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顧匆匆第二天醒來感覺格外神清氣爽。

這種感覺, 怎麽說呢, 就跟頭上一直壓着一片烏雲, 忽然有點撥雲見月揚眉吐氣的痛快爽利感覺。

一夜安睡的李曉初也頗有這種感覺。

“突然感覺咱們寝室好暖和啊。”她将手背蓋在眼睛上, 昨晚蓋的被子蹬開一個角, 然後伸了個小小的懶腰,“睡得好香啊。匆匆, 這絕對是我入學這麽久睡得最香的一晚上了。”

除了地上詭異壞掉的鐵籠,并沒有任何變化, 但整個寝室的感覺都完全不一樣了。

顧匆匆清理完撿來的便宜鐵籠,想是鐵籠質量不好, 被小黑蛇折騰的七零八碎, 她教育了小黑蛇一頓, 小黑蛇昂着頭頗不服管教的樣子。

等她洗完臉換衣服,那只腫頭的小黑蛇挪着微腫的肚子,将頭背過去。

小黑蛇前面正好一面鏡子,它看着鏡子,似乎頗為不喜, 怔忪怔忪傻乎乎的樣子,顧匆匆正在穿上衣, 從鏡子裏看到了它的臉。

她探身過去,伸手将鏡子蓋上,順手戳了戳它的頭:“非禮勿視。”

話是這麽說把小黑蛇送給厲承澤,但想起厲承澤那冷臉不茍言笑的樣子,她心裏也沒底, 想來最好還是問問吳時弦的口氣,他向來好說話。

趁着周末時間多,今天顧匆匆提前了一點出發,吳端果然在約定的地方等她,而今天的吳端不知為何對她格外客氣,話更少了。

到了別墅,卻沒見到厲承澤,吳端在前面帶路,吳時弦今天也不在。

顧匆匆問了厲承澤和吳時弦情況,知道他們都沒有大礙,心裏略松。她按照慣例又清理了一次蛇丘姜的房間。它今日看起來更老了,卻難得醒着,看到她進來,還使勁睜了睜要耷~拉下來的眼睛,她給它換水的時候,它費力一尾巴将水打翻了,然後還有裝藥丸的小碗也一并推開了去,又用尾巴敲了敲小碗,擡頭看她,那意思再明顯不過:要吃東西。

按照要求,錦丸三天才能喂一次,顧匆匆自然不能應允。

她搖搖手指:“乖,還要再一天,再過一天,我早點來喂你。”

整理好一切,重新換了水,也不過半個小時,又磨叽一會,出了房間,也不過将将差點到一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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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一趟,總覺得兼職時間少了點,還指望這個差事能趕緊把這學期的生活費整了,她正想着要不要找點事情。

忽聽見一個蒼老的聲音。

“小姑娘。”

轉過頭去,便看見一個頭發俱黑的老太太,頭發很黑很黑,露在外面皮膚卻是格外白,皮膚皺巴巴,但看上去非常慈眉善目,骨相極好極瘦,只隐隐從眉目輪廓看出,年輕時候也是個美人。

“您好啊。”

老太太歪着頭打量了她一下,然後突然露出一個微笑:“小姑娘,你會做飯嗎?”

“啊?”顧匆匆一愣。

“今天小~澤不在,吳端那小混球也不會弄吃的,我餓了。”

從這個稱呼來看,應該是厲總的家人,是厲承澤的奶奶?姥姥?

“小姑娘,你會嗎?做個簡單的就行,我不挑食的。”她上前一步,微微打了個哈欠,看起來頗為困倦,“我餓得睡不着啊。”

顧匆匆見她和奶奶一般的年紀,心中一酸,正好她也打算混點時間,正中下懷,做菜正好再用點時間。

“那您想吃什麽?”

老太太舔~了舔唇角,激動笑了一下:“我都可以,要不,還是做個昨天那樣的炒面,不過不要加透骨草了,昨天吳小二的臉腫的讓他差點哭了一場。”

說完看到顧匆匆內疚的眼神,她又笑安慰她:“你別往心裏去,這個是我們家族遺傳的問題。反正啊,他那個臉不吃點東西吃腫,也會被外面那些小姑娘打腫的。”

廚房裏面的幹面還剩下一點,加上昨天的沙拉剩下的保溫蔬菜,顧匆匆清洗出來,預備做一個昨天那樣的炒面。

剛剛下鍋翻炒一半,便聽見外面厲承澤不悅的聲音:“你怎麽出來了?”

老太太委屈的聲音:“我悶了一天了,想出來走走。”

“走走?”

“我還餓了。”

厲承澤絲毫不通情理:“不行。你還沒到吃飯時間。”

“我好久沒吃飯了,我要吃,就要吃,我要吃匆匆做的炒面,都炒好了。”

顧匆匆聞言微微蹙眉。

一個老年人餓成這樣,想吃點東西,怎麽這麽嚴苛?又不是小孩子,難不成還弄過午不食這套麽?

她立刻加快手速,快速翻炒,起鍋,裝盤。

然後端着炒面出來。

老太太一見她立刻笑了起來迎過來:“匆匆,你弄好啦?”

老太太伸手去接盤子,厲承澤道:“你胃不好,這些不能動。”

顧匆匆道:“今天炒面沒有加佐料和味精,鹽和油也放得很少。”她将盤子捧到餐桌。

“我的身體我知道,人生得意須盡歡,不就是一盤面嗎?我又吃不了多少。”老太太不理他,“要不,你來,給你吃?”她哼了一聲,小碎步挪到餐桌旁,倒有幾分小女生的可愛。

厲承澤:“蛇丘……”生生頓住後面的話。

顧匆匆這才看到厲承澤今天帶着口罩,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睛。

老太太已經開始吃了。

顧匆匆見他心情不好的樣子,預備悄悄溜進廚房收拾東西。

“顧匆匆。”厲承澤叫她的名字。

老太太嘴裏都是面,含糊道:“你一個大男人,別因為一點小事為難人家小姑娘。”

顧匆匆站定,轉身賣乖:“厲總好。”

厲承澤向上提了提自己的口罩,顧匆匆看了一眼他的口罩,心裏微微發慌,吳端說的好不知道好到什麽程度,硬着頭皮問:“厲總您的臉,沒事吧?還好嗎?”

厲承澤斜倪她一眼:“好得很。”

“啊?”她面上有明顯的擔憂。

厲承澤:“你是覺得一點湯料就能影響我?”

“不能,當然不能。厲總您的身體一看就好的很。那小吳特助呢,他也沒事吧?”

他看一眼顧匆匆,竟然真的就松口氣了的樣子,顯然她沒聽出他這段話的言外之意的譏諷、憤怒、偶爾的寬容、我今天走善良路線算你運氣好的複雜含義。

愚蠢的人類。

這麽簡單的意思都不懂。

還有心思問別人。

怎麽感覺血壓好像又開始高了。

“我要吃藥,給我倒杯水來。”

他剛剛說完,就看見臉大了一圈的吳時弦嗅着鼻子,追着老太太的目光,不失時機鬼鬼祟祟出現在旁邊:“匆匆,你來了啊,又做炒面了啊。啊,對了老大,你不能再吃了。一天一次,藥多了傷身。”

顧匆匆一看見飄出來的吳時弦,頓時張大了嘴巴。

他向顧匆匆投了一個“都是小事,江湖兒女不拘小節”的眼神,繼續勸厲承澤。

“老大,你也別擔心。我昨天去了醫院,醫生說這種情況要多休息,多喝水,多運動排毒,兩天就好了。”

厲承澤點了點頭:“聽起來有點道理。”

他看顧匆匆:“運動麽?那我們去買衣服吧。突然想起來,下周六陪我出席的話,你的衣服要提前準備。”

下周六便是顧家的晚宴,他帶出去的人,自然也要是最漂亮最亮眼的。

他看吳時弦:“就去你上周說的那家,有那位漂亮的jessica和cora的那家,你不說你覺得她們很漂亮嗎。對了,今天你開車,不許戴口罩。”

吳時弦苦着臉:“老大,我這個臉啊——我這樣出去,要是碰到她們還怎麽混啊。吳端呢,吳端不是在嗎?”

厲承澤道:“吳端去請醫生了。”

顧匆匆沒聽懂,吳時弦立刻秒懂了,他哀怨看了眼側面還在裝聾作啞吃得不亦樂乎的蛇丘姜。都是昨日慌了陣腳,感覺自己頭腫之後,又見蛇丘姜也吃了一根,怕她出事,聽了蛇丘姜的鬼話,給她把水晶棺開了一道縫隙,讓她好透透氣。

沒想到在這給自己挖了個坑,叫明目張膽跑出來,然後借着顧匆匆在場明目張膽開始吃雜食,她那個身體,這些雜食或多或少對她身體造成影響。

吳時弦只好苦着腫臉充當司機出發。

這是一家會員制的高定類禮服店,既有适合晚宴、活動的,也有各類漂亮的婚紗,店內分為三層,一樓是展示廳,一般客戶,二樓是VIP間,分隔為不同的區域,一般看中的衣服都會由服務人員送到這裏更換。

好在今天jessica和cora都不在,他略感安慰。

服務人員的素質很高,禮節到位,即使顧匆匆穿着土氣的衣裳走進來,也并沒有人因此側目;即使吳時弦腫着臉怪異和對應VIP服務專員溝通,其他人員依舊視若無睹;最後交代完畢後,吳時弦便走過來,向顧匆匆和厲承澤道:“都好了,咱們上去等吧。”

顧匆匆看着周圍的衣衫,只覺得一件件精致華麗,任何一件都不像是自己可以買得起的樣子。她心裏九轉盤桓,要是陪出席一次晚宴,既要收錢,又要收這麽一條長裙,這樣的饋贈她受不起。

厲承澤看出她的顧慮:“要是看中租下來便是,租很便宜,公司出錢,算活動預算裏。”

顧匆匆心下稍松,這還差不多。

等上了樓,厲承澤便進了最大的更衣間,坐上了外面最大的沙發上,正好對着換衣服的門口,方便觀看效果。

吳時弦坐在他旁邊。厲承澤看了他一眼,他立刻老老實實挪到了旁邊的側位椅子上。

一個漂亮的VIP領班上來問話:“現在可以開始試衣了嗎?”

厲承澤點點頭。

顧匆匆将身上的随身的小挎包取下來,放在旁邊的凳子上,準備試衣服。

然後第一個VIP服務專員拉着一個移動衣架過來。

放下,走了。

第二個VIP服務專員又拉着一個移動衣架過來。

放下,走了。

如此,一共放了四個衣架,每個衣架上都是按照同色系的各種款式的禮服擺放,尺碼統一。

顧匆匆看着這些衣服,有點無從下手。

吳時弦便推薦一條:“匆匆,你這麽白,穿粉色應該很好看。”

顧匆匆換了出來。

身姿款款,腰身腿對比一絕,加上更衣室的高跟鞋,真如瞬間鍍上了一層艶光。

“好看啊。”吳時弦贊不絕口。

厲承澤看着她雪白的手臂和肩膀:“太豔了。”

吳時弦又推薦一條:“匆匆,你鎖骨很好看,這件小V的掐腰,顏色比較穩重,也适合你。”

顧匆匆換了出來。

腰~肢盈盈一把,鎖骨清淺,長發垂下,清麗的臉多了幾分妩媚慵懶。

吳時弦鼓掌:“匆匆,你平時就該這麽穿啊。”

厲承澤看着她的鎖骨,緩緩移開目光:“太暗了。”

吳時弦不死心再推薦:“這條呢,這條白色帶袖紗,氣質很襯你。”

顧匆匆換了出來。

白裙清雅,薄紗朦胧,恍惚仿佛身上有一層光暈,背後的開V設計,白色的肌膚竟然勝過衣衫,增加了層次,更讓前後形象形成強烈的反差。

吳時弦靜靜看了兩秒,轉頭叫厲承澤:“老大,你不覺得我的眼光真是——”

厲承澤看着顧匆匆,閉目再睜開,眼底重回清明。

“太素了。”

如此再推薦兩次,遲鈍的吳時弦也回過神來。

“那要不老大您看?”

顧匆匆換了數件,竭力保持微笑,然後又按厲承澤的意見取了一件淺藍色的進去。拿人錢財,□□。老板就是老板。無論是光鮮亮麗的低調還是暗無天日的明豔都要耐心嘗試。

“嗯。”厲承澤答完,就看向吳時弦。

那意思分明就是我看的話,還要你在這裏幹什麽?

吳時弦恍然張大了嘴:“突然想起,我剛剛停車好像沒停正,我下去看看。”

“可以。”

顧匆匆從更衣室出來,淺藍色的長裙帶着公主類的鬥篷,能遮住的都遮住了。

“小吳特助呢?”

“他去停車場了。”厲承澤看着這件衣服,“你轉一圈,我看看。”

衣服領口收得極好,腰身雖有款,但因為下擺反而不會特意強調,背部也不是走那些奇奇怪怪的露背镂空什麽鬼設計。

很好。

厲承澤在腦子裏過了一下,他有一件暗藍的襯衣,還有一只同色表盤的手表,配得上。

顧匆匆轉了一圈,厲承澤又道:“再轉一圈。”

真好看。

他面無表情欣賞完,指了指旁邊另一個一架一排款式婀娜各類的禮服。

顧匆匆換到第三件,捂住胸口出來。

“不行,這個……我沒法穿。”太露了。

厲承澤并不勉強,又指着另一個沒動的衣架,讓顧匆匆又試。

顧匆匆背上起了薄汗。

錢難掙吶。

剛剛兩件衣服明明都已經換過了。

他竟然還認不出來,一副沒見過的模樣。

要不是看在他腦子不好的份上,她真是懶得理他了。

終于換完了最後一件。

顧匆匆已有些精疲力竭。沒想到逛街不是技術活,而是個體力活。

她換完所有,厲承澤終于出聲了。

“我覺得還是那件藍色的吧。”

顧匆匆:……

那不就是他叫她換的第一件嗎?

那不就是改了一晚上稿子的設計狗頂着黑眼圈看到甲方爸爸說還是初稿好嗎?

她盡了全力擠出一個微笑:“厲總您說好,就好。”

換回原來的衣衫,她繼續微微笑:“顧總辛苦,那我先去個洗手間。”

她邁着纖細的小~腿有力走向了VIP盡頭的盥洗休息區。

厲承澤看着她離開的背影,垂下了眼眸,雖然笑起來,臉有點緊,但他還是忍不住微微彎了眼角。

桌上的應聲鈴響了短促三聲,十秒後,方才那個漂亮的VIP服務專員走了進來。

“您好,先生,方才碰到你的同伴,那位小姐說已經結束了。請問您選的是哪件呢?”

她剛剛問完,就聽見外面隐隐傳來趾高氣昂的抱怨聲:“怎麽等了半□□服還沒來?你們就是這樣對待你們的VIP客戶嗎?你們的經理呢?”

聲音尖刻,略有些刺耳。

很好辨認,是顧百一的聲音。

作為浮城唯一一家特需高定,老板兼設計師曾在幾大奢侈品牌供職,行內名聲極佳,所有的款式唯一而奢華,走的就是高端精致路線,價格甚至比商場的高奢不逞多讓,為了下周六的宴會,顧百一選擇這裏并不奇怪。

外面有人低聲溫和安撫着顧百一。

VIP服務專員歉意一笑:“如果先生您選好了,我們還有一位客戶可能需要試穿,所以——”

厲承澤點了點一件粉色、一件香槟色、一件白紗。

VIP服務專員面上微喜,竟然一口氣選三件,真是財大氣粗啊,這個月的銷售任務沒想到臨到月底竟完成了。

“這三件不要。”厲承澤道,“其他,都包下來,按照這個尺寸。”

VIP服務專員聞言心跳一快,深深吸了口氣,竭力保持聲調不顫抖:“先生您眼光真好,我們的衣服都是一個尺寸一件,獨家定制。”

他看了一眼外面,想起什麽:“大一號的尺寸也包起來,送貨地址一會有人和你接洽。”

“大一號?”

厲承澤漆黑的眼眸有淡淡的笑意:“萬一胖了,也可以穿。”如果選擇了太貴的衣服,顧匆匆必定會懷疑他的居心了,彼此也容易尴尬,這樣的價格正好。更重要的是,周六的宴會上,他不想看到任何顧百一穿着他選的同樣禮服出現的可能。他選的,就是唯一的。

VIP服務專員彎下的腰幾乎硬了一下:“先生,您對您女朋友真好。啊。”

作者有話要說:  馬上就要考試了,恐懼拽緊我的腦子啊啊啊啊啊

感謝在2020-01-09 23:43:47~2020-01-10 21:52:1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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