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上(回憶)
“在麽?”林厭敲了敲房門:“……我們談談。”
他才剛從醫務室回來,脖子上纏了一圈厚厚的繃帶,臉色更是蒼白的驚人,毫無血色的唇因呼吸微微張合,眼下的烏青讓他看上去虛弱且憔悴。但就算兩腿還有些發抖,他也堅持從病床上跑下來,隐瞞性別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則是,他想見見遲縱。
昨日的那場不堪進行到最後的時刻,林厭不堪重負的昏了過去,等悠悠轉醒,卻已是在被送往醫院的擔架上……他差點沒再暈過去,好說歹說沒把人丢到大醫院去,換成了學校專屬的醫務室。
因為往來都是權貴的關系,這裏一般不會細問隐私,林厭在病床上躺了一晚,第二天剛好一點便直接去找遲縱……倒不是為了算賬什麽的,只是若要再拖上幾天,等那小子鑽進牛角尖裏,估計再難扯出來了。
所以這會兒他裹着風衣,還算冷靜的站在遲縱門外,一靠近這個地方,那時亂七八糟的場景紛紛而上……林厭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一下心态,又叩了叩門板。
“我給你一分鐘時間考慮……”他的聲音嘶啞的不像樣子,說到最後更是不受控制的咳出聲來,還為此牽扯到了後頸還未痊愈的傷口,疼得倒抽一口氣。
就在他靠在另一邊牆準備緩一下的時候,房門突然開了,頂着一頭亂發的大少爺火急火燎的沖了出來,跑出好幾步才注意到站在牆角的林厭,視線猝不及防對上,一時凝固了。
林厭輕咳兩聲,語氣裏是揮之不去的無奈:“……你着什麽急呢?”
“我、我我我我……”遲縱的舌頭就跟打了褶似的,哆嗦了半天還差點咬到嘴唇:“我以為……你、你暈倒了……”
林厭愣了一瞬,默默看向對方門上正對着走廊的門眼……合着這小子一直蹲門口呢,看不見他人一時着急才跑出來。想到這裏,他有些哭笑不得,奈何遲縱這會兒像只炸毛的刺猬,看着挺兇,實際上都慌得快把自己蜷起來了。
“我……咳咳……”他本想要說些什麽,結果一咳起來自己先忘了,奈何對方直直盯着他看。拍了拍起伏的胸口,林厭吐出一口氣:“我沒有怪你。”
這話剛出口,大少爺的眼睛就紅了,偏偏還死要面子的轉過頭,用胳膊使勁擦着臉。
後頸的傷一抽一抽的泛着疼,林厭看着少年顫抖的背影,心想也不知誰才是被咬的那個……不過算了,那些都不是重點。
“你就打算這麽在門口跟我耗着?”搓了搓被凍得有些發麻了的手指,他的語氣裏帶上一絲罕見的虛弱:“今天還……挺冷的。”
林厭始終不習慣向人示弱——就算是有利可圖的時候;但就憑遲縱這個缺心眼的程度,要是完全不說些什麽,這小子光是調整情緒來面對自己估計都能折騰上半小時……那時候,林厭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真的暈倒。
果不其然,在聽了他的話後,遲縱也不糾結了,連請帶拖的将林厭拉進了屋,随着房門轟地一聲合上,屋內迎面撲來的暖氣讓他已經麻木的臉找回了一點知覺。林厭彎下腰想要脫鞋,遲縱卻搶先一步單膝跪下——他這個動作來得太過突然,又是那樣的順理成章,以至于林厭一時怔在原地,沒來得及推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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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來……幫、幫你……”大少爺的聲音細若蚊鳴,他垂下眼,有些笨拙的去揭對方靴子上的鞋帶。遲縱自以為隐藏的很好,殊不知從林厭的角度望去,紅暈從少年露在黑發外的耳尖開始,沿着頸脖一路向下,沒入居家服的衣領。
……像是一小團火苗在靈魂中燃燒着,那麽微弱、哪怕一口氣便能吹滅,卻也短暫的點亮了冰冷的黑暗。
真好啊,林厭想……他突然沒那麽後悔了。
哪怕是這樣短暫到下一個呼吸便消失了的關懷,是以前身為“朋友”的自己,難以渴求的……因為它太暧昧了,仿佛一只偷偷翻過友誼高牆的爬山虎,還未來得及開花,便已被當做雜草除去。
反觀遲縱,他無疑是緊張的,以至于簡簡單單的一根鞋帶,好不容易解開後又差點纏到了一起……林厭到底沒好意思讓對方幫自己脫鞋,只擡手輕輕撫過少年發尖的硬茬,微微退開了一點。
大少爺見狀,又急忙想要去拿脫鞋,結果起身太急,腳又已經跪麻了,一下踢在玄關的臺階上,重心不穩的向前倒去,順勢連累了面前的林厭。
情急之下,遲縱本能護住對方的頭頸,用肩膀承受了這一次撞擊……巨大的力道震得他半身發麻,喘息不由得加重,化作點點星火,落在了懷中人耳邊。
林厭的臉貼在少年的胸口——他們從未挨得這般近過,就算是在最情迷意亂的時候,并非是戀人的二者也下意識的保持着一定的界限。可至少在這一瞬間,那條線模糊了一下,又随着逐漸平複的心跳而變得清晰。
林厭用力閉了閉眼,花費了許些心力,才終于推開對方緩緩爬起身來……他的感情到了當下,已經只剩下一層薄可透光的窗戶紙,但就算如此,他也從未想過要去戳破。
因為這注定是一段短暫的關系,或許已經到達了朋友之上的高度,也永遠停止在戀人未滿的程度。
沖動後必有清醒,他已經傻過了一次,無論如何也沒有第二次了。
如此想着,林厭一瘸一拐的走進屋去,一眼就看見了整潔的大床……與他家那個已經一片狼藉的不一樣,床單整潔,被子平坦的鋪着……但就算如此,仿佛一眨眼還能當時的雲雨。
後頸的傷又不合時宜的疼了起來,但也只是傷口而已。Beta的腺體無法真正保留Alpha的信息素,就算咬得再深、再狠,也會随着汗水快速蒸發,最後只留下這麽一個與刀割毫無區別的傷痕,在當下醫學條件中,甚至不會留疤……
遲縱躺在玄關硬邦邦的地板上,看着自己的手掌。
這只手剛才墊在林厭頸後,繃帶的布料在他掌心烙下淺淺的印記,下意識的,Alpha湊上前輕輕嗅着,除去醫院的消毒水混着藥粉的苦澀,沒有別的味道。
自然也沒有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