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夜色漸深,撩人入夢,新安南街卻是喧嘩一片。

沈木秋坐在吧臺前,老板娘頭上貼着退燒貼,卻還堅持站那兒調酒。

酒瓶在吳慧銀手中快速旋轉,她瞟了沈木秋一眼,說道,“花悅課程差不多要結束了,這段時間估計要準備畢業論文之類的,沈先生要在這裏等她的話估計是等不到了。”

沈木秋第一次主動嘗了口酒,有點辣舌,吞下後,餘味卻有股淡淡的甜。

陳述在旁說道,“誰說是來見尹小姐的,我們只是……”

陳述說到後面聲音越來越小,有些編不下去,他壓低聲音在沈木秋耳旁道,“沈大,這交稿的日子沒剩多久了,可聯系不上尹小姐,她真不打算參加了?”

陳述那悄悄話說得一點兒也不小聲,吳慧銀聽到後,搖搖頭,“所以是聯系不上花悅來這兒找人了?”

陳述,“哪、哪有,但您家那位尹小姐也真是,每次打電話都關機,再忙也忙不到這種地步吧。”

吳慧銀愣了下,又見沈木秋被酒辣到的表情,無奈笑道,“你們——應該是被她拉黑了。”

沈木秋放下酒杯,透亮的橙色威士忌差點晃蕩出酒杯邊緣。

陳述表情驚訝,“拉黑?她敢直接把我們拉黑?”

陳述轉身想找沈木秋抱怨,但一觸到沈木秋臉色,便立馬把頭轉了回來。

“她在學校,還好嗎。”

吳慧銀手上動作一頓,“應該沒出什麽問題。”

“那些照片會引來非議。”

“沈先生不用太擔心,花悅沒有那麽脆弱,而且,聽她說她好像找到拍攝照片的人了。”

“誰?”

“這個我就不太清楚了,但花悅說她會看着辦,她不願意說的話,拿鉗子也撬不開她的嘴的,沈先生要是真放心不下,您可以直接去學校找她。”

沈木秋拿起搭在椅子上的外套,走了幾步又回來,對吳慧銀道,“你讓她聯系我,如果她沒能按時交出作品,就會按合同條例負責相應的賠償。”

沈木秋說完後走得很幹脆,陳述吵吵嚷嚷追在後面。

吳慧銀看着兩人離開的背影,搖搖頭,繼續調制手中的作品。

面前突然打下一道陰影,緊接着,骨節分明的寬大手掌放在桌面,無名指上,一枚銀色戒指在燈光映照下尤其顯眼。有那麽一瞬,晶瑩的酒水灑出幾滴。

吳慧銀不慌不忙拿出帕子擦淨,然後繼續調酒,絲毫不在意來人是誰。

“慧銀。”霍岩在她正對面坐下。

吳慧銀沒看他,轉身拿出另一瓶酒,換個地方繼續調試。

“慧銀。”霍岩抓住酒杯,“我說過當時你誤會了,那個女人……”

吳慧銀扯出酒杯,“那個女人是你忘不掉的初戀,你的白月光。”

“我說過她只是遇到事情萬不得已才來找我幫忙。”

吳慧銀別開臉,眉頭擰在一起,“所以呢,你敢說你對她一點留戀都沒有?都過那麽久了,你霍岩從以前身邊莺莺燕燕就沒少過,還怕找不到女人?”

“你明知道我的意思。”

“不好意思,我還真猜不透。”吳慧銀扔下酒杯,轉身進入休息室。她擦擦被酒打濕的指間,點根煙站在儲物櫃前不緊不慢地吸着,煙霧徐徐上升,萦繞在封閉的室內。

她吳慧銀,才不要再嘗一次失敗的愛情。

……

“沈大,您生什麽氣呀。”陳述打開車門,“沈大,先不說尹小姐了,您說那個女人真的知道笑晗小姐的消息嗎?”

沈木秋望着車窗,一語不發。

陳述接着道,“您說您找了這麽多年,如果真的找到了,到時候準備怎麽面對笑晗小姐呀?”

車子駛出停車場,沈木秋眸色一沉,倒認真思考起這個問題。

“沈大,您說你們那麽小就分開了,您對笑晗小姐……究竟抱得是什麽心态呀?朋友?恩人?總不會是愛情吧,那時候還那麽小……”陳述悄悄瞄向後視鏡的人,倒有些八卦。

“好好開你的車。”

陳述立馬閉上嘴,手緊緊握住方向盤,這裏人多混雜,車子倒不好開出去。

沈木秋繼續眺望窗外一片燈火闌珊,快速躍過的燈火讓大腦漸漸陷入沉思……戚笑晗對他來說,比起友人、愛人,更像是他人生當中的第一道光……

車子突然急剎,沈木秋扶住座椅,問道,“怎麽了。”

陳述呼出口氣,被吓了大跳。原來是前面忽然闖過幾個年輕人,幸免被車撞後,還對着沈木秋他們比了個中指。

“這些人怎麽這樣啊,連車子都不知道注意下麽。”陳述抱怨,但也只敢在車裏等人走後抱怨。

沈木秋只是扶住額頭,有些心煩。

車子重新啓動,沈木秋把視線重新放回車窗外的熠熠燈火,餘光中,卻瞟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被幾名打扮張揚的小青年圍住。

“停車。”沈木秋喊道。

陳述猛地一個急剎,一臉懵逼地回頭望向自家沈大,“沈大,咋了呀?”

沈木秋沒回話,下車往幾名青年的方向趕過去。可還沒走近,就聽見一聲慘叫,其中一名青年捂着手臂龇牙咧嘴。

只見被圍在最中央的尹花悅毫無畏懼把玩着手中的刀片,譏笑道,“你們這種小屁孩兒我見多了,才幾歲呀就想着撩妹,哪兒來的滾哪兒去,我對你們沒興趣。”

“我靠!你這女人怎麽這麽狠呢!”

“我狠?我要是狠的話,剛才那一刀就不是劃你手上,而是對準你的脖子了。”

尹花悅亮出被沾上血跡的刀片,幾個小青年默契地往後退一步。

她仔仔細細擦淨刀片上的血,“還不走,想再來下?”

青年們互望幾眼,像是達到共識,忽然一齊朝尹花悅撲過去。尹花悅暗罵了句,果斷後退,卻撞上一個堅實的胸膛。她正想罵誰擋了她的路,結果回頭一看,沈木秋陰着張臉,看起來心情不太好。

幾個小青年看見沈木秋,腳下的步伐頓住。

沈木秋抓住尹花悅後衣領,對着幾個小青年露出假惺惺的微笑,“如果不想死,就別再過來。”

沈木秋那張皮笑肉不笑的臉還是很具壓迫感的,幾個小青年不自覺咽下唾沫,有種出來偷玩兒被家中父母逮到的感覺。在心中平衡再三,撒腿溜了。

尹花悅見幾個小青年跑了,這才說道,“能不能別拉我衣領啊,跟提什麽呢,不舒服。”

沈木秋望着她收起來的刀片,刀片被卡在鐵殼裏,上面刻有朵玫瑰,看起來像專門定制的。

“為什麽打不通你的電話。”沈木秋說這話時,眼神裏出現了連他自己都沒發覺的擔憂。

愣是尹花悅也沒想沈木秋對她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問這茬事,眼神不自然瞟向別處,“最近太忙了,但不知道沈先生怎麽會想起給我打電話。”

“你的稿子還沒上交。”

“不是說不交了麽。”

“誰說的,你就放棄這麽好的機會?”

聽到這話,尹花悅語調變得怪裏怪氣,“是,怪我放棄,但沈先生不是說看中人品麽,到時候如果壞了你家聲譽,那就不好了。”

尹花悅要走,手臂卻被人突然捉住,回頭只見沈木秋臉色跟那深不見底的死水有得一拼。

“再過段時間就要開始評比,如果你交不出稿子,就賠違約金吧。”

沈木秋說完甩開尹花悅的手就走了,尹花悅愣在原地幾秒,想通後對着他的背影來了句,“我去,沈先生您可夠狠的啊!”

結果別人根本沒理她,頭也不回相當幹脆。

“嘁。”尹花悅懶得顧他,徑直往街角盡頭趕去。這才剛走近,就見霍岩一人孤零零坐在門口臺階上,一口一口抽着煙,嘴唇那一圈越長越長的胡渣,一時間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滄桑不少。

她故意露出“善意”的笑臉靠過去,“被趕出來了?”

霍岩擡頭望着她,平靜的眼中沒有一絲波瀾,“恩。”

“您不是有那麽多小弟嘛,硬闖不就行了。”尹花悅早在吳慧銀那裏聽到過不少霍岩的陳年情史,故意調侃,“當年某人身邊女人不斷,而且聽說找的女人都跟初戀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跟別人談了好幾年,結果人初戀一找回來啊,立馬抛下現女友,要我說,還真是癡情,既然這麽癡情,幹嘛還招惹別人不放。”

尹花悅說着說着表情越來越冷,句句話刺在人心上。

霍岩摁熄煙頭,等她調侃夠,這才說道,“我從沒抛下慧銀,但我不否認鄭蓮來找我的那段時間,我有些忽略她。”

“所以您是承認了?”

“不是。”霍岩說這話時,嗓音裏藏着諸多無奈,“我之所以會對鄭蓮那麽上心,是因為那段時間她的父母被同公司的朋友惡意殺害了,而那之前,她父親在火場救過我一命。”

有一瞬間,周圍的喧嚣似乎都消失遠離了,只剩細微的風聲伴随霍岩低沉而又無奈的嗓音拂過人耳旁。

“鄭蓮從來只把我當弟弟看待,我是有喜歡過她,但早在遇上慧銀之前,這份感情就慢慢轉化成親情。”

尹花悅漸漸回神,拍拍掌說道,“講得真好聽,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了。”

“我說的句句屬實,只是當年忙于奔波沒來得及向慧銀解釋,到現在我才知道,當時她竟然傻到去跳河,我也聽她講過,當時是你救的她。”霍岩站起身,高大的身子瞬時在臺階上投下一片陰影,“我欠她的會慢慢還,同時,也感謝你救回她,尹小姐若有什麽需要,随時可以找我。”

尹花悅冷笑一聲,“我能找你做什麽。”

“只要我能做到的,都可以。”

尹花悅稍有不耐煩,“我沒什麽事找你,你也別報答我,我承受不起。”

尹花悅沒再理睬霍岩的話,自顧自走進酒吧,找了半天才在休息室櫃子與窗間的縫隙裏找到吳慧銀。

整個休息室裏煙霧缭繞,白瓷地板上胡亂地散落着幾根煙蒂,有一支甚至還冒着星火。

尹花悅右手搭在櫃門前,扯掉吳慧銀指縫間夾住的煙頭,摁熄扔一旁,“我說過你壓根就不适合抽煙,跟小孩子為了裝酷硬學吸煙一樣。”

吳慧銀又點燃一根,“什麽時候我抽煙還要你管了。”

“是是是,但霍岩找你了?”

吳慧銀雙眼重新聚焦,“恩。”

“你不會真對他還有感情吧?”

“怎麽會。”吳慧銀轉身,慌忙中,一點星火燙傷了肌膚,留下點點凸起。

“你騙人。”尹花悅靠在儲物櫃,“先不說這段時間你有多奇怪,再說,自從遇見你,便沒見你再談過一次感情,反而是對着你那破戒指時不時看得入神,那戒指霍岩也有吧,你們倆這是一對吧,而且我看霍岩手上也一直……”

“花悅!”吳慧銀打斷尹花悅的話,“我說了我對他沒意思。”

“是是是,我知道你對他沒意思了,可他故意戴着戒指來幹嘛,而且那銀戒上面有細小劃痕,明顯是經常戴在手上才會那樣,你說你當年是不是真的誤會什麽了。”

“不可能的,我說了當年他和那個鄭蓮經常摟抱在一起,任誰看了都會覺得不正常吧。”

“可那如果只是普通安慰呢,像朋友或是親人一樣,因為對方承受太大打擊所以給她份依靠?”

“尹花悅,你今天是怎麽了,每句話都向着他?”吳慧銀推開尹花悅,“今天你先回去吧,我也要提前回去休息了。”

尹花悅自動退到門口,合上門前只留下一句,“我只是希望你心裏那個結,不要一直纏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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