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風雲起
清華殿的議事廳,各方長老都已經離開,空蕩蕩的大廳裏只剩下葉寒栖和韓麟兩個人。
韓麟端坐在首座上,他的身側點着一盞長明燈,此刻燈臺裏的燈油正滿,火燒的很旺,那一簇火苗給韓麟清瘦的臉頰鍍上一層紅光。
葉寒栖坐在韓麟的左下方,他一年四季都穿着雪白的衣飾,從裏衣到鞋襪,無一不是雪白。衣襟的陰影從領口豎下去,能看見一點形狀好看的鎖骨,隐藏在陰影裏不那麽明顯,讓人有種想要把葉寒栖衣服扒開細看的沖動。
桌上放着的茶水已經冷卻,葉寒栖卻不介意,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他這副天塌下來也不着急的淡定模樣反而看的韓麟十分着急,等葉寒栖把手中的茶分幾次小口的喝完,韓麟才輕咳一聲,表示自己還在。
葉寒栖放下茶杯,看向韓麟,用眼神詢問他有什麽要說的。
“煉體這件事情我不同意。”葉寒栖的眼神有着不符合年齡的冷靜,韓麟看的心裏一寒,覺得自己這個弟子變了太多。
剛才在這個廳裏,葉寒栖全程都是一張面無表情的臉,不管下面的長老提出什麽樣的刁難,他都能冷靜而理智的面對。韓麟貴為一門之主還不是個老糊塗,他清楚的知道葉寒栖說的都是事實,而且他提出的改革也有利于宗門的發展。
可是韓麟不敢讓葉寒栖就這樣放手去做,因為作為一門之主,他需要的是平衡,而不是一意孤行。葉寒栖要求各門弟子煉體,無異于向各門弟子的師父傳達一個訊息:你們管不住弟子,那就由他葉寒栖代勞。
這種越輩分打臉的事情容易激化宗門內的矛盾,這不是韓麟想要看到的。
“我意已決。”葉寒栖對韓麟的回答不意外,韓麟剛才口頭上說這件事情再議,但是以他的性子來講就是不同意。葉寒栖不想和韓麟拐外抹角,直截了當的說道:“你清楚現在北冥宗的情況,如果你想事态的發展越演越烈,到最後無法挽回我無話可說。但是……”
葉寒栖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方才看向韓麟道:“自從我九歲被你帶回宗門我就把這裏當成我的家,想要摧毀我家的人都是敵人。面對敵人不能心慈手軟,這可是你交給我的。”
葉寒栖對北冥宗的感情遠比任何人都來的深厚,兩世為人,他對這裏的一草一木無比的熟悉。這裏承載着他一生的回憶,是他斬不斷的塵緣。改變北冥宗,守護這裏他勢在必行。
“我說了煉體這件事情不能以你的名義去辦。”
葉寒栖不是一個擅長表露情緒的人,現在卻說出了這樣的一番話,可見他對北冥宗的在意。
韓麟有些欣慰,只是葉寒栖第一次參與宗門之事,有些地方還欠考慮。而韓麟要做的就是彌補這些不足,他願意做葉寒栖的領路人,只要葉寒栖争氣,将來北冥宗的掌門之位就是他的。
“煉體之事以你的名義去辦那是削長老們的面子,但若以我的名義去辦就是北冥宗的新規矩,你明不明白其中的差別在哪裏。”韓麟剛才不同意完全是因為葉寒栖全程都沒有借他的聲望,而是把事情自己一個人扛了。
這種事情,哪裏是他一個二十四代的弟子能抗的?
“我明白。”葉寒栖說道。
“那你為什麽還回複張長老說這是你自己的主意,和我和清華殿沒有關系?”韓麟不解的問道,他不相信葉寒栖會固執到明知道錯還不變通的地步。
“我不把自己逼上絕路,你會松口嗎?”
一個宗門選擇自下而上的改革方式往往是艱難的,新弟子動搖不了北冥宗的根基,真正能動搖的是位高權重者。選擇訓練新弟子,無非是給位高權重者一個警鐘。
葉寒栖能看明白的事情,韓麟自然也看的明白。葉寒栖能夠肆無忌憚的拆長老的臺子,韓麟卻不行。作為一個掌門,韓麟即使修為通天也孤掌難鳴。他有自己的考量,不會貿然去得罪那些長老。
所以葉寒栖拿自己賭了一次,他想知道自己上了絕路,韓麟是救還是不救。
“好啊,好得很,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寒栖,為師沒有看錯你。”知道自己被葉寒栖擺了一道,韓麟愣了一下才大笑起來。
葉寒栖的小小算計在韓麟看來并不是什麽壞事,以前韓麟還覺得葉寒栖天賦太好但不通世俗是個弊端,現在好了,這個弊端葉寒栖已經在嘗試着克服。
“如此先謝過掌門。”得到了韓麟準确的回答,葉寒栖改革宗門的計劃便能開始起步。北冥宗這個龐然大物,是時候從迷茫的混沌中蘇醒過來。
兩日後,北冥宗召令弟子的鐘聲敲響,厚重沉悶的鐘聲蕩過山川五岳,震碎了粉飾太平下北冥宗虛假的平靜鏡像,猶如利刃破開了籠罩在山頭的烏雲,讓一束光從天而降,驅散深處的陰霾。
四方弟子齊聚演武場,大家相互交頭接耳叽叽喳喳的說個不停。
“出什麽大事了,竟然把我們都叫來了。”
“原來你們也不知道,我們也沒得到消息。”
“你們消息不是一向很靈通嗎?這次也不知道?”
“我騙你幹什麽,沒聽說最近宗門裏有大事發生。”
聚集來的弟子都是一頭霧水,誰也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事情。蕭君越作為流焰閣的弟子,跟着灼華門下的人站在演武場的一角。單權是道修,本來該去道修的地盤,可是蕭君越開了口讓他跟自己一道。
流焰閣的師兄們都在打探發生了什麽,蕭君越豎起耳朵聽了幾句不沾邊的猜測,興致缺缺的打着哈欠。
所有的弟子都被召集過來了,還能有什麽事?肯定是葉寒栖提出的煉體計劃呗!蕭君越漫不經心的在心裏想道,葉寒栖有兩把刷子,能讓韓麟頂着各方長老的壓力答應這事。
喧嚣的人群突然安靜下來,蕭君越有所感應的擡頭,看見葉寒栖禦劍跟着韓麟從天而降。
“參見掌門。”
底下的弟子齊聲給韓麟問好,蕭君越裝模作樣的點了下頭。
“今天召集大家來是有事情要宣布,各位都是我北冥宗的得意弟子,是經過層層賽選挑出來的天才。在你們的身上有着無限的可能,有着我們北冥宗日益壯大的希望。”韓麟一開場就給在場的所有人扣高帽子,說的不少人心花怒放。
蕭君越聽的好笑,他非但不感動,還覺得這老頭子廢話真多。
這種虛僞的開場白說了一段,韓麟話鋒一轉切入正題道:“天才也需要磨練,前些日子我和各位長老暢談幾句,覺得這北冥宗的奇峰峻嶺不加以利用實在浪費。所以我決定給北冥宗添加一條新的規矩,從明日起,凡北冥宗弟子,金丹期以下者,都要做早課。”
“早課?掌門,你是要我們在修煉之餘多看幾本書嗎?”有不安分的弟子在下面接話,逗的大家發出一陣哄笑聲。
韓麟也不惱,只是平靜的看向那位弟子道:“所謂的早課就是煉體。我想你們大家都看到前幾日在勤敏堂弟子的協助下完工的訓練場,那些交錯縱橫在獵獸區的工事便是你們今後訓練的一部分。”
韓麟的聲音中氣十足,本來還對早課這種事情抱着玩笑态度的弟子聽完後,齊刷刷的變了臉色。特別是勤敏堂負責修建工事的弟子,面如土色,滿頭大汗。
那橫跨了大半個獵獸區的工事不僅複雜多障礙,銜接的山峰還陡峭崎岖,途中要經過幾千梯石階。這樣大的工程量走下來,不死也要脫半層皮。
全場寂靜,沒人在敢吱聲。
“我們煉器師也要煉體?”忽然,人群裏傳出一道陰柔的聲音,說話的人眉清目秀,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他穿着一身湛藍的衣袍,衣領口用絲線繡了一張盾牌,盾牌上有三朵火焰,這是三品煉器師的标志。
“還有我們煉藥師,掌門,我們煉器煉藥主修的都是精神力,你這突然要我們煉體,不是強人所難嗎?”青年的話點醒了流焰閣的人,灼華的弟子立刻反應過來向掌門詢問。
韓麟笑了笑道:“我的話還沒有說完,煉體這個要求是對在場的道修說的。至于你們煉藥師和煉器師可以參加也可以不參加,這全憑你們自己的喜好,畢竟你們的修煉方法和道修不同。”
“掌門下次這種事情你早點說,剛才我們是真的被吓到了。”流焰閣和摘星閣的弟子聽了這話才敢大喘氣,一個個拍着胸脯慶幸自己逃過一劫。
而剛才問話的三品煉器師卻是眯了眯眼,把玩着自己披散的長發,不知道在想什麽。他的眼神從葉寒栖的身上掠過,繞了個圈後回到自己的腳尖上。
蕭君越沒想到中途來了這樣的轉折,慶幸自己是煉藥師,不然就真的要被迫煉體了。
“我要說的事情就這些,寒栖,你可有什麽要補充的?”韓麟說完,看向葉寒栖,詢問他有沒有要說的。
葉寒栖點點頭,上前一步,伸手一指道:“你,必須參加。”
衆人的視線順着葉寒栖的手轉移過去,蕭君越心裏一驚,左晃一下右動一下,發現葉寒栖的手跟着自己移動,頓時覺得心頭千萬匹草泥馬。他伸手指着自己,故作不解的問道:“葉師兄,你是說我必須參加?”
葉寒栖收回手點點頭。
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以為沒自己什麽事的蕭君越被葉寒栖突如其來的針對打了個措手不及,他忍不住道:“葉師兄,你搞清楚,我也是煉藥師,憑什麽我就必須參加?”
“就憑我要你參加。”葉寒栖說道,口氣生冷,霸道獨斷。
蕭君越被這話怔住,口不擇言的罵道:“冰塊臉你把話說清楚……”
意識到自己剛才喊了句什麽,蕭君越立刻捂嘴,心裏追悔莫及。
在場的人被蕭君越大膽的稱呼吓的倒吸一口涼氣,葉寒栖也是一愣才道:“明天在這裏我要是見不到你,你的訓練加倍。”
“憑什麽,你……”
“葉師兄莫生氣,我這個師弟只是一時沒轉過彎來,我相信等他回去想通了,會明白師兄的心意。”
蕭君越氣的不行,眼看就要直接和葉寒栖杠上,灼華的弟子趕緊捂住他的嘴把他拉住,給葉寒栖賠了個笑臉。
葉寒栖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倒也沒生氣,只是蕭君越剛才那句冰塊臉讓他冷靜自持的情緒出現了短暫的裂縫。
他平身第一次想看一看自己的臉,真的冰冷不近人情?
作者有話要說: 小段子:
淩霄:身在福中不知福,小葉子可是為了你好。
蕭君越:不稀罕。
淩霄:╭(╯^╰)╮,既然你不稀罕,那以後壓不過小葉子不要找我求助。風太大,我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