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訟玉尴尬着臉從布莊走了出來。

他惆悵的要死,小橙子的衣服真的不能再穿了,反正今天他是必須要給小橙子換上一套新的衣服的,他看着心裏難受,小橙子穿着這身舊衣服身上肯定也很不舒服。

再說了,他和小橙子說好了要買新衣裳的,他可不能和人家食言而肥。

訟玉擰着眉毛站在布莊的門口,渾身滿是蕭瑟的凄涼,他低頭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點點手腕上細密的花紋,再一次幽幽的嘆氣。

誰能知道他一個看上去人模狗樣衣冠楚楚的青壯年,竟然囊中羞澀一個子兒都麽有呢。

真是世風日下啊。

布莊小厮對着訟玉的背影眼睛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死窮鬼沒錢竟然還來買衣服,呸!

真是枉費了他剛才那股殷勤勁兒,看他穿的人模狗樣的,噫喲,還竟挑的是好布料,切,卻是幾貫錢都拿不出來。

小厮嘆了一口氣,心裏再次狠狠地唾罵訟玉:掌櫃的這次肯定又要罵他了,都怪這人!

小厮嘴裏罵罵咧咧的從宋漁背後走了。

訟玉聽着小厮的咒罵,更加惆悵了。

沒錢啊。

訟玉慢慢踱步着,忽然!他看着一家當鋪眼前一亮。

對了!他的眼淚可以變成珍珠,他可以用珍珠當了還錢用嘛!

訟玉一想到這,眼裏止不住的泛着笑意,他可真是太聰明了,哈哈哈哈,那珍珠還錢去給小橙子買衣服去了咯。

訟玉:強烈為自己是人魚點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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訟玉颠颠的朝着當鋪走過去,走到一半他又停住了腳步,話說他還沒哭呢哪裏來的眼淚?!

訟玉趕緊跑到陰影處,擠出了一滴眼淚。

把珍珠拿在手心裏,訟玉看着晶瑩透亮的粉藍色珍珠,再想到小橙子穿上剛才他選的衣服,臉上終于露出了笑意。

小橙子可以有新衣服咯!

訟玉趕緊跑去當鋪把珍珠當了,他也不知道珍珠大概值多少錢,看着當鋪的老板給出了可以買到衣服的價錢之後還剩下一些錢,訟玉就開心的把珍珠遞了上去。

當鋪老板眼睛都笑花了,他可從來沒見過這麽珠圓玉潤的材質啊!顏色也是極其美麗,他看着訟玉,眼睛裏都透着奸詐和撿到便宜的愉悅。

值了!值了!

這傻小子真是好騙,當鋪老板感嘆着,笑盈盈的把訟玉送出了店門口。

“歡迎下次再來,歡迎下次再來啊。”

訟玉可沒有那麽多時間和他叨逼,他拿着錢就飛快的跑進布莊,又飛快的買好剛才看中的衣服,然後抱着衣服滿臉愉悅的朝着他們栖身的小廟走去。

啦啦啦,小橙子有新衣服啦。

訟玉開心的哼起了細碎的歌聲,蹦蹦跳跳着走了。

訟玉:開心,反正就是開心!

蕭乘默默跟在他後面,他看着訟玉哼着歌,歌聲都帶着愉悅,他也跟着淡淡的笑起來。

溫熱的心髒好像忽然也變得炙熱起來,蕭乘仔細避開人,小心又飛快的跟了上去。

他得在訟玉回到廟之前趕回去。

***

一陣洶湧翻卷的海浪突然拍打過來,呼啦啦的湧上宋漁的身體周身,宋漁猛地睜開眼睛,趕緊躲到他背後的石頭後面。

水面翻卷得太厲害了,宋漁感受着打在皮膚上的海水,打得人微微的刺疼,他心裏忽然升起一股不安,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甚至壓下了他睡醒後一直都在的淡淡愧疚。

暴風雨要來了!

宋漁有點擔心,人魚的感知告訴他,這場暴風雨絕對不會太小,他一想到睡覺前他遠遠看見的,還不放棄搜尋他的船只,他心裏忽然有點難受。

也不知道是在擔心自己,還是在擔心那些人。

總歸宋漁還是沒有忘記他曾經也是人類,他潛意識裏還是對着人類有着天然的同理心。

宋漁不知道他們離開了沒有,也不知道他們到底為什麽執迷于一定要抓住自己,他現在心裏很擔心。

現代社會裏,就連設備精密的船只在應對海上暴風雨都顯得心有餘力而力不足,在古代,一艘小小的打漁船,也不知道可以撐得多久。

盡管宋漁開心于暴風雨可以讓他的生命威脅降到接近于零,但他還是看不得有人在他眼前陷入危險。

說他聖母也罷,他還是放不下心裏那點善心。

宋漁小心翼翼的游出了洞口,在近海海面穿梭了一會,果然在視線可及之外看到了狂風中飄零的漁船。

船上的人顯然已經撐不住多久了,風聲夾着他們絕望而又帶着生存的欲望渴望聲音傳到了訟宋漁心中。

人魚的天賦讓宋漁輕松地定位到了船上的幾個人,他咬咬牙看了幾眼天空凝聚的黑雲,烏壓壓的越來越低,宋漁心一橫,悶着頭一頭紮進海水飛快的往前游走。

風也在那一刻更加猛烈了,雨水也開始啪嗒啪嗒的落下來,雷聲還有海上漩渦,仿佛同時出現一樣,迅速而猛烈的爆發。

宋漁自己都感受到了皮膚上傳來的細微麻痛。

游到了更近的距離,他先停了下來,他還是沒下好決心。

要是他們醒過來之後又想抓他怎麽辦?宋漁很擔心受傷了的自己還能不能逃脫人類的欲望追捕。

他心裏糾結着,而此時船上的情況已經不容樂觀了——

穩重的老大早已不知所終,好色的老六因為一朵飛馳而來大衆游船的浪花卷中了海浪中,一聲驚慌之後便沒了聲響。

老二憑着一股神奇的第六感,死死地待在老五身邊,他也不知道為什麽,但跟着老五,老二就覺得心裏一陣踏實。

又有人掉下去了。

宋漁看着活生生的人不見,再也忍不住的游了出來,飛快的朝着老五和老二的位置靠近。

宋漁利用人魚獨有的音波,将聲音傳給船上的每一個人:“跟我着走,我帶你們去迷霧島,你們可以在那裏躲雨。”

“二老大四老大五老大,是那條人魚回來了。”有人小聲的驚呼,“他再說話。”

老五深深的看了眼宋漁,轉頭下令道:“跟着他。”

老四急吼吼的沖上來:“就是因為他,我們才會落到這樣的地步,老二,你竟然還信他!”

他大聲的尖叫着:“他肯定是要帶我們去死的!我才不去,我不信它,不許改變航道!”

老五冷漠的看了他一眼,轉頭對操控船只的船員說話:“我說了,跟着他,變道!快點!聽我的!變道!我要馬上變道!”

老四還想說些什麽,宋漁猛地一甩尾巴卷了一朵浪花打到他身上,宋漁冷着聲音:“不想跟着就閉嘴下船,你以為我很想救你們嗎?你們別忘了,你們之前還幹過什麽!”

“要不是看在……”意識到自己差點說錯話,宋漁及時打住,他煩躁的甩着尾巴,一下沒一下的看着衆人。

如潑墨的雨水打在衆人的臉上,他們看着宋漁,在看着風雨中渺小的自己,忽然就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他們想要抓住人家買了,可危難時候,卻是他來救他們。

真是諷刺的造化弄人。

又有人落水了,宋漁急忙趕過去,卻還是沒來及救上來。

他心裏空落落的,尾巴猛地一甩,頭也不回的就往迷霧島游去。

宋漁說:“跟上來。”

老五:“跟着吧,想活着就跟着,相信他。”說完,他默默看了眼天空,有些自嘲的低語。

你是對的,是嗎?我該相信你的,我不會動搖的。

不會……

***

親眼看着訟玉抱着衣服打開小廟的門,剛要放下衣服,蕭乘就看見了一副神奇的畫面。

訟玉看起來就像是受到了什麽驚吓,眼睛忽然僵住,一瞬間之後原地就只剩下了他買來的衣服。

訟玉消失了。

一整個人都不見了。

蕭乘心裏空落落的,他定定的看着訟玉消失的地方,良久之後,他默默地撿起了衣服,緊緊地抱着他們蜷縮在地上。

我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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