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猖狂與清醒

大年初一,早飯剛過,塗謎正準備帶着佑中去杜蘭德家拜年,卻是還沒出門,杜蘭德夫婦已經相攜而來。

這麽早來別人家做客,是很失禮的行為。不過以塗家跟杜蘭德夫婦的關系,并不算什麽事。只是塗謎有些想不明白,明明昨天中午她跟杜蘭德太太說過,今天上午他們會過去。這是發生了什麽事,讓他們夫婦倆這麽等不及一大早就過來了?

然後,塗謎便得知了,昨天晚上租界外所發生的事兒,也确認了昨晚臨睡前她聽到那聲響和蹦豆子的聲音,到底是怎麽回事。

日本人為了宣揚其“大東亞共榮”的“無私奉獻”精神,特意邀請海城各方名流,在大年三十晚上齊聚海城大飯店,共賀新春。宴會進行得還算順利,當然,這是日本人認為的。

反正只要他們點名的人都如約來了,管這些人心裏是怎麽想的,只要面對日本人的時候能擠出笑臉來,高高在上的大日本帝國統治者們,自然是願意随便施舍一點善意的。

宴會就這樣在“和諧美好”的氛圍下結束了。有人急匆匆地走了,自然有人會留下來巴結新的主子,然後,騷亂開始了。

現場具體是個怎樣的情形,塗謎不得而知。只是杜蘭德先生聽麥克尤恩先生轉述,宴會舉辦地、那座海城的地标建築——海城大飯店,被炸塌了半面牆。光想想,便知道現場是多麽的慘烈。

至于傷亡,肯定有漢奸被殺,但日本人的損失就不得而知了。畢竟日本人不管是礙于臉面,還是別的,都不會向工部局通報。只不過一大早,日本憲兵司令部便向工部局遞交了,日本憲兵進入公共租界搜捕抗日分子的公文。

這樣的公文,對工部局來說,自然是挑釁意味十足的。作為曾經所向披靡的日不落帝國,即便英國曾與日本三次結盟,但,日本曾經被逼迫開國的歷史以及文化上的差異,很多英國人在面對日本人時,自是帶了高高在上的俯視視角。

現在他們一直瞧不上的撮爾小國,竟然敢如此大放厥詞,企圖侵入他們的“國中之國”,就連這片國土真正的主人都不敢如此,公共租界裏的洋皇帝們又怎麽會不憤怒呢?

麥克尤恩先生嚴詞拒絕了日本人的無理要求,但有些事,明面上風平浪靜,暗地裏卻風潮湧動。工部局董事們很快便收到了巡捕房彙報,租界裏突然出現了許多生面孔,不用想便知道是怎麽回事。

對于日本人的私下舉動,董事們很生氣,但卻只能聽之任之。畢竟日軍在南方的暴行,董事們已經有所耳聞。屠刀之下,不管是洋人還是華人,只要是個人,都會有膽怯的心理。更何況這原本就只是中日兩國的事兒,跟他們關系不大,在租界這個“國中之國”,只要大面上還過得去,工部局也只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然後靜待本國政府表态,才能行動。

不過,為了保證租界裏僑民的安全,工部局總務處還是向海城各國僑民組織通報了事态。而麥克尤恩先生也在第一時間聯系了杜蘭德先生,告知如果近期出行一定要注意安全,一旦遇到麻煩,一定要第一時間聯系他。

杜蘭德先生謝過麥克尤恩先生,便帶着杜蘭德太太急匆匆地來了塗家。

“安妮,這太可怕了!你和佑不能再留在這裏,收拾一些衣物跟我回家吧!”

杜蘭德太太年輕的時候見識過戰争的殘酷,她的父兄便是死在被稱為“凡爾登絞肉機”的那次戰役中。之前中日戰事再起,因為離得遠,杜蘭德太太便沒有太多概念。可現在危險就在眼前,甚至已經波及到了她一直認為絕對安全的租界,杜蘭德太太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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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住杜蘭德太太因為緊張而不自覺抖動的雙手,塗謎在臉上硬擠出一絲笑意,安撫地說道:“薩拉,深呼吸,放松下來,沒事的。”

可,怎麽會沒事呢?塗謎心裏清楚,事态的發展已經超乎了她的預料。原以為在日德結盟以前,日本人還是會忌憚租界裏的洋大人們的,卻沒想到這麽早沖突就已經開始了。

果然,書本上記載的歷史與真正的事實,還是有差距的。也是她太過托大,以為自己作為後來人便無所不知,現在被現實狠狠地扇了一巴掌,有點疼,但塗謎卻覺得慶幸。

慶幸自己醒悟得早,慶幸冰冷殘酷的現實終于能夠讓她清醒地認識到,無論她有再多的先見之明,能準備再多的後路,但在日本人的猖狂與橫行面前,也不過是空中樓閣罷了!

塗謎承認,自己跟杜蘭德太太一樣害怕了,甚至她比杜蘭德太太還要害怕。

可,害怕又有什麽用呢?

沒用的!敵人不會因為你的害怕而大發善心,反而,看到你因為他們而瑟瑟發抖,他們會更興奮、更瘋狂。

所以,塗謎,你可以害怕,但不能畏懼,更不能屈服!

塗謎的視線越過杜蘭德太太,一縷陽光灑進了她的眼眸中,溫暖的,和煦的,湧動着勃勃生機的……

作者有話要說:

(這裏依然是存稿箱君,作者君說她細綱裏這一章原本不是主要寫這個的,但寫起來就停不下來了,所以她現在需要深刻地反省一下,于是存稿箱君很體貼地将她關進了小黑屋,請給我一個表揚的眼神,麽麽噠!(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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