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那晚, 又是鐘盈放縱了他。

其實鐘盈明白, 只要她微擰一擰眉說不要, 陳青安就絕對不會造次的。

但她沒。

空氣就這樣, 一點即燃。

她那件毛衣是真的柔軟貼身,又沒有紐扣,進門後癡纏好久, 陳青安怎麽都脫不掉它。

他定力真的太差了。

寧願推高那些衣料, 低頭吻.咬, 做着飲鸩止渴的蠢事,也不肯放過她分毫。

“……陳……陳青安。”

直到聽她從細細的喘,貓咪般輕輕掃過人心的嗚咽,到嘶聲喚他。陳青安的理智終于回籠了片刻, 發現原來是耳墜的流蘇繞在了毛衣領, 扯痛了她。

他向來自诩練出來的手部極為穩定靈巧,這時也完全不管用, 解一道卷繞的金線居然試了好久。等到解開時, 陳青安聲線徹底喑啞下來:“……擡手。乖, 不怕。”

可惜這理智真就只勉強存在了片刻。

雪膚橫陳的那一秒, 他甚至伏在她耳邊, 沒有忍住低低說了個粗字。

然後,一夜颠倒。

她就如一朵沾着露水的玫瑰,嬌豔,永不凋零,綻放在他懷裏。

##

這一年的深秋時光, 就如漫山遍野燒紅的楓葉般,是鐘盈此生從沒經歷過的溫暖明亮。

就好像所有一切都在向着陽光有希望的方向發展。

下定決心,辭了不适合自己的職業。努力去學新的東西接觸新領域,雖然有困難,但也遇到很多肯幫助的人。

尤其是喬夢琬。

和鐘盈互換微信後,喬夢琬告訴她,比起自己琢磨到昏天黑地,有什麽問題不如直接問她,她很樂意,也可以借此知道學生的困惑在哪。

對她的學歷背景,喬夢琬很是欣賞,不止一次說過,LSE,又是數學與統計,轉這行真好。

鐘盈不解,自然去問陳青安。

陳青安直笑,她還真是司馬昭之心,看上了你了呗,大概率想要拐你做她的科研助理(RA)。

鐘盈之前依稀聽說過,國內RA的工作和待遇模式和國外天差地別,但具體的她沒格外了解。反正都還是陳青安的猜測,人家都沒提,她自己多想什麽。

先好好做就是了。

至于做博主,鐘盈依舊恬淡且認真,經營好那一畝三分地,依舊不想用出圈的方式引來更多流量——她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永遠謙遜,不要去高談闊論自己不懂或者一知半解的領域。

網絡浮沉這麽久,鐘盈見過太多為了流量,甚至還有純粹就是被粉絲捧的飄飄然,硬要在自己不熟悉領域發言,最後翻船的博主了。

至于她所熟知的領域,唉。

能拿出來講的,有意思的東西也太少了,鐘盈寧願安靜不說話。

只是鐘盈沒想到,不說也能是錯。

平時除了少量轉發些抄襲維權,或者社會事件求助貼,她的确很少轉各種私信她幫宣傳的、撕起來要站隊等等那些,就成了別人眼中的硬拗白富美清淡如蘭人設,心高氣傲。

這在上次她拒絕那位風光正盛的博主後,仿佛更泛濫了點。

二次元好基友姜雲暮憤憤,一連發給她好多,還默默在小本本上記了下來。一開始鐘盈還懶得管,也的确,作為虛拟世界的公衆人物,被關注的同時就會被議論,這很難避免,直到今天。

有個平時扒皮美妝圈亂象的投稿號,雖沒有指名道姓,但明眼人一看就知,說的是她。

不少老博主和粉絲都來私信敲她,讓她多少做個回應。

原因很簡單,大多數被挂上這個號的都是有網店售假的、代言三無、抄襲他人一系列黑歷史的,很不好看。

就像姜雲暮說的:“那些人就是相中了你夠淡泊,不喜歡與人争鋒,才敢欺負你的,不然這算什麽黑料啊。”

的确,鐘盈看的蹙眉,又想笑:“……我這拿的也太苦情小白花女主劇本了吧。”

爆料略去背景,中心內容是這麽說的:

“我表姐的高中同學是倫敦Harrods百貨的奢侈品櫃姐,聽說那位最初留學的時候還算白富美,家裏生意做的不錯。但後來家道中落,因為長得漂亮跟了個富二代,但一直沒結婚沒名分,這事兒她們華人小圈子裏都知道。”

這編的也太全面了吧。

就是看準了誰也不願意把三次元身份抖落出來,又是陳年舊事,所以明目張膽欺負人。

鐘盈沒忍住,還拿去給陳青安:“你看看,這裏面只有半句話是真的,就是我跟了個富二代。”

陳青安合上筆記本,啞然失笑:“別。我看還是‘長得漂亮’更真。”

“所以要我替你解決嗎?”陳青安問她。

鐘盈神色微怔:“……這,這你也能解決?”

“我解決不了,他陳大公子還解決不了嗎?”

陳青安輕描淡寫的笑:“哪家做生意不認識點新媒體公司,不少有話語權的博主都是挂在底下的。說直白點,他們欺負你是因為錢的事兒,那我自然可以再用錢,讓他們通通閉嘴。”

鐘盈感覺沒必要這麽大費周章,還是拒絕了。

當然了,對方既然投稿了,自然也安排了評論,這都是成套運作的。所以微博發出還沒一小時,熱門評論已經擠滿了。

“解碼了是誰。有一說一,不知道是不是只有我也不喜歡那位,說不出理由。雖然我也看她的功課,但感覺她有點假,就永遠把自己營造的很完美,實際上還不是會接推廣賺錢嘛。還是喜歡沙雕可愛會分享生活的那種博主~”

“暗搓搓說一句,同。”

立即就有人引導:“不用暗搓搓的姐妹,大聲說!這種女生漂亮有什麽用,三觀不正,我們好女孩不學她!”

唉。

我怎麽就不是好女孩了,鐘盈無奈。

但當然,随着時間推移閱讀人數增多,替她說話也多了起來:

“講道理,現在美妝博主發的到底是商業推廣還是純內容,我們雖然配合不戳穿,但誰看不出來?被你們黑的這位,基本可以說是更新純內容幹貨最足最穩定,張張精心有價值的了。還有那位熱評,您也太白蓮了吧,這和高中時候你一邊抄學霸作業,一邊罵人家借你抄的時候态度不夠熱情主動服務到位,有什麽區別?”

“我靠哈哈哈,這是什麽滿分類比!!”

“就是就是,熱評看的我都迷惑了。那位為愛發電那麽多年,人家是接推廣,可做內容的态度特別端正,這種博主我們都願意她賺錢。至于人家私生活嘛,先不說真假存疑,幹卿底事!”

“我也。講白了,我享受過人家帶來的好處,就沒資格踩人家,又不是她有什麽致命錯誤。”

後面好多評論看的鐘盈,真有點感動。

真的。互聯網的記憶太短,一直以來,她以為是她在自我感動,沒想到……原來每一分努力都會被看見,有這麽多人會記住她的認真。

心頭籠着的陰霾都被驅散了些。

鐘盈寫寫删删,反複編輯了幾遍,發了條微博出去。

1、家道中落是假的。因為家裏就沒做過生意,父母都是專業技術人員。所謂的華人圈,我不知道是哪裏的圈。

2、我已婚,先生也和父母一樣,知識分子而已。

3、我對以上說過的每個字負責,謝謝。

這微博一出,底下一片沸騰。

因為她很少談及自己私生活,而且圖片裏的她清冷嬌媚,又有種不知世事的純淨,怎麽都很難聯系到洗手作羹湯的人.妻形象。

除了老粉絲群裏一些小夥伴,鮮少有人知道她結婚了。

都在哀嚎女神到底嫁給誰,誰這麽好運氣出來決戰吧之類的,當然也還有人追過來擡杠:“說相信的都是群小學生吧,倫敦留學四年費用多少你們沒數嗎?還技術員,能出得起嗎?”

沒點常識,還偏要做百曉生的人,真的是。

鐘盈還沒想好怎麽回,在這塊自留地,她的粉絲哪肯放過她,立即就反駁道:“小學生做錯了什麽,您要這麽埋汰人家?醫生護士教師會計建築師翻譯演員等等這些,都屬于專業技術人員序列好嗎?有這功夫,不如多讀書多看看世界。”

有人代出氣,鐘盈自然樂的輕松,忙默默戳了個贊。除了姜雲暮固定替她撐腰,她沒去請,美妝圈真正的頂流之一Jiana大神也下場了。

這位J神不僅成名早,人美錢多品味好,更是人中龍鳳,高盛投行的業界精英。除了美妝,她還寫過篇真實精彩,介紹外資投行女白領生活的推文,也曾經轟動一時。

更重要的,她是比鐘盈高一屆的校友,三次元她們很早就認識。

所以她也很幹脆利落,轉發後只是說:“凍檸是我學妹,我想我們應該是同個圈子。所以我可以負責任地說,完全沒有謠言說的那回事。”

凍檸茶是鐘盈的微博ID,她當年在茶餐廳喝凍檸茶的時候随手取的,後來就一直沒換過。

很快就有人問:“呃,難道凍檸女神也是LSE的學霸?”

“沒錯。”J神還回複了她。

總之最後一來二去,照姜雲暮同學的話說,鐘盈不僅沒被拉下水,反倒重新确立了白富美地位。

鐘盈很迷茫:“……可我這意思不就是說,我家從來就沒有過那麽多錢嘛。”

“你真傻,真的,”姜雲暮說的有板有眼:“那些樹洞吐槽君裏人均賓利,家家別墅坐擁企業股份的劇情,大家都看煩了,真的。試問,誰不想搞一搞書香門第學霸美人呢?這就很新穎,懂?”

鐘盈沉默搖頭,随便吧。

反正對她影響也沒什麽影響。

只是她最近有個新發現。

當年留學的時候閑雲野鶴,一放假背上包,就在整個歐洲厮混,知名的不知名的景點差不多都被她逛了個遍。

但真就跟片白雲似的,亂飄。誰也不明白她到底每天在做什麽,過的怎麽樣,只有她自己知道。

人生的終極話題的确是孤獨。但這麽多年,鐘盈也太孤單了點。

可就在她以為習慣了的時候,忽而從天而降,闖進來一個陳青安。他悉心陪伴她,更尊重理解她。

對鐘盈這樣骨子裏浸透驕傲的女生來說,把她圈在家裏錦衣玉食的寵愛,供着當太太,她用不着。

讓她淪陷的,從來都是他鋪天蓋地的溫柔。

是的,淪陷。

鐘盈現在也必須承認,她對陳青安的喜歡,或許從來就不是适齡男女放在天平上稱量過的那種——你的家世比我多五分,我就要在學歷長相上反超回來,從而制造出門當戶對的樣子,然後舉案齊眉地過生活,不是的。

她只是很單純地陳青安迷住了,她喜歡他呀。

反正,喜歡上自己的丈夫,也不是什麽丢人的事。就是不知道,陳青安之前說的“很喜歡”,和自己的喜歡,誰多誰少一點。

鐘盈想着,偏過臉,輕輕咬了這個人一下。

“……嗯?”

酥酥的痛和癢,陳青安垂着在她發心磨蹭了下,連帶着心也軟如水:“我還以為你睡着了。”

冬日總是更貪戀溫暖擁抱。

近來他們經常這樣,晚飯後把餘下的工作忙完收尾,挑部劇或者電影都好,就這樣困在沙發上。

她會軟軟躺在陳青安懷裏,圈着他精瘦的腰,感受到他沉穩的心跳和熟悉的氣息時,她就再也想不起什麽煩惱惆悵,心中只餘一片柔和安寧。

“我睡不着,”鐘盈氣若游絲重複着:“……我真睡不着,好煩哪。”

電視裏在放部俄劇,葉卡捷琳娜二世。鐘盈往日愛極了那位女主角的顏,近乎目不轉睛地欣賞,這會兒也蔫了,提不起興趣。

生理期的疼痛靠止痛片的确可以緩解,但那種泛着冷汗的虛軟無力,是靠什麽都沒用的,就只能硬捱,或者睡沉了也會好點。

可偏偏又沒什麽困意,閉着眼多久都沒有,鐘盈難免心浮氣躁,陳青安想調整位置把她抱緊些的時候,語氣就沖了點:“你別碰我!”

“好好,我不動。”

陳青安一下下拍着她的背,好脾氣的哄。鐘盈也發覺自己過了些,低聲含糊:“……這種時候,就……每次挪位置都會很危險。”

“沒關系的,我又沒生氣。”

陳青安對這種事向來沒有任何避諱,還慨嘆:“可惜最早,我也要下輩子才能體驗到。”

“……你下輩子想做女人?”鐘盈仰臉看他。

“怎麽,”陳青安揚眉,覺得有意思:“你想娶我?”

“不是,”連這種問題都能正兒八經讨論,他們是有多閑,鐘盈也被逗笑了:“你這輩子都要和我綁定在一起,難道下輩子還不想嘗嘗鮮,非要吊死在一棵樹——”

剩下半句生生被鐘盈咽了回去。

這這這,從什麽時候起,她怎麽就在心裏幻想,要和陳青安一輩子綁定了?

越是安靜,鐘盈就越是尴尬,只恨不得撤回那句沒過腦袋的話。

而且,短暫的怔忪過後,陳青安眉梢眼角浮起深深笑意,要人命的豐神俊朗。

最開始,見陳青安垂首湊近,鐘盈側過去臉,是想逃的。可當他呼吸溫熱響在耳邊時,她心下又是說不出的軟,長睫輕顫着,乖乖閉上了眼。

就這樣,最後還是被他吻的面泛嬌色,好半天分不清南北西東,水霧濛濛地望着他。

“你這樣,我真是……”

陳青安真被她迷的喉嚨發幹,仿佛多看一眼,就多一分意亂情迷。

他不敢再貪看,把她往懷裏按,聲線柔啞的笑:“……盈盈。”

鐘盈不肯應,他就自顧自說着:“你知道嗎,到現在我還覺得,當初我說的那句話沒錯。婚姻的确就是落後生産力條件下的産物,它是個落後的制度。”

“……你說什麽?”鐘盈不可置信。這話由一個已婚男人說出來,尤為氣人,可陳青安也不像是會這麽煞風景的人啊。

果然,她聽見陳青安的語氣就像疾風中被吹彎臣服的蘆葦,謙卑而又願賭服輸:

“它不夠先進,但很适合我,我感謝這個制度。”

要不是它。

我又怎樣才能光明正大地擁有你,把你留在我身邊呢。

##

所以鐘盈原以為,她的日子雖然免不了小煩惱,但總是這樣恬淡缱绻的過下去。

直到那日。

一個陰冷的降溫天,狂風大作的周三下午。

鐘盈照例從喬夢琬班上出來,往南門停車場走。身側圖書館的大廣場一片熱鬧,像是在舉辦什麽活動,她也沒心思關注,只想趕緊鑽回溫暖的車裏。

走過廣場前的國旗杆時,身後忽而有道不高不低的聲音艱難開口,喊住了她:“……鐘盈。”

是梁致。

壓抑,悸動,苦澀與踟蹰。

鐘盈。

他終是見到了這個人。這是他無憂無慮少年時代,懸在窗邊的那彎月亮啊。

而如今象牙塔坍塌,他碾落塵泥。

而她……她還是那樣冷淡嬌媚,纖細窈窕,宛如花樹堆雪的美。

仿佛這世間任何苦痛悲傷都不曾侵染到她,她眼中仍是清澈的光流轉。

這種光是致命的。它既讓人甘願拼卻身家性命去守住。又讓人恨不得打碎,讓它沾上嗔癡怨恨,只為自己一人萦懷。

可這一切與他又有什麽關系。

鐘盈雖沒說,卻用她的行動問出了這句話。

“是你啊,梁致。”

鐘盈轉身的剎那,就已經分辨出了這個聲音,但也只是笑了笑,疏離客氣:“我聽雪風說過,你要回明城了,祝你一切順利。”

梁致感受到她淡淡端詳的目光,可那之中,已沒有一絲愛意閃爍。

他不信,這怎麽會……初戀總是難以忘懷,她怎麽可能、怎麽可以這麽輕易釋懷。

他梁致雖不複當年陽光驕揚,但遭逢變故,頹唐放縱過後翻然悔悟,浪子回頭的隐忍禁.欲,加上一張好長相,這些年主動貼上他的姑娘,依然絡繹不絕。

就掀不起她心湖一絲波瀾麽?

這點真要感謝姚雪風。

鐘盈是寧願先知道先受罪,也絕不肯被打個措手不及的性格。

對梁致,即便當年朋友圈大半同學,都暗暗指責她薄情寡義之時,她也從沒說過他一句不是——就連他吸笑氣,沉迷夜場,這些消息都不是從她這裏透出去的。

鐘盈自認,仁至義盡。

至于那些所謂的美好回憶,早就被那些年所承受的孤立暗諷,給磨沒了。

雖不能說她對這個人忘的一幹二淨,連眉眼都記不清,那除非失憶,否則可能性不大。

但這段情,在她心中已經蕩然無存。

更何況。

她方寸之心,有了陳青安,怎麽可能再容下他人。

梁致不明白她所想,飛快看了眼身後等他的同行,目光祈求望向鐘盈,急急道:“我……我想請你喝杯咖啡,就當只是以老同學的身份,這總可以吧。”

“你的朋友在等你,我也要回家,不了吧。”鐘盈報以微笑,婉拒道。

這時,廣場上又是一陣妖風刮過,吹的旗杆都在微微搖晃。

也完全吹亂了鐘盈披散的微卷長發。

自然伸手往耳後去攏。就在這動作間,她柔白指間那一枚閃着銀光的婚戒拂過烏發,濯濯生光,分外鮮明。

梁致幾乎掩飾不住,死死盯住了那枚戒指。

鐘盈感知到似的,也沉默溫柔地低眉,把婚戒調整到最合适的位置,她嘆息:“……我想你不應該不知道,我結婚了吧。那我希望你尊重我,我是個世俗凡人,不夠超脫,我不認為我們可以做朋友,形同陌路就最好了。”

“梁致,我怎麽可能背着我先生,去和你去敘舊呢?我不會做讓他難堪的事情。”

鐘盈心說,一個兩個的,怎麽淨對已婚人士抛橄榄枝。是她的道德底線太高,還是他們太低了?

她這段話撂完,梁致像是受了什麽重創,再加上那邊同行催的實在焦急,只好側身,準備往那邊去了。

走之前,梁致忍不住直直看向鐘盈,眼中暗火叢生:“……我們會再見的。”

相信我,很快一定會的。

鐘盈抿抿唇,不置可否。

她衣袂飄過,身姿婀娜,轉身就下了廣場臺階。

##

說心裏一點不慌,那是假的。

等到家時,看見陳青安長身玉立,在廚房忙碌的背影,鐘盈禁不住心亂如麻。

他今天下午是去明城醫科大,給在讀的學生作報告,交流上次被頂尖學術會議選中主會場發言的經驗。結束後就回了家,所以格外早。

鐘盈踩進軟拖,慢慢拖着步子,一點點往廚房走。

這件事,到底要不要告訴陳青安。

說了,給他增添煩惱。

不說,萬一梁致真不死心,再有下次糾纏她,她肯定還是要告訴陳青安的。到時候追溯起來,他……他對她再呵護容讓,應該也會生氣的吧。

回家路上,鐘盈忍不住還去問了姚雪風許逢光。

這兩人一男一女,一個天馬行空一個沉穩理性,想了半天都說,假如是自己,第一時間知道雖然會……會恨不得剁了前任,但還是寧願知道。

許逢光給她分析道:“講白了,鐘盈。現在說,是千錯萬錯都他媽梁致混蛋,居然敢動我老婆心思。以後說,怕是就連帶着怨你,怕你舊情難了。”

道理她也懂,但……這這。

“盈盈?”

陳青安嗓音溫柔喊了她一聲,動作不停,從果盆裏挑了個最好看的番茄,放在砧板上,提起刀切瓣,處以極刑:“這番茄鍋吧,我看光丢番茄鍋底料還不夠,怎麽都要放兩個活生生的番茄進去才夠。”

番茄鍋也是鐘盈冬天火鍋瘾又上來,非要吃的。

她心下更酸更軟,沉默地貼上去,想從背後抱着他。

“當心!”

鐘盈手還在半空,沒圈住他精瘦的腰,就被一提又一放:“刀在這兒呢,胡鬧!”

訓是訓了,但陳青安不可能拒絕,讓了下後,又抓着她手圈住了自己。

“那你會讓它劃到我嗎?”鐘盈側臉貼在他脊背,輕輕問。

“不會的。”

陳青安低聲笑:“傻姑娘。我手中的刀怎麽會劃到你。”

番茄清甜的香氣在空氣中綻開,和着陳青安這件煙灰色羊絨薄衫上屬于他的,令人心安的溫熱氣息,鐘盈閉了閉眼,終于開口: “……青安,我想跟你說件事。”

陳青安語氣輕松:“你說。”

“今天在明大,有個人從身後忽然叫住了我。”

“誰,我認識嗎?”

“你不認識。”

鐘盈手下不自覺,撚住了羊絨薄衫一角蜷進手心,頓了頓,心如擂鼓道:“……但你應該,應該聽我提起過他。”

“誰?”

陳青安側過一點臉,又問。和妻子之間漸深的默契,讓他隐隐嗅到了不同尋常危險。

“等下切,你先把刀放下。”

陳青安心中的不安越來越深,可唇角帶笑,非說:“我要手這麽不穩,那趁早轉行,別幹了。”

“……青安。”

她這一聲喊的柔腸百結,也沒再勸他丢開,只是從身後,默默抱住了他的臂彎,推着他的手往下。

輕輕“啪嗒”一聲,果蔬刀落在砧板上。

冬天的傍晚,窗外暮色四合,天色已然黑透了。

燈光輝煌,潔淨朗闊,飄着菜肴香氣的廚房,在這時本應該是最溫暖的所在。

陳青安聽見自己的聲音,萬般平靜:“告訴我是誰。”

“……是梁致。”

作者有話要說:  我知道停在這不道德,但我真寫不動了……

這是3.26-3.27更新,明天更新我盡量在下午發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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