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被攔家門外與以權勢壓人

這是塗謎來到這個時代第一次走出租界,也是她頭一回直面日本人。

公共租界這個“國中之國”與海城市區隔着幾座大橋,大橋東頭站着洋人巡捕,大橋西頭,是日本憲兵在仔細分辨每一個從公共租界裏出來的中國人。顯然,日本人非常清楚,租界這個曾經是洋大人專屬的地方,現在也成了抗日分子的秘密基地。

日本人此時還沒有把握跟洋大人們掰腕子,所以,只能私底下小動作不斷。只是等他們連租界都不放在眼裏的時候,那些人又該怎麽辦呢?塗謎想不到,也不敢想。她只是收回看向車窗外的視線,下意識地偏頭直愣愣地望進了林錦年的眼睛裏。

“怎麽了?”兩人認識的時間不算長,可林錦年覺得自己已經算是很了解身邊的這位姑娘了。她膽大,心細,善良又帶着一點令人欣賞的狡黠世故。這是頭一回,林錦年在她的目光中發現驚惶這種情緒,就連不久之前的子夜驚夢,塗謎都不曾出現過這樣的情緒。林錦年下意識地柔了語調,輕聲問道。

“……不害怕嗎?”又是沒頭沒尾的一句話。

“怕是沒用的。”林錦年還是接上了話茬。

至于塗謎到底是什麽意思,他回的又是什麽意思,兩個人心照不宣地住了嘴。很快,一個日本憲兵出現了車窗外。

“別怕。”林錦年猶豫了片刻,伸出手,在塗謎瘦削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怕,然後轉頭将證件遞了出去。

以前幾次,可能是看在他開的座駕的份上,林錦年很快便會被放行。可今天,不知是不是又發生了什麽變故,這個日本憲兵反複核對完林錦年的良民證,并沒有遞回來,而是指了指塗謎。

這意思很明白,他需要查驗塗謎的良民證。可,塗謎是根本就沒有良民證這破玩意的。她自從醒來就一直在公共租界裏活動,塗家算是公共租界的老住戶了,又因着杜蘭德先生的關系,塗謎在工部局有人脈,只要不是愣頭青,沒人會找她查證件。

可出了租界,情況便不一樣了。不管她在租界裏有怎樣的後臺,在日本人眼裏,她就是個被統治者,所以,她就得按着大日本帝國的規矩來。

林錦年做事一向滴水不漏,今天不知是被那碗面迷了心志,還是以往通過得太過順遂,以至于他把這茬給忘了。他正要開口說些什麽,卻是被塗謎打斷了。

塗謎清冷的眸光望向那位日本憲兵,嘴角勾起一絲鋒銳的淺笑:“我是塗謎,我并沒有良民證,但你可以找伊藤純一先生、井上清志先生、高橋拓也先生查證我的身份。他們認識我的義父、教會醫院的威廉·杜蘭德醫生。如果你找不到這幾位先生,也可以給公共租界工部局董事麥克尤恩先生打電話。”

這是塗謎前後兩輩子第一次以權勢壓人,只不過她并沒有感受到任何的優越感。她是個中國人,卻被外來的侵略者攔在自家大門之外,還要憑着侵略者發放的證件,才能合法地進入自己家。光想起來,就令人發笑。

可塗謎笑不出來,因為她想要回家看看,所以,只能與侵略者虛與委蛇,甚至不惜将自己的姓氏放在一邊,借用外國義父的名頭,才不至于給身邊的林錦年帶去麻煩。

塗謎的心在滴血,但她臉上的笑卻愈發明豔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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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錦年似乎感受到了她內心的波濤洶湧,顧不上男女大防,寬大溫暖的手掌附上塗謎的纖纖玉手,然後偏頭看向那個被塗謎剛剛說出的一堆人名驚吓到的日本憲兵,問道:“不知道查證需要多長時間,或者我可以把車先移開,以免影響後面的人。”

“……不用了,先生小姐請慢走。”

車子緩緩開動,後視鏡裏那個日本憲兵還站在原地恭敬地目送他們離開。塗謎收回視線,嘲諷地笑道:“确實沒什麽好怕的,日本人也是懂得欺軟怕硬、弱肉強食的道理。”

“他們就是太懂了。”

“是啊,太懂了!”

就是因為太懂了,所以他們才會如此肆無忌憚。

這樣的話題,讓車廂裏的氣氛愈發低沉。林錦年已經不知何時将手掌收回,安靜地開着車。塗謎擡起殘留着林錦年味道的纖纖玉指,煩躁地搓了搓眉心,發現好像并沒有效果,倏地将雙手糊在眉眼如畫的臉上使勁地揉搓一通,力大得讓坐在一邊的林錦年想要再伸手攥住她,塗謎卻在他真正行動之前停了手。

此時,原本略有些蒼白的臉色如染了胭脂般明豔了起來,配上重新勾起的殷紅嘴角,精氣神一下子回到了塗謎的身上。

可能是頭回見如此簡單粗暴又确實有效的化妝手法,林錦年雲山霧罩的眼中,難得露出了幾分愕然。塗謎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剛剛的行為吓到了身邊的這位紳士,不自覺吐了吐舌頭,偏過頭去繼續看街景了。

林錦年的目光下意識地掃過她的紅唇,似是被燙了一下,掩飾般地清咳一聲,嘴角勾起一抹溫潤的弧度,開車向着目的地去了。

外頭,春光正好,人群熙攘,似是安寧祥和……

作者有話要說:

(這裏是存稿箱君,感覺自己以後都不用再做自我介紹了,作者君已經完全将這裏交給我了。今天這章,作者君改了三稿,她才滿意。這樣認真碼字的态度還是值得表揚的,可以考慮給她一朵小紅花,再替她在這裏求一下收藏和留言,感謝小天使們,愛你們,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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