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迷霧
夜,唐人街,中國魔法餐館。
瑪麗朝為她開門的那個男服務生點頭微笑了一下,就看到坐在大廳一隅的安德魯正朝她揮揮手。她疾步走了過去,拉開椅子坐了下來,意外地問：“只有我們？”
安德魯點點頭，說：“是的，我只約了你。”他對着跟随瑪麗走過來送菜單的男服務員說：“我們稍後再點菜。”
男服務員微笑着點頭,将菜單放在他們面前,就退開去。
瑪麗揉了揉太陽穴，靠着中式木椅的靠背，問：“我以為你會叫上梅和彼得。”
安德魯摸了摸面前的菜單封面,看着她說：“原本是這麽打算的，但是，你看上去很累,你那位養父不是已經好多了嗎？”
“煩心的事比較多。”瑪麗扯了扯嘴角,勉強地笑了笑說：“不過沒關系,我還撐得住。”
“好吧，既然你說你還撐得住,那麽我接下來要告訴你的事情,希望你能……”安德魯想了想,比劃了一下手,“別倒下去。”
“你是想說你沒有查到那家錢莊的去向？”瑪麗問道。
“不，恰恰相反，我查到的信息裏,那些蛛絲馬跡都透出一股古怪來，我不知道該怎麽形容，就是十分古怪。”安德魯壓低聲說道，“你知道我查到在紐約，與朱莉同時間失蹤的人數嗎？”
瑪麗注視着他，問：“很多？”
“不，重點不是在人數，對不起，我強調錯誤，我該強調的是，失蹤的人都有一些共同之處：他們或者與家人關系并不好，或者單獨居住，又或者沒有什麽朋友等等，諸如此類，總而言之……”安德裏頓了頓，“都是一些即使失蹤也不會馬上引起人們注意的人。”
瑪麗深思，微微皺眉，說：“如果按照這些特征說起來，那麽，為什麽那個小姑娘，叫做什麽來着？傑尼亞也會失蹤？”
安德裏聳肩，說：“哦，這個小姑娘我有考慮過，結論是，她知道真相并且試圖告訴什麽人，導致……”
“她告訴了什麽人？”瑪麗問。
安德魯沉默了一下，從口袋裏拿出了手機，打開了手機中的錄音軟件，點開一個文件後放到瑪麗面前，靜靜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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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裏傳出了安德魯的聲音，他問道：“你是傑尼亞最好的朋友對嗎？”
一個小姑娘稚嫩的聲音回答道：“是的。”
“那麽，我相信你一定很希望傑尼亞快點回家！我希望你能夠幫助我，好嗎？”安德魯問道。
“好，可是，我知道的已經都告訴你了！”小姑娘疑惑地問：“我還能幫上什麽忙呢？”
安德魯沉吟了一下，說：“聽着，傑西，我還有一些問題想問你，如果你知道，能誠實地告訴我嗎？”
“好！”
安德魯繼續說道：“傑尼亞在失蹤前，有沒有和你聊起過什麽你不能明白的事情？”
“沒有！”小姑娘很快地回答道。“傑尼亞不太和我說她家裏的事情，如果你指的是這個的話！”
“不，我的意思是，你仔細想一想，你們有沒有在平時聊天中聊到過奇怪的話題。”安德魯耐心地解釋道。
小姑娘似乎在思考，良久，她不确定地說：“傑尼亞，她……給我講過一個鬼故事。”
“是嗎？那是一個怎樣的故事？”安德魯語氣中帶出了一份激動，“你可以給我複述一下嗎？”
小姑娘輕輕地嗯了一聲，開始慢慢地說道：“傑尼亞說有一個小女孩每天睡覺前都能看到窗外站着一個黑色的人影，那個人影最開始離得很遠很遠，她很害怕，于是告訴了自己的媽媽說，媽媽我的窗外有一個人，但是她的媽媽并不相信，結果，當天晚上，她發現那個人影突然離她的窗戶近了很多，她害怕極了，再次告訴了媽媽，但是，她媽媽依舊不相信……”她停頓了一下，似乎在回憶，“那個人影就離她的窗戶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直到有一天，那個人影近得幾乎貼在了窗戶上！”
“然後呢？就這樣結束了嗎？”安德魯問道。
那個小姑娘低聲說道：“不，沒有結束，傑尼亞說，那個人影朝她伸出手來，于是，那個小姑娘鼓起勇氣從床上下來，她打開了窗戶，握住了那個人的手。”
“結束了？”安德魯問。
“是的！”小姑娘說道。
錄音就到此為止。
瑪麗擡眼看着安德魯，說：“這個故事……和傑尼亞畫的那畫……”
“完全符合！”安德裏颔首确認地說道，“可以理解為，她用故事和畫的方式表達了什麽，然而，無論是她的母親還是她的好朋友，都沒有意識到。”
“她的畫上只有那個黑色的人影，而故事中她講述了她握住了那個黑影的手，這代表了什麽？”瑪麗困惑地問道。
安德魯伸出手抓了抓臉頰，說：“她主動握住了黑影的手，如果我們能知道黑影代表了什麽，或者黑影是誰，一切就能迎刃而解。”
瑪麗想了想，苦笑了一下，說：“那黑影，難道不是那些錢莊的人？”
“不，我不那麽認為！”安德魯搖頭。
“那麽會是誰呢？”瑪麗皺眉看着他，“她想說的真相又是什麽呢？”
“那個黑影，或許，就是帶走了朱莉和傑尼亞的人！”安德魯說道。
真的嗎？不，瑪麗不确定，她看着安德魯，臉上不覺露出了迷茫的神情，自從知道錢莊的線索斷了以後，她對于朱莉的失蹤感到眼前迷霧重重。
安德魯安慰她說：“你還記得我說過傑尼亞的失蹤現場，我發現了鞋印嗎？”
瑪麗點頭。
“兩者結合起來看，可以确定傑尼亞是被人綁架了，而且，我可以斷定，這就是我們的案子。”安德魯說道，臉上露出十分确定的神情。
瑪麗看着他，說：“你确定？安德魯，你剛才說了，傑尼亞被綁架了，而且，朱莉也是由那個女人交給了開錢莊的人，所以，這不可能是屬于我們的案子。”
“哦，抱歉，我忘記和你說了，除了鞋印，我還發現了一些野獸的毛發。”安德魯聳肩，“我有時候記性有點不好使，原諒我。還有，我大概也忘記和你說了，傑尼亞失蹤的那天晚上，正好是滿月。”
瑪麗無語地看着安德魯，所以，搞了半天，重要的證據他現在才說出來是嗎？她深深嘆氣，揉着額頭，如果是和怪物有關，那麽……朱莉……
安德魯小心翼翼地看着她說：“嗨，瑪麗，你還撐得住嗎？”
瑪麗咬牙笑了笑，說：“當然，不管朱莉現在到底……總之，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夜，更深。
瑪麗回到公寓，關上門後，她望着仿佛隔絕了整個世界，只剩下了自己與寂靜的房間，半晌，輕輕地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喃喃：“打起精神！”說完，放下包走到床邊坐下，打開電腦，沉思了一會，開始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擊起來，一行行文字随着她的敲擊出現在白色的文檔上，她敲擊了許久，看着屏幕上滿滿當當的文字，思索了一會，修改了部分修辭，接着又繼續敲擊起來，所有的思緒從指尖彙入了電腦文檔中，她的思路越來越清晰，手指的速度也越來越快，最後，只剩下了清脆的鍵盤聲，猶如西雅圖綿綿不絕的雨水，噼裏啪啦地落了下來。
一個小時後，瑪麗敲下了最後一個字母，仔細地看了一遍自己的稿子後，摘下眼鏡，站起身伸了一個懶腰，望着窗外夜色中朗月疏星，想到了匆忙離開了度假小屋的史蒂文，或許，他已經抓到了巴基，并且已經在送巴基去瓦坎達的路上。
瑪麗垂眼，看着電腦屏幕上自己寫下的主标題：“撥開美國隊長與冬日戰士身上的迷霧”，副标題：“你所不知道的兩個男人”。她笑了笑，這是她唯一能夠為史蒂文做的事。
………………………
翌日，聚焦報社。
德瑞克一手按着鼠标滾輪，一手托着下巴正聚精會神地盯着電腦屏幕，他的辦公桌邊站着沉默不語的瑪麗。
瑪麗看着德瑞克仔細地閱讀着自己的稿子，放在身側的雙手情不自禁地捏起了拳頭，默默地等待着他讀完稿子。
終于，德瑞克将稿子拉到了最末頁，他的手指在鼠标上輕輕地敲擊了幾下，轉頭看向瑪麗，淡淡地說：“這就是你準備了這麽久，才拿出來的稿子？”
瑪麗點頭。
“你說冬日戰士死了，有證據嗎？”他盯着瑪麗，“你知道，這條消息如果發布，會引起多大的反響？”
“‘美國隊長’親口告訴我的。”瑪麗緩緩地說道，“雖然我沒有證據。”
“把冬日戰士死亡這條删除。”德瑞克說道。
瑪麗沒有反應，只是默默地注視着他。
德瑞克擡眼，挑眉說：“怎麽？不願意？”
瑪麗笑了笑，搖頭說：“德瑞克，我有話想說。”
德瑞克意外地看着她，不語。
瑪麗舔了舔幹燥的嘴唇，輕輕地說：“我一直都很感謝你，能夠給我這份工作，在紐約的媒體都拒絕了我的時候，我也很感謝你能夠耐心地教導我，如何去做好這份工作。但是，”她注視着德瑞克，抱歉地說：“我無法抛棄自己所有的堅持，而這些堅持與做好一個狗仔是永遠不相容的，就好像做美國隊長這個選題，我接觸史蒂文*羅傑斯越多，我就無法将他和巴基當做一個娛樂選題來寫，因為，從他們被衆所周知的身份來說，他們是美國的英雄！”
“美國的英雄，你指的是冬日戰士也是？”德瑞克的表情高深莫測。
“是的，最起碼在他沒有成為冬日戰士之前，他是我們的英雄。”瑪麗笑了笑，“而從個人而言，當你了解史蒂文*羅傑斯是怎樣一個人，你應該無法将他和巴基的友情扭曲成為娛樂想要的樣子，我沒有辦法違背自己的良心，也沒辦法違背自己的職業道德，所以，你看到了現在這樣一篇，也許你覺得很爛的稿子。”
德瑞克嗤地笑了一聲，直視瑪麗，問：“你告訴我，既然你沒有辦法違背良心和職業道德，那麽，你為什麽要寫這篇稿子？你完全可以告訴我，對不起，德瑞克，我寫不了！”
瑪麗臉上依舊帶着笑容，絲毫沒有被他的話影響，她平和地凝視着德瑞克，說：“因為，這是我自己答應下來的任務，這是我一直承諾要寫點選題，我一定要做到。”
德瑞克沉默了，他眼中露出一絲研判的神情，盯着瑪麗。
瑪麗嘆了一口氣，說：“對不起，德瑞克，我或許讓你失望了。”
德瑞克往椅背裏一靠，注視着她，說：“看樣子，你是不打算待下去了？”
瑪麗微微颔首，說：“是的！”說完，她從衣服口袋裏拿出用信封裝好的辭職信，放在了他的辦公桌上，“我無法勝任聚焦的工作，所以……”她笑了笑，放下辭職信後，後退了一步。
德瑞克沉默地望着瑪麗微笑的臉龐，垂眼看向桌面上那封辭職信，良久，伸手從桌上拿起了她的辭職信，點頭說：“好！我同意了。”
瑪麗松了一口氣，沖德瑞克認真地鞠了一躬，說：“謝謝你，德瑞克。”她轉身打開他的辦公室門，腳步輕松的離開。
德瑞克看着手裏的那封辭職信，微微搖了搖頭，擡眼，打開電腦上瑪麗發送來的那篇稿子，想了一會，輕輕移動鼠标，果斷地将她發來的稿子徹底删除，臉上不自覺地露出一抹淡淡的遺憾之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