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Chapter 15

白飛在那邊長時間的沉默，最後實在挨不過，落下一句話：“那你想怎麽辦？”

怎麽辦？沒想過。

陳志整個人忽忽悠悠的，看見前方不遠處的小區，就把車停到了臨時停車位，端起平板看家裏的監控。

那個小娃娃……不，該叫他陳珂了……

陳珂沒有合适的衣服，這幾天在家裏都是穿他的襯衫，他瘦，襯衫的袖子就像是戲服，必須在袖口的地方多卷幾層，露出一小節纖細的手腕，上面繩子磨出的紅痕還在，提醒着他所有的事情還沒有完全過去。陳珂這時候就老老實實的坐在客廳的沙發裏，他前幾日教他怎麽開電視，他雖然學會了，但自己在家的時候卻從來沒用過，就只身一人呆呆的坐在客廳，一點一點看着太陽升起來，再一點一點看着太陽降下去，空落落的等一聲開門響。

陳志盯了一會兒，什麽話都不想說。

可白飛被這種默不作聲吓到飛起，如果手機間能有一條通道，這個時候他早就爬過來揪着陳志的耳朵喊了，雖然他所有的能耐也都是在非親眼看見陳志時才能顯出來，但是相比于陳志他哥陳洲和他們家大權在握的陳老爺子，白飛寧可死于陳志犀利的眼神下。

畢竟陳家剩下的爺倆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要是讓他們知道始作俑者是他，估摸着就算白飛他爹求情也不會讨到多大便宜。

白飛一百個焦頭爛額，就差跪在陳志面前求了，“我說親哥哥，你放我一條生路吧，你家老爺子要是知道是我使得壞，我怕是跑到外太空都沒用了。你行行好，把人給我吧。”

陳志聽他的話音就覺得有意思，白飛無法無天慣了，但是從小就特別怕陳洲，見了陳洲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可大老遠兒的看見陳洲的影子他都渾身一哆嗦，能跑則跑，跑不了也絕對乖的像只羊，和在他身邊完全就是倆人。

陳志低頭苦笑了一下，“小白，敢情你不是替我着想啊。”

“我還不為你着想！”白飛一個暴起，“志哥，你知道你家裏人的手段，現在你把人給我，大不了我送他出國，一輩子不回來。可他要是落到你爸手裏……你想想吧，他還能有活路嗎？”

“他現在到誰手裏都沒活路。”陳志嘆了口氣，“小白我還不了解你？那孩子到你手裏，活不過第二天……”

“但這和你無關！”白飛的聲音有點急，“一個人而已，陳志！你多大的人了，什麽沒見過？為一個小鴨子值得嗎？眼睛一閉，熬上兩天，再碰上條新魚兒，你就把他忘了。”

真的會忘嗎？

陳志靠在駕駛位上，心裏空虛的難受，他從口袋裏摸出顆煙，把車窗開了點，打火機“噌”的一聲，盈盈間一圈白煙升起，陳志整張臉都模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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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沒試圖忘過他，當時在地下車庫，看着那張流着淚的面孔一閃而過，只要他咬着牙狠下心十秒鐘，就什麽事都沒有了。娃娃會像是那些曾出現在他生命裏的大多數人一樣，有過那麽兩次魚水之歡，然後夢醒時分各歸各的位，天一亮就都煙消雲散，找都找不到。但他受不了，他頭頂着車庫的冷光，一秒鐘都挨不下去，那種感覺很難熬，像是他一松手，就再也沒有了，連同自己的那一部分也沒有了。

這樣的人，你叫他怎麽忘？

陳志咬着煙，說出的話有些啞，“別勸我了，這人我留下了，剩下的事你別管，和你也沒關系，他在我身邊一天我罩他一天，我陳志就不信自己還護不了一個孩子。”陳志把煙頭暗滅在煙灰缸裏，一縷灰飄上來。

白飛聽他這話一時之間也有些愣神，陳志從小就這德行，有些不傷大雅的事兒你怎麽說都好辦，甚至讓他吃點虧也成，但一旦要是他自個兒認準了的事，別人要是不同意，任憑你勸出個花兒來，陳志也絕不松口。這事兒別說白飛沒辦法，誰也沒轍。

白飛哀哀的嘆了口氣，“你說他哪兒好啊……”

“哪兒都不好。”陳志接過話茬，“可我喜歡。”

可我喜歡。

這世界上大多的事情都逃不開這四個字，陳志懂，白飛也懂。

話已經說到這兒了，在勸下去也是無用。白飛撓了撓頭發，“那你現在想怎麽辦？”

“不知道。”這是真的，陳志還沒倒出時間去想這麽細的事，他原本讨厭一切麻煩的事情，但是陳珂的存在對他而言本身就是個不小的麻煩，但這時他卻心甘情願。可這世上的事怎麽能一句心甘情願就解決的了的，陳志看着遠處漫上來的紅霞，不知怎麽就露出了話。

“你說，我要是真跟他在一起怎麽樣……把他帶回家……”

“打住——”白飛聽到這兒才發現自己已經驚出一身冷汗，“陳志，這件事最過分也就是你把他留在身邊養着了，不能再進一步。再說他是個什麽身份？沒有你他就得死在男人的床上！你給他條生路他就快感謝你八輩祖宗了，千萬別在出格了，真把事情鬧大了，他怎麽辦？一個小孩兒，随随便便動點手段，一輩子就毀了……”

陳志突然覺得特別的絕望。縱使他有千萬種能耐又能怎麽辦，公司是他爸的，很可能會變成他哥的，但只要陳洲還活着，就算他爸有心給他這個偏愛的小兒子，他也沒法安安穩穩的坐到位子上。陳洲有多恨，他見識過，他不怕那些明槍暗箭落在自己身上，但他舍不得把那個小孩兒露出來讓人給當活靶子。

陳志把車重新點火，“先這麽着吧，反正那小孩兒也有身份了，剩下的事慢慢來吧……”

白飛聽他松了口，懸着的心也放下一半，要是這人真抽風，他估計也沒幾天活頭了，“別急，沒準你玩兩天膩了呢，到時候記得給我打電話，我給你做清道夫。”

“滾……”陳志把耳機甩下來，決定不再和他磨牙。

車子打了個漂亮的轉兒，拐進還算高檔的小區裏，門衛看見熟悉的車牌號站直向他敬了個禮，晚上下班放學的人溜達在幹淨的小區空地上，有種很溫暖的感覺。

陳志下了車，擡頭看看自己家的那間窗戶，燈沒亮，但他心裏卻有一股很特殊的期待，在陳珂沒來之前，他對于下班回家沒這麽大的執念，他往往會約上一兩個朋友到新開的酒吧裏喝上幾杯，要是遇見了合适的男人女人，就随便找個地方痛快一下。往往嗨完之後已經是後半夜，陳志稀裏糊塗的開門回家，倒在床上睡着，第二天頭痛欲裂的醒來。

但現在不一樣，這些日子他開始期待起回家這一件很平常的事，因為他知道有一個人在等他。等待是這個世界上最浪漫也是最無奈的事情，很多時候一個人等另一個人是因為知道他會回來，所以他才心甘情願的等下去。但還有一些時候，等待本就是無期的，等着的人撐着一口放不下，寧願熬到油盡燈枯，也冷不下這顆心。

陳志看着那間小小的窗戶，心裏就酸了起來。

陳志照例乘了電梯上樓，鑰匙旋在鎖孔裏“咔噠”一聲開了。

陳志推開門，夜色已經深了，屋裏大片大片濃墨重彩的黑，陳珂抱着腿坐在沙發上，一張臉扭着看外面已經暗下去的天色，僅剩的一點點藍光從窗外打到他的臉上，小小的一個人蜷在角落裏，平靜的一張臉上什麽表情都沒有，卻堪堪讓人覺得說了太多。

陳志把手搭在牆上的開關，“怎麽不開燈，多黑啊。”

“習慣了……”陳珂像是維持着那個姿勢很久了，把腿放下來的時候整個人晃了一下。

陳志發現陳珂特別喜歡這個姿勢，兩條胳膊環過清瘦的小腿，下巴放在膝蓋上，黑色柔軟的長頭發從後面披散開，遮住了他半個身子。小的像是經不起任何風吹雨打。

“想吃點什麽？吃完了帶你出去。”

“嗯？”陳珂像是沒聽清楚這句話，歪着腦袋看他。

陳志把他摟在懷裏，他在公司累了一天，回家的時候又聽着白飛在他耳邊各種念叨，現在整個人渾身上下透着一股說不出的乏，似乎只有抱着他，感覺他在他心口才能舒服那麽一點點。

陳珂感覺出了陳志今天的不同，任由他把自己摟的緊緊的，他把耳朵貼在他的胸口，那顆心“砰砰”亂跳，似乎每一聲都砸在他心上。

“我……是不是讓你為難了……”陳珂把臉藏在陳志的白襯衫上，聲音低而悶，像是喃喃自語。

陳志開始沒聽清楚，剛想出口問，才琢磨出他的話來。

“不是，別瞎想。”陳志捏着他的肩膀，他太瘦了，十七八歲的男孩，抱着摸起來就像是只剩下一把骨頭，他看他現在的樣子都想帶他去醫院檢查一下。

“家裏我的衣服都太大了，你穿的不合身。一會兒我帶你出去逛逛，總不能一直悶在家裏啊。”陳志走進主卧去換衣服，隔着門沖陳珂說。

陳珂心裏亂糟糟的，他長這麽大，除了晚上有些花錢多的客人會帶他出臺，他基本上沒在白天出去過。就算是在晚上，那些人也通常是把他鎖着從一個黑房子裏塞到另一個黑房子裏，有時他們連家都不會帶他去，就把他按在哪個漆黑的角落，趁着夜色二十分鐘做完，連頭都不回的再把他丢回去。

他沒想過有一天能光明正大的走到人群裏。

還是和陳志在一起。

作者有話要說：

夜深了，你回家了嗎？

深更半夜更了一章，發現其實作者的感受很容易就影響筆下的人物

更何況我寫這篇文根本不寫大綱，就是順着感覺，想到哪兒寫到哪兒

都說寫到了一定時候，創作出的人物就有了自己的靈魂

他們知道在什麽時候做什麽事情，也許是對的吧

今天着重表揚氣場兩米八的志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