還是說:“好啊。這麽喜歡你,一定是個小女貓。”

小女貓毛色和夜色一樣黑,夜色一樣的黑底上又燦爛地長出幾叢雜毛——應該是熔金的那種金棕色,可營養不良,就成了黃毛丫頭又幹又枯的黃毛。

這個花色應該叫玳瑁,玳瑁貓都是女孩,小女貓是一張半黑半棕小花臉的小花貓。

周旻旻小同學表示贊同,他很鄭重地在小女孩面前蹲下,輕輕握住她右前手:“從今以後我們就要在一起啦。我是周旻旻,這是我的學長。”

夏柯被點名,“啪”地拍了周旻旻腦袋一下,笑他:“求婚哪?別人……別貓都凍死了。”一把捏着那只小貓崽後脖子拉起來揣懷裏,貓到了他手裏又嘴一張,氣哭似的抗議,兩點白牙咬住夏柯手指。

夏柯皮糙肉厚,任她磨牙,評價:“牙口不錯。”周旻旻跳起來:“學長你怎麽能欺負我家貓呢!”義正辭嚴控訴了夏柯幾句,把小貓解救到懷裏,才單手攏着她一對一聲明家規第一條:“咬我可以,不能咬我的學長。”聲音很小,就是不讓夏柯聽到。

這天晚上很多寵物用品商店都已經關門。

學長帶學弟,發揚“團結緊張嚴肅活潑”的精神,開始查資料。

查資料的第一個問題最重要,要開門見山,開宗明義。夏柯也學周旻旻搔貓脖子:“這貓究竟多大?”

周旻旻小同學一臉好學,立刻搜索“怎麽判斷貓的年齡”。

兩個人揣着貓到路燈下一對,小貓眼睛藍膜褪了大半,處在一個藍不藍黃不黃綠了吧唧的境界裏。對照資料,夏柯推斷:“兩個月吧?”

他們跑到十點鐘還開門的大型超市,好歹買到了幼貓罐和貓砂——貓不能喝牛奶,周旻旻小同學查到這個事實,非常失望,我們從小看到貓從碟子裏舔奶的動畫居然都是騙人的。

轉到另一排貨架前,他眼神一閃,又拿了牙刷牙膏,蓋在珊瑚絨毯子下面去結賬。

小女貓就一直窩在他的羽絨服裏,被他偷偷摸摸帶進超市。周旻旻小同學本來還怕她害怕,叫個不停。誰知道有人胸口的體溫暖着,貓居然踏踏實實睡着了,直到人肉坐騎坐進出租車才醒,勉強睜開一只眼睛看看,又很快壓了壓爪子,再睡過去。

周旻旻拖拖拉拉抱着塑料袋再下出租車,已經到了十二點。

他“哎呀”就是一聲叫,故作驚訝:“我沒發現都這麽晚了,學長你回宿舍太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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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柯看破不說破,偏要逗逗他:“不礙事,大四下,宿舍都空了。”

周旻旻眼裏的小火苗一下就熄了,他抱着瘦瘦小小的貓崽,站在公寓樓前凄凄慘慘地不說話,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沒處說去。就低着頭,蜻蜓點水地看夏柯一眼,兩眼水汪汪的,再低着頭。

夏柯差點要懷疑自己是不是特別冷血,特別壞,特別殘酷。

周小同學已經吸起鼻子:“學長……”

夏柯趕緊:“打住!”他越想越忍不住笑:“戲劇社走寶了啊,怎麽沒發現我們周小同學這麽顆明珠?”

周旻旻笑得臉都亮起來:“那是因為學長把我帶進學生會了嘛。”

學得那麽會順杆爬,夏柯手上本來就幫他提着重的那袋東西,這會兒伸出手,把他懷裏抱着的塑料袋一把提過:“走吧,你開門,我要不上去,浪費你現買的牙刷牙膏。”

我喜歡的人要來我住的地方。

周旻旻歡歡喜喜,在電梯裏都要哼起歌來。

夏柯看他得意,調戲他:“哎,那麽想讓學長檢閱,臭襪子髒內褲都收好了嗎?”

周旻旻沒經歷過這種男生宿舍日常,吓了一跳,嘴巴大張:“真的?襪子內褲?”

周小公子的公寓果然是清清爽爽,木地板幹淨得可以光腳踩。唯一有些亂的,是餐桌上茶幾上沙發上擺着的專業書。

夏柯自己也是十七八歲襪子內褲亂塞過的主,看見這麽套幹淨房子,居然毫不臉熱,萬分懇切:“從你這個年紀到我這個年紀,單獨住的男同胞十有八九又髒又亂,床底下能養耗子。”

周旻旻小聲念叨:“我才不信,會長也住得這麽髒亂差?”

夏柯頓了頓,自嘲說:“我不知道。”又笑:“他那兒,我沒去過。”

這或許是一個伏筆。

商湯會來他的宿舍,幫他收拾,給他送飯。他踏進自己的空間,對自己好,可從沒允許自己進入過他的個人領地。

自己眼不盲,心也不瞎,竟然對此失明。現在猛一下不知是心驚還是心涼。

周旻旻也像被針刺了一下,不是為自己疼,而是為他學長。但他馬上興沖沖犯起話痨,用一波滔滔不絕的養貓知識科普打破沉默,給小貓安窩。

他索性跪在地上弄貓砂,不知道什麽時候夏柯也蹲到他身邊,一胳膊勾住他:“等你有了孩子,一定會是個好爹。”

周旻旻嘁一聲,卻沒有甩開他的手:“哪有這麽誇人的嘛。”

夏柯在周旻旻公寓的客房睡,周旻旻給他搬出新被子,張羅好了,才自己去睡。

燈關了,他窩在被子裏,努力聽根本聽不見的隔牆那個人的呼吸聲。嘴巴鼻子都埋在被子裏,被子是香的,他這時才閉眼偷笑,用臉蹭蹭被子。慶幸上周全公寓的被套枕套,包括客房的都洗過,被子都曬過。就這麽越來越困。

一夜浮在淡淡香氣裏的好夢。

第二天早晨,陽光烈得吓人。

周旻旻睜開眼,鬧鐘時間還沒到,他起得早,每早起來看書背法條,趁鬧鐘沒響立刻按掉。明知公寓隔音好,還是蹑手蹑腳,以免吵醒夏柯。

沒想到客房的門已經開了,周旻旻穿着睡衣睡褲,揉着眼睛:“學長你怎麽起得比我還早?”

夏柯盤腿坐在床上,很誠懇:“床太軟太舒服了,不習慣。”

周旻旻順着他的目光,撲到窗邊,眼瞪得溜圓:“下雨了?”

一道又一道水滴像冰淩一樣在窗前劃過,陽光照在窗玻璃上,光芒四射。

夏柯比他高半個頭,站在他身邊一起看。

下雨不會有這麽長這麽重的水滴,這是今天太陽太烈,照得一棟樓各家房檐上的積雪都融化,滴滴答答。

一條重得要死的手臂搭他肩上,周旻旻耳邊傳來夏柯的聲音,煙嗓加剛起床,沙啞懶散卻很溫柔,說:“小同學,你聽見了春天到來的腳步聲。”周旻旻只覺得心裏“砰”地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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