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無辜遷怒與好自為之

作為美國駐海城總領事,大衛·沃爾頓先生的生日宴,自然是高朋滿座。米勒先生如同耗子掉進了大米缸,花蝴蝶一般地滿場轉了個遍,然後就聽了一耳朵的小道消息。

當然,這些消息能不能用得上,他還得過濾一下。他現在跟塗謎說的,是不用過濾的。

大概三天前,日本特高科收到線報,秘密抓捕了一位軍統海城站的行動人員。中間肯定是經過了嚴刑拷打,然後被抓的人開了口,一氣兒倒出了軍統海城站在公共租界的多處秘密據點。于是,日本人聞着腥味兒找了過來,準備趁着淩晨人最困頓的時候,将這些頑固的抗日分子一網打盡。

結果,其他的地方都算順利,只在隔壁愛德華路的那家永明照相館那裏,遇到了麻煩。不知是怎麽驚動了裏面的人,雙方便動起手來。一方想脫身,一方要抓人,一路打打停停,經過了赫德路,然後塗謎就遭了殃。

米勒先生很是為塗謎的壞運氣感嘆,畢竟雖然那些人激戰,确實對沿路的店鋪造成了不小的影響,但像塗謎這麽倒黴地被掃到臺風尾的,卻是獨一份。米勒先生覺得,塗謎該去教堂做做彌撒。

“約翰,管這片地兒的神仙,是土地公土地婆,再不然往南一點,可能是海龍王。你們的主在西邊,遠水解不了近渴,我就不去麻煩他老人家了。”

“好吧,好吧,你這個固執的愛國者!”

“謝謝誇獎!”

“……”消息說完,米勒先生便沒了利用價值。他也不在意塗謎的用過就扔,很是大度地聳聳肩,溜溜達達地回自己貿易行去了。

塗謎歪靠在椅子上,垂眸繼續消化剛剛的消息。軍統出了叛徒,只有藏在愛德華路的那幾個人,得以幸免于難,賀文天應該就是那幾個人中的一個。這樣說來,上一次她無意間遇見賀文天,也是因為他就住在隔壁那條街的緣故。

只是現在據點突然被端,賀文天肯定察覺出了什麽,即便還不能确認,他還是當機立斷切斷了與其他人的聯系。可賀文天不可能一直單打獨鬥,他肯定還是要設法聯系上其他人。

至于怎麽聯系,這跟塗謎無關。她擔心的是,賀文天一旦有所行動,勢必會有暴露的危險,不僅僅是他本人,也包括他藏身的地方。

所以,她是該跟他好好談一談了!

想到這裏,塗謎一刻也等不下去。交代佑中留下看店,塗謎轉身出了店門,準備回家了。

“塗小姐這是要去哪裏?需要我送你一程嗎?”

剛走兩步,一輛車子緩緩停在了身邊。塗謎側身,對上了林錦年永遠藏在眼鏡片後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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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林先生,不用了,我就随便轉轉。”塗謎現在看任何滿身是謎的男人都不順眼,所以,很是冷淡地拒絕了林錦年的好意。

眸光微閃,林錦年扯了一下嘴角,微笑地點點頭,道了個別,開車走了。

塗謎被迫聞了一鼻子尾氣味兒,心裏剛剛升起的一點遷怒林錦年的歉意,就這麽忽地散了。想到回家還要面對另一個滿身是心眼的家夥,塗謎落在地上的腳步,力大地似是能碾死一切喘氣兒的活物。

只是,回到家,那個她最想碾死的活物并不在。塗謎不用想,都知道賀文天去做什麽了。于是,心氣兒愈發不順了。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廚房裏傳來了窸窣聲。塗謎目光如刀,準确地劈在了賀文天的臉上。

賀文天根本沒有翻人家窗被主人當場抓住的尴尬,慢條斯理地整了整衣服,邁步進了客廳。在塗謎對面坐定,撈起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慢慢品了起來。

“賀先生是去哪兒了?”塗謎懶得看他這人模狗樣的,出聲問道。

“塗小姐這麽關心在下的事,難道是……”後頭的這句沒說完,但賀文天的語調,卻留給人足夠的想象空間。

“我猜猜,賀先生是去了愛德華路的永明照相館,理查德路的興隆飯莊,蓋文路的吉祥布店,還是哈維路的升平糧店?”

塗謎根本沒受賀文天的影響,慢悠悠地吐出了幾個店名,然後,随着她準确地指出軍統海城站在公共租界的幾處秘密據點,賀文天的臉色徹底變了。

“你從哪裏知道的?”

“我從哪裏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日本人這回抓了不少人,他們到底能從這些人嘴裏掏出些什麽來。”

“……”

“賀先生,容我提醒您一句,您現在的處境非常危險。收留您,是看在我二哥的面子上,也是念着您胸膛裏的那顆救國救民的心。可也勞煩您看在我二哥的面子上,做任何事之前,請三思而後行。我塗家人可以為國抛頭顱灑熱血,但卻不能做無謂的犧牲。言盡于此,賀先生好自為之!”

說完,也不看賀文天的反應,塗謎便拉開門走了。

賀文天隐在窗簾後,再次目送塗謎的身影離開。只是這次,他的心湖被剛剛塗謎的那番話撩撥起了水波,一圈一圈地往外漫着,久久不能平靜……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國慶節,覺得寫這文瞞應景的。好日子得來不易,願盛世永昌!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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