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鐘盈一通發洩完, 便是陣令人屏息的安靜。
人有時候就是這樣。
悶在心裏再久、再難為情的話, 只要眼一閉心一橫開口了, 回過頭看, 那就什麽都不是了。
這會兒實際上,鐘盈心裏輕飄飄,超爽的。
倒是陳青安——
陳青安掀起眼皮, 視線緩慢對上她的, 牽強扯出個笑。
鐘盈雲裏霧裏。
要是換個人, 在她認真生氣的時候還笑,她毫不懷疑自己有錘爆對方的心。
可陳青安這這,唉。
他這一笑,比不笑還慘淡的多, 簡直讓人想從懷裏掏支煙出來。
“——青安, ”就這時,隔着隔斷, 陳淳安沒走過來, 低着聲, 劈頭蓋臉一頓訓:“你憑良心說, 人家鐘盈還不夠溫柔, 還不夠維護你的麽?在外面什麽時候給過你臉色?倒是你,也近三十的人,能不能消停點,又給我作出什麽妖?!”
“你出去冷靜冷靜,外婆說家裏沒有姜了, 你去買。”
陳淳安深深吸氣,消了火,語氣也溫和許多:“盈盈,你要不想和他去,就去和冰妍玩兒,還慣得他了。”
也不用。
鐘盈這才痛苦完,把話給撂出去,現在明明輪陳青安麻煩了,她跑什麽。
……
最後,當然是鐘盈和陳青安一起去買生姜了。
從海棠裏出來,老城區的弄堂巷陌小巧精致。
轎車在這裏寸步難行,時不時有自行車和電動車穿梭而過,陳青安怕鐘盈不看路,一路半扶半帶着她纖細的肩,把人護在裏面。
這段長長的小巷,足以讓人安靜調整過來。
轉出小巷,一踏上人行道,鐘盈往右挪了挪,默默讓開了。
“盈盈,”陳青安低聲:“別生氣了。”
想去牽她的手,沒碰着。
四五點鐘,假期上補習班的高中生們也放學了,迎着他們的面走過來。
聊着游戲,談着學校裏誰和誰暧昧的八卦。
還有對遠遠跟在大部.隊後的學生情侶,女孩子悄悄扯了男生書包上的毛絨兔子一下,鐘盈還以為能看見你在笑我在鬧的純潔悸動,結果……
結果,那少年回過身,飛快吻了女孩子的側臉。
鐘盈:“!!”
現在一個個,怎麽老的小的都愛這種套路啊。
真是世風日下。
鐘盈忍不住掃陳青安一眼,卻和他視線在空中撞個正着。
陳青安感慨:“你看,我還不如他。”
切。
你有老婆,他有麽。
“原來陳醫生對婚姻生活這麽不滿意。”鐘盈嗆聲。
“那倒沒有,也不敢。”
陳青安帶着她輕車熟路地左轉,走上一座步行橋。橋下是通江的護城河水,在斜陽底下,閃着潋滟的光。
“淳安說得對,”他垂着眼,視線也往下落:“盈盈,以前我是真的沒想過這輩子會結婚。”
“我就是太知道,一對怨偶可以把生活過得有多糟,所以沒想過嘗試。”
童年時代那些倉皇的記憶漫上來,比橋下的波光刺目許多,刺的陳青安微眯起眼:
“家裏催是真,但我不願意,難道他們還能綁着我去民政局嗎?”
“……那你後來是被魂穿了?”鐘盈問。
她站在橋邊,眼看臨近傍晚,天邊的晚雲鋪陳,濃濃淡淡鋪陳塗抹開來,天光映着水色,漫畫一樣的溫暖明亮。
“我以為我已經表現的很明确了。”
“盈盈,”陳青安逆着光望向她,語速慢了稍許,很認真,又很溫柔地問:“你真的不知道我很喜歡你嗎?”
一點不知道嗎。
也不是。
可鐘盈一直以為,她和陳青安之間的喜歡,和這座城市許多年輕夫婦,飲食男女相似。
不是飛蛾撲火,也沒有轟轟烈烈的。
必須要把彼此的容貌性格、家庭學歷等等這些外在條件放在天平上比較過,差不多重量,才可以提起。
她萬萬沒想到,自己在陳青安心中,能當起這個“很”字。
你真的不知道,我很喜歡你嗎。
這句話經由陳青安低柔的嗓音,一字一言講出來,真的……
真的有點遭不住。
“我、我我。”
鐘盈心跳還是漏了一拍。
嬌柔的粉色從側臉延伸到耳朵尖,襯的她領口那段頸項雪白生光,和田玉般潤。
“我什麽?”陳青安停步,一挑眉問她。
“你別停。”
陳青安那張臉,每次做出這種意味深長的表情,都特別讓人有被暗示到了什麽,面紅耳熱的感覺。
鐘盈拉着他繼續往前,“快點快點,停下我說不出了。”
陳青安側過臉問她:“你的邏輯一直這麽奇妙嗎?”
沒有啊。
平時她明明很少這樣,都很有偶像包袱的好不好。
“到底別停還是什麽,每次我都分不清你想怎麽樣。”
“你這人啊,”陳青安又是那樣揚起眉,聲調沉緩又暧昧:“……不真。”
她什麽時候不真了?
多花了一秒想明白後的鐘盈:“……”
這樣一鬧,她倒是沒一點包袱了,想都沒想反駁道:“你就很真嗎?你既然說是……喜歡的,為什麽那麽無所謂我去哪?”
“喜歡的”三個字輕飄飄,給她說的跟朵棉花糖似的。
臉皮這麽薄啊。
陳青安聽的,忍不住緩緩笑起來。
“哪裏無所謂了,我愁的好幾個晚上睡不着,但能怎麽辦。”
陳青安嘆息:“你嫁給我,又不是賣給我了,你當然有選擇自己未來的權利。”
“我都想好了,大不了你去英國念書,我先去美帝把訪問學者給刷了。再不行,就去參加個兩年援疆援藏。再再不行——”
“再再不行怎麽辦?”鐘盈皺眉。
“笨蛋。”陳青安輕敲了她腦袋一下,沒好氣:“你就不能用功點兒,早日畢業嗎?”
鐘盈貓咪似的“嗚”了一聲,聲音漸悄:“……可我沒想好,要不要去。”
陳青安樂了,“還真惦記着你那機器學習呢?”
“你怎麽知道!”鐘盈睜大了一點眼。
怎麽知道。
陳青安怎麽會不知道。
不論是她壓在筆記本下的西瓜書,還是寫了一沓,筆記滿滿的活頁草稿紙。或許最重要的還是,她曾經跟他提起時,濕漉漉的明亮眼睛。
“假如你願意問我的建議的話,”陳青安頓了頓,繼續道:“我的回答還是老樣子。”
幾個月前,鐘盈醞釀辭職的時候,實際上就問過他,覺得以後自己做點什麽好。
陳青安當時很溫和的告訴她:“其實什麽都好,我希望你做自己的喜歡的事情。”
所謂的喜歡就是,如果她覺得披星戴月,加班奔忙充實心安,那就去做。如果覺得養只小動物出去旅行,享受生活自由惬意,那樣也好。
總之,陳青安從沒認為過,“她喜歡”,僅僅只代表輕松愉快在家當太太。
雖然,他是很樂意養她的。
但是像鐘盈這樣聰明勤奮、受過高等教育的姑娘,要是都一心只想着相夫教子,回歸家庭,那才不正常。
何況光看她做KOL的态度就知道,鐘盈真不是那樣的人。
工作能給她帶來的快樂和成就感,他替代不了。
所以陳青安是一直很希望,鐘盈能有份真正喜歡,并且願意為之奮鬥的事業。
不過所謂當局者迷,鐘盈想起過去陳青安說的,過了遍,還是喃喃道:“……可是喜歡的事,不一定能做的好啊。”
“我怕萬一沒做成,就真的純屬浪費時間了。要是我還年輕,還在念大學也無所謂——”
“等等。”
陳青安極罕見打斷她,眉眼淡:“鐘盈,你才24歲。平時我經常讓你除了必要的工作時間外,不要泡在網絡上,就是因為我不明白你這麽深的焦慮感是從哪來的。”
他說:“在你這個年紀,憑自己能力一年就能賺百來萬的人,放眼整個明城都數的過來,你有什麽可怕的呢?所以我也反省過,是我,或者我們結婚這件事束縛住你了嗎?”
呃這個,還真沒有。
鐘盈擡眼看看他。
雖然疾言厲色談不上,但陳青安淡泊清朗,詞鋒銳利的樣子,她感覺陌生,又蠻奇妙的。
很高嶺之花,也很帥。
鐘盈不知為何,居然聽出來他話裏的一絲感慨:“盈盈,做過了、就算沒成,以後老了回想起來,就算只是感動了自我,也比遺憾強得多。”
“退路有,前路也有。喜歡就放手去做,不行不還是有我嗎?”
她不敢造次,一板一眼道:“……你說得對,網絡是對我有影響。但你知道,我上學的大環境和你真不太一樣。”
不是浮躁。
而是經世致用。
她的同學們,賺到第一筆錢的時候都還很小,早就習慣把時間成本計算的精确到位。
這當然包括鐘盈自己。當年她反駁鐘轼不肯繼續念書的理由,其中一條就是,我現在工作和我深造完工作,拿到的工資差距不夠大,不夠讓我心動。
鐘轼被她堵的啞口無言。
的确每個圈子都有自己的風尚,誰也別想超脫出去。
眼看步行橋都要到頭,生鮮超市都能望見,陳青安等了又等,問:“所以呢?”
果然,教妻子同帶教師弟師妹的耐心,完全不是一個數量級的。
“所以我做決定會慢那麽一點點點點。”
這也太多點了。
陳青安失笑:“行吧,等你想好。算了不談這個,先去把生姜解決了……”
“一年吧。”
就在這時,陳青安感覺鐘盈忽的挽住自己的手臂,輕輕軟軟地說:“就一年,我……我還是想試試。”
實際上,鐘盈心裏早就決定好了,只是開不了口而已。
沒想到這架一吵,波及到這,陳青安硬是點破了,還很站在她這邊,那……反倒沒有任何顧忌了。
也不知是在害羞,還是什麽別的,鐘盈飛快嘟囔:“啊好丢人,要不這一年你就當我gap出去浪了吧。總之總之!這一年,你必須關愛我這個失業辍學人群。”
陳青安眼裏劃過笑,“要是失業人群都能年入百萬,那我也想失業,這得抵我掏多少根管啊?”
“你別以為我真就不知道,你卡裏有多少錢。”鐘盈幽幽的。
那個數目的資産,啧。
要是她,還上什麽班,可能就躺家裏混吃等收益了。
“那你拿去花啊,光知道有什麽勁兒。”
陳青安一副你之所以這麽矯情,就是錢花少了,還不夠放.縱的表情,皺着眉笑:“聽我一句勸,人生一世,錢受罪人就快活,錢快活人就受罪了。”
“……那你自己快活好了。”
“你就沒玩過換裝養.成類游戲嗎?”
他還是笑,笑她不解風情:“這種快活都是靠裝扮別人給自己看獲得的,假如養.成的還是自己的老婆,那豈不是雙倍的快樂。”
鐘盈:“……”您真變态。
……
年輕夫妻是真沒有隔夜的仇。
從生鮮超市往回走的路上,鐘盈和陳青安又回到了說說笑笑,一個肯哄一個表面冷淡,實則撒嬌十級選手的奇妙組合。
陳青安提溜着一袋生姜,邊和她說從前在清州長大上學的事兒,“……你知道男生十六七歲的年紀有多不靠譜嗎?我上高一那年下大雪,路和橋都上凍,大型溜冰場似的,學校三令五申說不給騎自行車回家。”
“我現在也想不通自己為什麽非要逞強,”他說到這時一停,指着步行橋的涼亭位置,笑着嘆氣:“……就在那兒把自己摔成了智障。”
陳青安高中時候成績好,長相也還成。老師偏愛女生追捧,在男生裏人緣又不錯,是真桀骜不馴,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意氣。
後來念了大學,成天泡圖書館實驗室,年歲心性漸長,也養出了幾分沉靜溫潤,至少、看上去是那麽回事了。
但一碰到鐘盈後,全摔了個稀碎。
最開始那會兒,他追她追的小心翼翼,矯枉過正了,鐘盈真就敢拿他當父兄似的看。
逢年過節,還把她爸門下那群學生給導師發的祝福短信抄來,如數發他一份,算作祝福。
陳青安差點氣出內傷來。
鐘盈死活就是不開竅,對他乖巧又尊重。後來他實在忍不住,坐十小時航班追到倫敦去過一回。
揪着她,那天也是熱血翻滾:“鐘盈我告訴你,你千萬別把我當師兄。不然等你當真了,我的企圖再暴露出來,你更不好受。”
陳青安到現在還記得,鐘盈被他說的俏臉一白,不可置信的樣子。
能到今天這樣,他應該知足了,不能急。
身旁的鐘盈渾然不覺,還扯着他的袖子問:“……你們班女生真的沒有心碎一地嗎?”
“沒有,”他也翹起唇角,回視着她:“我又不傻,怎麽會讓別人知道。”
“真沒有?你這樣的,勉強也是李雲龍一般十裏八鄉有名的俊後生了,不應該情書收一書包,各種暗戀的嗎?”鐘盈表示疑惑。
她是看過陳青安高中時照片的。
比現在溫潤少一些,更張揚,散漫痞帥的味道,誰少女時代不喜歡這款?
“你這麽希望有?”
陳青安觑着她,莫名其妙:“……高中時候我連女生手都沒碰到過。”
“诶,那你白瞎了這張臉了。”
“——你只顧學習和自己浪,這,這肯定不行。”
陳青安涼涼的:“鐘、盈。”
“好啦,”鐘盈見狀況不對,忙乖覺停下:“……我不說就是了。”
陳青安說,他很喜歡她。
說她是對的,不是她癡心妄想,就應該大膽放手去試。
啊。
她心裏像是有什麽剝絲抽繭,悄悄吐露出來。
落日溫暖的光從右斜照過來,映的她側臉弧度更優柔婉媚,她就在這時,偷偷牽住他的手,聲輕語軟:“那借你碰一下。”
牙醫先生的手漂亮歸漂亮,可做多了各種操作,難免有薄薄的繭覆着。
先是微微的癢,摩挲在她指腹。
然後溫熱柔和,那麽準地就反握住了她的手,穿過去,十指相扣。
他低低的笑:“……本來就是我的。”
完蛋了。
明明他們什麽更過分的事都做過,怎麽……怎麽就牽個手,她會覺得甜的要命。
陽光都融化了似的,搖搖晃晃。
河邊的風,把她發梢吹到了他肩上幾縷,鐘盈伸手攏了攏,聽見陳青安不經意,低低哼着歌。
“……河邊的風,在吹着頭發飄動。”
他聲音原本就是溫潤清晰那種,這麽唱,目色更是同嗓音一道溫柔起來。
“牽着你的手,一陣莫名感動。”
陳青安心情也極好,牽着她回家的步伐也輕快許多。
鐘盈也不明白一個人的開心,怎麽會對另一個人有這麽強的感染力。
可這個下午,她就是忍不住彎起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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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盈和陳青安從清州回明城後,國慶假期的餘額只剩下了一天。
偏偏這一天,還要花到社交活動中。
要說結婚後最麻煩的不是別的,而是逢年過節,不斷有長輩喊你們小夫妻家裏做客。
新婚夫婦,原本哪家就都不好推卻。何況這家,還是鐘盈的奶奶家。
這天中午,陳青安把鐘盈塞進車裏時,她起床氣還沒消掉。
陳青安和她說話,她也就挑幾句敷衍“嗯”一聲,然後翻出小鏡子,繼續完善她沒化好的妝。
“你這樣我哪還敢開,”紅燈倒數還剩最後十幾秒,陳青安看着她,溫和又無奈:“趕緊放下!我真生怕你戳到自己。”
鐘盈湊在鏡前,臉都不擡:“我勾個眉尾而已,能戳到哪兒?你別管了,我手穩着呢。”
“你手穩?”
陳青安想到什麽,似笑非笑:“這一切,還要從那條魚說起。”
那條魚……
“陳、青、安,”鐘盈報以微笑:“我這鏡子砸人挺痛的,你信不信?”
故事發生在前一天晚。
被陳淳安和賀冰妍留了又留,他們回到家已經将近晚上十二點。
鐘盈洗完澡,準備躺在沙發上玩會兒手機就去睡的,就在這時,
大概是為了抗議她和陳青安這對無良夫婦,國慶假期出門在外連點魚食都不喂,魚缸裏的錦鯉一甩水花,唰的從魚缸裏蹦了出來。
“喂這又不是龍門,至于嗎。”
鐘盈忍從沙發上彈起來,忍不住抱怨。
滑溜溜的錦鯉不斷翻着肚皮,啪嗒啪嗒在瓷磚上蹦跶。總不能見死不救,鐘盈翻出一次性手套,正準備把它挽救回魚缸。
第一次,被掙脫了。
第二次,手滑。
第三次,鯉魚打挺,甩了鐘盈一臉水珠。
這、這這不是欺負人嗎。
她徹底不幹了!
鐘盈跑去敲浴室門,問陳青安澡洗好了沒有,能不能出來幫個忙。
她話還沒說完,門就從裏面被打開,然後,然後……
有時候,還是要承認一下,自己的老公人清瘦,身材矯健,膚色白皙這個事實的。
……我眼光真不錯。
“你,”鐘盈堅信自己的臉一定是被水蒸汽熏紅的,她教育丈夫:“你就不能把衣服穿好再開門嗎?”
“你喊的火急火燎的,我哪知道怎麽了。”陳青安匆匆套了上衣,頭發還沒擦幹,濕着水珠往下滾,就拉上她往外。
結果,看到躺在地上拼命蹦跶的錦鯉時,陳醫生揉着眉心,忍不住嘆氣。
“還真是你,”他單調重複,這次帶點笑:“是我老婆。如假包換。”
這條錦鯉肯定是母的!
鐘盈憤憤。
怎麽陳青安輕松一抓,丢回缸裏,她就一點不反抗呢。
“盈盈,”陳青安像是看出她在想什麽,嗤笑了聲:“你怎麽這麽嬌?”
就怎麽說呢。
這明明是揶揄她的一句話,但深夜裏,鐘盈居然聽出了絲缱绻意味。她去重新洗了臉,翻搗着瓶瓶罐罐時說:“我可是海外求生四年的人。”
“我原來也以為你十項全能,但現在麽。”
鐘盈這輩子在生活技能領域最大的盲點就是,她不敢處理活的魚蝦海鮮,那種滑膩掙紮的觸感,讓她從心底驚恐。
陳青安是怎麽發現的呢,那天,別人送了他一盒大閘蟹,他知道鐘盈挺喜歡這東西,一拿回來就拆開洗刷幹淨,準備丢進鍋裏蒸了。
結果,鐘盈從始至終就不肯進廚房。
他們倆有一點心照不宣的約定:假如家政阿姨不在,要他們自己做家務的時候,不論誰在做,另一方都不許大爺似的往那一攤,來陪聊天也好。
陳青安旁敲側擊百般套話之下,才發現了這個秘密。
“不是,”陳青安笑的不行:“那你不敢碰,吃沒問題嗎?”
鐘盈瞪他:“吃怎麽會有問題。”
“可我怎麽記得你之前煮過鹽水蝦?”
鐘盈面無表情:“我這個人很虛僞的,等蝦死掉,我不就可以煮了。”
陳青安:“……”
想起這遭,陳青安在她旁邊擦着頭發,笑容漸深:“可惜你是鐘·不敢碰活物·盈。”
看他唇紅齒白,裹着一身水汽的笑,鐘盈沖上去咬死他的心都有。
她去扯他擦頭發的毛巾。
陳青安身形比她高許多,居然幼稚的像個高中生似的舉高,不讓她碰到。
“你快給我!”鐘盈恍然不覺自己在撒嬌,仰臉看着他,語氣軟軟的:“給我。”
陳青安無計可施,笑的無奈:“好好好,給你。”
“你要這個做什麽?”
鐘盈板着臉:“……就是不想給你而已。”
只可惜,她不知道自己這樣,完全戳中了丈夫的萌點。
“不給就不給。”
多日沒有夫妻生活,這場景太合适了,他又不是柳下惠,坐懷不亂。
陳青安抱着她,聲音近乎消失在兩人相貼的唇.瓣:“……你給就行。”
鐘盈本來是沒有什麽感覺的。
直到有一刻,她恍惚擡眼時,看見陳青安濕發軟趴趴貼着,星眸散亂,低望着她。
這麽一低,有一大顆晶瑩的水珠從他濕潤的發梢滾下來,一路緩緩,從他眉心向高挺的鼻梁滑落。
滾到鼻尖時,那顆水珠跌下來,摔碎了。
……正巧碎在鐘盈白皙精巧的鎖.骨處。
她和陳青安的視線在空中相撞,仿佛有了實質性的滾燙溫度。
然後……然後他們就一起看那水珠散成細流,蜿蜒起伏滑了下去。
不行。
鐘盈喉嚨發幹,臉蹭的一下紅透了。
這真不行。太……太欲了。
作者有話要說: 晚了點,評論發紅包。
作者體會到了陳醫生養成游戲的快樂
所以希望大家也養成我一下(不是。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當普琳琳琳 10瓶;27264011、琚年 1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