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八個月大的小嬰兒,這個時候吃吃喝喝才是他們的主旋律。

饒是呦呦可愛精致的不像話,也躲不掉嬰兒的本能。

她雪團一樣的小手扯着喬恒胸口的衣服,小小軟軟的手指力道卻不小,把那熨燙平整的襯衣攥出漣漪似的褶皺。

喬恒做了幾十年的歷史教師,嚴謹,古板,考究,一絲不茍。

戴着銀絲鏡框的老先生,抱着懷裏雲朵似的一小團,向來嚴肅的聲音化成了水。

“呦呦乖,外公這就給你泡牛奶。”

手指緊緊的攥着布料不丢,有熟悉的聲音在安撫着她,呦呦還是一句都聽不懂的。

小家夥粉粉的鼻尖輕抽了抽,濕潤已經的眼眶終于溢出兩大滴晶瑩的淚珠,宛如沾了晨露的嬌嫩花瓣,可愛又可憐。

在小家夥奶乎乎又細細的抽泣聲中,保姆機器人繞到背後,把沖泡好的牛奶遞給喬恒。

三胞胎對保姆機器人的抵觸,源自于他們內心深處的恐懼。

一歲以內的小嬰兒,基本上每個月都要接種疫苗。在三胞胎短暫的人生中,打針是最恐怖的事情。

喬婧瑤以前養過狗,在去給它做絕育的時候,寵物醫生給過她一個建議。

在把狗狗交給醫生前,演一出“我不想把你交給他、但是我打不過這個穿白大褂的人!!!” 的大戲。等手術結束之後,狗狗心裏即使有恨,也不會怨恨它“無辜”的主人。

這招的确有效果。

做完絕育手術的三個月內,狗狗看到穿長外套的人就狂哮,卻一點都不生把它帶到寵物醫院、手術時同樣在場、只是“沒有能力”救下它的喬婧瑤的氣。

所以在三胞胎打針之前,喬婧瑤表現出猶豫和不忍、卻拗不過保姆機器人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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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到一歲的孩子能懂什麽,喬恒對喬婧瑤的表演嗤之以鼻。

只是當護士小姐将棉花浸過酒精的時候,喬恒默默的離開了房間,假裝不在場。

自然是保姆機器人抱着三只小團子,依次挨針。

小小的三只還沒有反抗能力,也不明白為什麽,自己忽然就被針紮了。他們哭的慘兮兮的,外公和媽媽還都不在身旁。

說是小孩子什麽都不懂,但月月都有這麽恐怖的經歷,聰明的三胞胎還是形成了一個淺薄的記憶。

這個壞人,趁着媽媽和外公不在,讓的他們被針紮痛痛。

保姆機器人也是陪着三胞胎長大的,只因為喬恒父女的默契甩鍋,它在三小只印象裏成為了一個有些可怕的形象。

平日裏倒不至于那麽排斥它,但快入睡和剛睡醒的這段時間,是一下都不願意被保姆機器人抱的。其中呦呦最為敏感,連她最愛的牛奶,是保姆機器人拿過來的她都不願意喝。

“呦呦不哭喽,你看這是什麽?”喬恒接過保姆機器人遞來的牛奶,聲音溫柔。

其實不用喬恒說,呦呦能發現的了。

小哭包聞到了熟悉的味道,慢慢的把頭調轉半圈,果然看到了心頭摯愛。她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喬恒手中,那只有粉色荷葉邊的小奶瓶,睫毛尖尖上還綴着兩顆小露珠。

呦呦砸了咂小嘴巴,忽然大眼睛一彎,“咯”的一聲笑了。

這笑聲可比之前的哭聲響亮多了,小哭包臉上陰轉晴。有四個渦渦的小肥手顫了顫,然後半邊身子都竭力的往奶瓶的方向湊,直接把自己累得吭哧吭哧的。

喬恒抱着這一小團兒到旁邊的沙發坐下,他将呦呦調成一個舒适的姿勢抱着,半傾斜奶瓶讓她喝。

小家夥粉嘟嘟的圓臉一鼓一鼓的,咕嚕咕嚕的大口喝奶。顯然是非常滿足的,閉着雙眼奮力吮吸,穿着小棕熊襪子的腳丫也不老實,快活的一揚一揚的。

“多麽可愛的小天使呀。”站在一旁的保姆機器人眼神就沒有離開呦呦,低聲贊道。

“當然。”這兩個字喬恒說的很矜持,語氣卻難掩驕傲。

喬先生罕見的柔和、慈祥,每每都是對呦呦毫不吝啬的釋放出來。

“您是一位好外公”保姆機器人看被評價者臉上出現認同的神色,就接着說:“如果對大毛和二毛也這樣,就更好了。”

聽到這兩個名字,喬恒就嚴厲的擰起眉毛,他嘴角出現個刻薄的弧度。

語氣身自然的就變得一點也不和藹了:“啧,那兩個讨債鬼。”

聽喬恒這話,他是不喜歡三胞胎中的兩個哥哥的。況且他平時态度就是這樣,對呦呦生怕不夠溫柔,對兩個男孩就極端嚴肅。

可人類感情那麽複雜,保姆機器人也不敢确定,喬恒到底喜不喜歡兩個男孩。

喬婧瑤懷孕中期,做B超的時候,有一個團子總是有些害羞的躲在兩個兄弟後面,讓人看不清楚。

醫生猜測,這個有點腼腆的小團子應該也是個小男子漢。當時喬恒還不太能接受女兒未婚先孕了,但事實都這樣了,喬恒也沒有辦法。

三胞胎的第一張合照,是在媽媽肚子裏的彩超。

喬婧瑤小心翼翼的拿給父親看,有點怯怯的撒嬌:“爸爸,你給他們取個名字吧。”

喬恒是沒有興趣的,剛要拒絕,話就在看到女兒濕濡拘謹的眼神時止住了。

“行吧,我想想。”

“太好了!謝謝爸爸!”女孩子的神情頓時明媚了起來。

喬婧瑤笑的開懷,仿佛喬恒答應了取名,就是松口了什麽大事似的。

這讓喬恒又有點不愉快了。

盡管他明白自己妥協與否,這個又單純又倔強的女兒都不會讓步。這點不愉悅摻雜着些置氣的意味,他想讓喬婧瑤知道,當她選擇了一條自毀前途的路時,他是真的傷心了。

“名字我想好了----”

“這麽快?”喬婧瑤又驚訝又期盼。

喬恒發出兩聲類似氣音的呵呵,事後讓喬婧瑤回憶起來總有點皮笑肉不笑的意味。

“三個孩子嘛,就大毛二毛和小毛。”至于誰是大毛、二毛和小毛,就讓他們按着出生順序對號入座。

喬婧瑤的臉一下子皺的苦巴巴的了:“爸,這名字是不是有點太随意了,還……不是非常的還聽?”

何止是有點随意,以前他們家的狗,喬恒取名字的時候都琢磨了一陣。現在取三個了,倒是脫口而出。

“爸您可是歷史老師,不說取多有底蘊的名字了,可好歹……”好歹別讓她未來的孩子們,頂着比寵物還随意的名字呀。喬婧瑤撫摸着自己的大肚子,期盼父親趕快改主意。

教歷史的喬老師沒有被說服,“賤名好養活,古代人就有這說法。”

“……唉,那好吧。”喬婧瑤一口氣嘆的特別長。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道以後你們可不要埋怨外公,這也是長輩對你們的祝福,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等等,就是叫健健和康康,或者平平和安安,也比幾毛幾毛的好聽呀。

喬婧瑤的臉更苦了。

幾個月後,喬婧瑤知道自己剛出生的三胞胎是兩個哥哥一個妹妹。

這可把她愁壞了,自己的女兒以後要叫小毛了?

女孩子家家的叫小毛不大好聽呀。

就算讓她兩個哥哥把大毛或二毛讓出來,給她換一換,還不是太好聽呀。

就在喬婧安沒想好要不要和喬恒說呢,喬恒自己先改變主意了。

他粉嘟嘟、軟綿綿,洋娃娃一樣精致可愛的外孫女,怎麽可能沒有一個動聽可愛又有寓意的名字呢?

喬恒苦思冥想許久許久,三胞胎中唯一得女孩有了個和哥哥們畫風截然不同的名字。

大毛、二毛,喬呦呦。

在呦呦把牛奶喝光光了,卻還意猶未盡的叼着奶瓶時,有第二只小團子醒來了。

和哭起來都是細聲細氣的呦呦不同,他起床格外的聲勢浩大。

本是四仰八叉的躺在搖籃床中央,他先咕嚕咕嚕一個大翻身,讓自己在床上掉了個圈,接着閉着眼睛就嚎了起來。

是的,他連眼睛都沒有睜開,就哇嗚哇嗚的大哭了起來。

呦呦是醒來了見不到人,才委屈的掉淚了。起床前的一哭,在大毛這裏,他不見得是難受和不高興,更像是一個環節和流程。

如此有氣勢的高分貝動靜。

窩在喬恒懷裏的呦呦一激靈,吐出了被她吃的亮晶晶的奶嘴。

“你趕緊抱他,別讓他繼續哭了。”喬恒對保姆機器人說,轉而就柔聲安撫呦呦:“別怕別怕,是你那個傻哥哥醒了。”

他的手輕輕拍撫小奶娃軟軟的脊背,節奏沉穩又令人安心。

也就是最開始被吓了一跳,其實這個聲音呦呦很熟悉,每天早上都能聽到。

她好像知道是哥哥,掙紮着要坐起來去看。無奈小團子是仰躺在人懷裏的,對于她這個年齡來說是受到了拘束,奮力又徒勞的揮舞四肢的模樣,全然就是被翻過來的小烏龜。

對于另一只小團子來說,這個哭聲也是他的起床鈴。

搖籃床上有個白淨淨,肉嘟嘟的小奶娃,攥着小拳頭睡覺的樣子可愛極了。被人打擾睡覺,他小鼻子皺了皺,兩條小胖腿不高興的蹬了幾下身下的軟毛毯。

迷蒙的半睜開雙眼,小家夥翻個身趴在床上,然後撅起圓圓的小屁股、慢吞吞的坐了起來。

剛睡醒的二毛還有點懵,他緩緩地打了長哈欠,黑葡萄似的眼珠浮上一層晶瑩的水花。

一個躺着幹嚎,一個坐着發呆,一個努力的想翻起身。

保姆機器人看了看這個,又看了看那個,高興地說:“都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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