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現在）

拍攝進行的異常順利。

畢竟是先導片，工作量并不是很大，林厭雖并非專業模特，但自小便在無形“鏡頭”中成長的他，太清楚在什麽時候需要表現出什麽樣的感情……魏鶴軒一反往常的閉上了嘴，只有手裏的快門咔咔作響，時不時又跑來跑去的布置光影，像只忙碌的蜜蜂。

相對之下，林溪月成了在場存在感最低的人，他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長腿翹起，手肘抵着膝蓋，姿勢優雅中帶着幾分閑适，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注視着不遠處聚光燈下，那抹黑色的身影。

林厭很适合穿深色的衣服，或許是他骨子裏的那股仿佛對一切事物都不關心的漠然，很難讓人聯想起明快的色彩，如今站在白色的背景板前，像是要将一切光芒都吸過去一般。

過去的林厭活得像個萬事不由己的影子，如今他重新走到陽光下，卻仍然無法洗褪那已刻進了骨子裏的陰暗，唯有走的進了，方才有機會親手掀開那黑色的僞裝，窺見之下柔軟鮮紅的內裏……

下意識的，年輕的Alpha舔了舔自己有些幹燥的嘴唇，不知為何突然覺得心跳的有些快。

魏鶴軒拍到一半，突然放下相機，四處嗅了嗅：“怎麽有股香味……奇怪……你們誰噴香水了嗎？”

作為Beta而言，他對信息素還沒有自小注射Alpha激素的林厭來的敏感，可連他都察覺到了空氣中的異動，說明其足夠濃烈。林厭在拍攝的空擋，往林溪月的位置看了一眼，他微皺着眉，嘴唇動了動，似乎是想說些什麽，卻只是用眼神警告了下。

林溪月見此，十分乖巧的眨了眨眼睛，将自己不自覺滲出去的味道小心收好，沖他甜甜一笑。

場外的魏鶴軒注意到了兩人的互動，他忽然想到了什麽，猛地一拍手：“哎對了，林厭，你能讓你弟弟過來跟你合照幾張嗎？”一邊說還一邊比劃着：“我突然想到了一個點子……是這樣的……”他叽叽喳喳的講了半天，完全沒注意到林厭抿直的唇角，反倒是林溪月起身上前，走到林厭身邊。

“既然是哥哥朋友的要求，我自然不能反駁……”他一邊說着，悄悄扯了扯林厭的袖口：“何況都到了這一步，幫人自然要幫到頭，你們關系這麽好，我是不會拒絕的。”

魏鶴軒一聽這話，笑得見牙不見眼：“你放心，不會太麻煩的……唔，甚至可以不換衣服。”他走到兩人身邊，指揮着林溪月站到林厭身後，微微低垂下頭，湊近林厭被衣服包裹的後頸。

“對，就是這個姿勢……保持一下……”魏鶴軒倒退回了相機跟前：“一下就好，別動……”

林厭穿着高領毛衣，頸部的皮膚被遮得嚴嚴實實，林溪月的角度，只能看見那人漆黑的發梢，有些長，軟軟的落在衣領邊緣，十分柔軟。

或許是挨得很近，林溪月嗅到了香水的味道，是很符合林厭氣質的冷香，有些凜冽，但距離噴上已有一段時間，氣味不那麽濃郁，甚至比不上林厭本身的信息素——是林溪月十分喜歡的煙草的味道，苦澀卻不嗆人，帶着一點點燒灼感，意外地溫暖。

趨于本能的，林溪月又往前湊了湊，鼻尖埋入對方的黑發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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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頸是Omega最大的弱點，Alpha可以用牙齒咬破後頸的腺體，将信息素注入形成标記……可這一點放到Beta身上，似乎不那麽管用了，以至于林厭甚至沒有注意到，身後人微微垂下的眼睛和滾動的喉結。

他滿心只想着趕緊拍完，對方身上的香味太膩了，他并不喜歡……

林溪月覺得很渴。

像是吸入一口帶着火星的空氣，從喉道一路燒進胃裏，小腹微微發燙，饑餓感從未如此明顯過……自然分泌的唾液從唇齒間溢出，又被狠狠咽下。

好想咬點什麽。

口腔內獠牙暗生，抵着舌尖刺痛發癢，血液裏獸類的基因被突兀的喚醒了，它們肆虐着，瘋狗一般蠶食着Alpha的理智……林溪月的眼睛有些發紅，他小口小口的抽着氣，近乎貪婪的嗅着林厭的味道……那幹燥的、淡淡的煙草香，讓他平靜也讓他更加**難耐……被唾液濕潤的嘴唇不由自主張開了些，濕熱的喘息從口腔中吐出，一片猩紅中，獠牙閃着尖銳的光——

危機感突如其來，林厭的本能指示他往前了一步，緊接着，他只覺得後頸的領子似乎被什麽扯了一下，還未來得及回頭，就聽魏鶴軒猛一拍手：“成了！”

突如其來的聲音将林溪月瀕臨崩壞的理智拉回，他狠狠眨了眨眼，猛地松開了口中的衣領，連連後退幾步。

熱潮雖然褪下，但饑餓感仍在，林溪月差點沒能站穩，還是林厭回頭眼疾手快的拉了他一把。

明知對方是下意識舉動。林溪月還是順水推舟的倒入了對方懷裏，林厭被撞得一個踉跄，臉色微變：“你……”

“我好餓啊……”林溪月擡起蒼白的小臉——這還真不是裝的，誰讓他從早上到現在粒米未進，本來都已經忘記了這件事，但壓抑本能需要大量的體力，他這會兒餓的渾身發軟，說話都有氣無力。

林厭還沒來得及說話，另一邊魏鶴軒收拾好了器材走過來：“哎呦，這是怎麽了？”他一邊說着，一邊上前和林厭一起将林溪月扶到了椅子上，或許是對方的臉色的确吓人，魏鶴軒有些心虛的摸了摸胸口：“這這這……你弟弟身體不好嗎？早知道我就不讓他幫忙了……”

林厭皺着眉，他看了林溪月一眼，什麽也沒有說便轉身出門了。

“喂！”魏鶴軒在後面叫了一聲，對方卻快步消失在了拐角處，他嘆了口氣：“怎麽回事嘛，明明是自己的弟弟……”

“我沒有事……”林溪月捂着抽搐的胃部，露出了一個滿是冷汗的笑容：“只是有點餓了……你這裏有什麽可以吃的東西嗎？”

“啊，我的工作室沒有冰箱，要、要不你先吃點零食墊一下，我去給你叫外賣……”魏鶴軒翻箱倒櫃的找出了幾個袋裝的小面包遞給他，又十分熱心的倒上了一杯熱水。“放心，隔壁街的餐廳老板跟我很熟，最多二十分鐘就送到了……”

林溪月低聲說了句謝謝，撕開手裏的包裝袋，低頭咬了一口。

就算餓成了這樣，他仍保持着少爺應有的風度，一小口一小口咬着，配着溫水，壓下那股濃郁的食物香精的味道。

……他失控了。

就在剛才，在林厭的身後，或許是長時間不曾進食讓他産生了心理上的錯覺，以至于在那一刻，他會覺得眼前的兄長是如此的……美味，想要不顧一切的将其拆之入腹。

有那麽一瞬間他甚至想不顧一切的撥開那礙事的衣領，狠狠咬上那人蒼白修長的頸脖……

不應該是這樣的。

林溪月低垂着頭，看起來十分消沉，而陰影之下的臉龐卻沒有任何表情。

自分化以後，他的世界而言似乎就變了，每個人的味道都變得那麽濃烈，甚至有些熏得他想吐……他見過太多的名流，其中最多的還是Omega，他們身上那股濃烈到讓人頭腦發熱的信息素讓林溪月覺得煩躁，每到這個時候，他都會不由自主的想到林厭，想到對方身上那股苦澀的煙味。

小時候他們的關系還沒有完全冷卻，林厭剛剛分化，為了混淆性別，他時常抽煙……林溪月記得對方第一次抽煙的樣子，那是他不小心看見的。十幾歲的林厭躲在頂樓的天臺，靠着護欄坐在地上，背後是呼嘯的晚風，以至于每一次點火都需要拿手擋着……閃爍的火光斷斷續續的照亮了少年的臉頰，像流星一般轉瞬即逝，只留下黑暗裏小小的橘紅色光點……深夜睡不着瞎轉悠的小少爺躲在樓梯口，看着那模糊的光點明暗不滅，伴随着少年近乎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像是随時要把肺咳出來。

小小的林溪月被吓到了，他如雕像般呆愣在原地，直到少年上刑似得抽完最後一根，匆匆下了樓。

這時候他才敢走出來，走到對方剛才待過的位置，打亮手電，照盡一地熄滅的煙頭……

他很害怕，以為哥哥是遇到了什麽不好的事情，第二天便匆匆忙忙告訴了父親……卻在那之後整整三天再也沒看見過兄長的身影，從那以後，林厭再也沒在家裏抽煙。

如今看來，那時的自己真夠愚蠢，如今哥哥會如此讨厭他……是應該的吧？

就連今天都差點失控，差一點兒就做出過分的事情了……林厭察覺到了嗎？應該有吧？不然他怎麽會轉身就走……萬一他要把我趕出去怎麽辦呢？林溪月咬着嘴唇想，我只有他了啊……

所以……想要接觸的更多一點……也是正常的吧？

他畢竟是占有欲極強的Alpha……所以在看到魏鶴軒與他那般親密的時候，會不甘、會嫉妒……會想本能的、把眼前的人打上屬于自己的标記。

我只想他的身邊……只有我一個人。

就在小少爺糾結萬分的時候，一個熱乎乎的東西被猛然放到他手邊，林溪月吓了一跳，猛然擡頭，對上林厭居高臨下的目光。

他像是在外跑了一圈，眼角還挂着一滴汗珠，正在林溪月的注視下順着臉龐淌下。

由于走的太急，林厭沒脫下剛才拍照的衣服，這會兒被毛衣捂出了一身的汗，他有些随意的扯了扯汗濕的領口，露出之下一小塊白皙的皮膚。見林溪月仍一臉呆滞，還沒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你不是餓了嗎？吃飯啊。”

林溪月這才回過神來，他看向桌上，飯盒，裏面盛着新鮮出鍋的皮蛋瘦肉粥，一揭開蓋子，香味迎面撲來，十分誘人。

“哥，你剛才……”

“以後沒吃東西就別跟我出門。”林厭煩躁的打斷了他的話：“別弄得像我虐待你……”話未說完，他就看見這小少爺跟吃錯藥了一樣，長長的睫毛抖了幾下，抖出了幾滴淚。

剛取完外賣回來的魏鶴軒看到這一幕：“哎？你怎麽哭了？林哥你又欺負弟弟了？”

林厭：“……”早知道他就不跑這趟了。

林溪月破涕為笑：“沒有，我只是……只是有點感動，”他攪拌着還有點燙的米粥，小心翼翼望向林厭繃緊的下颌，“因為哥哥對我太好了……謝謝你。”

“兄弟之間哪用說這個，對吧林哥？”魏鶴軒笑嘻嘻的插進來，将手裏的餐盒擺在桌上：“我也不知道你想吃點什麽，就随便買了些點心，蝦餃啊燒麥啊什麽的……你先湊合着墊墊，等我修完圖我再請你們出去吃好的。”說着他就抱着電腦進房間了，留下二人面面相觑。

林溪月主動給林厭拆了一副筷子：“哥，你也吃點吧，一天下來也該餓了……我一個人也吃不完，如果剩了太多很浪費的。”

林厭本想拒絕，聽到這句嗤笑出聲：“怎麽，少爺您嘗過人間冷暖，也知道“節約”兩個字怎麽寫了？”

林溪月腼腆的笑了一下：“這不是跟哥哥你學的……”

“我可沒教你。”

“不需要教，只要相處久了，潛移默化就會被感染到……”說到這裏，他停頓了一下，目光變得尤其認真：“所以我真的，很感謝你……”

感謝你沒有推開我，也感謝你……沒有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