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謝謝你為我出頭。”林厭輕将打火機收進兜裏,緩緩站直了身體:“但下次不需要了。”

他的話向來不留情面,如此這般想要劃清界限的模樣讓遲縱有些心涼,剛才燃起來的小火苗顫抖了幾下,眼看就要熄了——可Alpha偏偏不甘心,他抿着唇,下颌繃成一條直線,近乎是倔強的看着站在車邊的男人……明明是觸手可及的距離,卻又仿佛隔着一道天塹。

就這樣兩相無言的沉默了許久,林厭耐心耗盡,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遲縱又像是反應過來了什麽似的開口:“他說的那些東西……你都聽到了?”

“……我坐在他們前面。”說起這事,林厭還有些無奈:“那小子自己的底子不幹淨,随便說兩個就能吓得他屁滾尿流……所以本來可以不鬧大的。”言下之意便是嫌對方多管閑事了。

遲縱捏緊了拳頭,深深吸了口氣:“他、他那樣說你,你就不生氣麽?”

“生氣?”林厭失笑:“要是別人說一句我就要氣一次,那我可能活不過二十三歲吧。”先前在林家遭受的非議絲毫不少,從小到大他早就習慣了,遲羽這兩句話根本不痛不癢……遠遠比不上當年遲縱插在他心上那刀。

……這麽一想突然覺得這小子十分礙眼,林厭不想再糾纏下去了,轉身走沒兩步,卻在擦身時被遲縱拉住。

或許是有了先前挨揍的經歷,那人甚至不敢去抓他的手腕,而只是輕輕的……扯着袖口的一角。

“是不是無論我怎麽做……你都不會原諒我了?”

身後,Alpha嘶啞的聲音裏帶着濃濃的迷茫,有那麽一瞬林厭甚至以為自己回過頭去,看見的會是曾經的那個少年……還真是一點兒也沒變。

幼稚的、沖動的……讓他心動又讓他死心的,他曾經的心上人。

但到底也只是曾經。

于是他幾乎是沒有感情的開口:“你什麽時候才能明白,取得原諒的方法不是一昧懇求,而是想明白如何去彌補……不過現在說這個也已經沒有意義了。”扯回被捏的有些發皺的衣袖,向前走了幾步,就在林厭的身影快要埋沒在黑暗裏的時候,卻突然停住了腳步。

他側過頭來,瞥向身後如石像一般屹立着的青年,嘆了口氣。

“這麽多年了,我已經放下了……你也,放過自己吧。”

遲縱的心髒顫抖了一下,已經是數不清多少次的……他看着那人冰冷而疏離的背影,胸口劇烈的起伏着,強烈的情緒充斥着他的胸腔,像是一團連他自己都還未理清的線團,堵塞着他的喉嚨,讓他不知如何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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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他想過放下的,可在看見對方的一瞬間,這個想法便如氣球一般,“砰”地炸了個粉碎……這些年逃避的代價就是,他不曾從過去走出來,反而越陷越深。

像是事先挖好的陷阱,在與林厭重逢的那一刻啓動,等回過神時早已無法自拔……除非有人願意拉他一把。

不知為何,那個Omega随口一句的問題再次響起在耳畔,遲縱高大的身影蹲了下來,他抱着腦袋,縮在車子的陰影中,閉上了眼。

當晚遲縱沒有回到林厭所在的別墅,他需要一些時間來追溯……來面對他一直避而不談的問題,他想解開這團麻線,他想……看清楚自己的心。

而在這之前,他甚至害怕見到林厭。

林厭回到家中的時候已将近十一點多,中途林溪月還打過電話,不過那會兒他在車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沒能接到。

結果一進家門就被撲了個滿懷……林厭向來不喜歡與人過度接觸,奈何Alpha的力氣着實很大,加上對方有傷在身,猶豫了片刻未能推開。林溪月順杆子往上爬,單手摟着兄長的細腰,嘴裏還不忘撒嬌:“哥,我好想你……”

一邊說着,将臉埋入林厭肩窩處輕輕蹭着,林厭那淡淡的信息素能叫他平靜下來……可是這一次,似乎有什麽不一樣。

微苦的煙味裏混着一種……突兀的香甜,就像加了牛奶的甜品,濃郁的幾乎快要掩蓋他原本的味道。Alpha的瞳孔收縮了一下,如同被冒犯了領地的狼,渾身的毛都炸了起來。

是Omega的信息素……能夠滞留這麽長時間不散,至少說明兩人有過一定程度上的接觸……何況他雖厭惡這氣味,聞久了卻有些微微的發熱感,Alpha的本能告訴他,那個Omega極有可能經歷了**期……

“……這不過是出去了一天。”林厭輕輕拍了拍林溪月的後背,示意他暫且松手,誰料這小子突然任性起來,變本加厲勒緊了他的腰,兩人之間剩下的那丁點兒距離蕩然無存,仿佛連心跳都可以聽見。

林厭被逼的退了幾步,脊背貼上微涼的牆壁,他深吸一口氣,眉心微簇:“你做什麽?”

“我……”林溪月的聲音裏帶着些沙啞,他像是猛然回神那般,快速松開了手:“我、我只是……覺得哥哥身上好香啊。”青年的眼睛仿佛被水泡過,濕潤的目光怔怔的望着兄長片刻,又如同自知冒犯般垂下眼:“哥哥今天……是有見過什麽人嗎?”

林厭脫下外套遞給一旁的下人,有些煩躁的扯着領帶:“晚宴那麽多人,我哪數的過來。”

林溪月的目光偷偷掃過兄長在襯衫勾勒下的腰肢,有些勉強的露出一個笑容:“好吧……哥哥不願意說就算了。”他有些委屈似的垂下頭,再擡眼時先前的不快似乎一掃而空,沖着對方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後,林溪月上前挽住林厭的手臂輕輕搖晃了幾下:“那我來告訴哥哥,我今天都見過誰好了!”

當晚發生的事情太多,林厭着實有些累了,悶着頭一語不發的往屋裏走。林溪月也不敢真煩他,刻意放輕了音量:“下午去了一趟醫院複診……大夫說我恢複的還不錯,就是可能這個月還要做一次手術……在這段時間裏最好不要使用右手,不然會影響到恢複……”

“那你就早點休息。”敷衍的回答着,林厭接過管家遞來的熱茶喝了一口,溫暖的液體順着食道落入胃裏,稍稍抵消了浮躁的情緒。他捏了捏鼻梁,轉身就要上樓去,林溪月跟了幾步,最終卻也只是在樓梯口停了下來。

“……晚安,哥哥。”

像是努力壓抑內心着情緒,連聲音都有些輕微的顫抖,卻還是努力做出上揚的音調。林厭擡腳的步伐停頓了一瞬,心情複雜的回過頭來,就見那小少爺扶着欄杆,臉上是來不及掩飾的寂寞,見他看來,又慌忙張擠出一個漂亮的笑容……盡管看起來像是要哭了。

林厭說不清當下是什麽感受……一直以來,似乎都是他一直在遷就別人,無論是對少年的遲縱,還是在林家的壓力下如履薄冰的每一天裏。沒有人在乎他是什麽心情,是高興還是難過,笑容是真是假……所以時間一長,林厭便已逐漸習慣了這種情況,他忍耐着,熬到了重獲自由的那一天。

而當下的林厭再不掩藏自己的喜惡,前半生的壓抑在解放後變得愈發我行我素,或許這才是他的本性,自我的、冷漠的、理智的……這些東西化成了他的铠甲,讓他變得如此堅不可摧。

但林溪月卻在遷就他。

那個……被捧在掌心裏長大的少爺,在被他從警察局裏帶出來之後,對他的态度卻近乎卑微,在經歷了家破人亡的苦難,他成為了對方在世上唯一的聯系……所以哪怕委屈的快要落淚,卻仍然願意對他展露笑意。

這樣的場景換在幾年前,他內心的苦恨還未被時間沖淡磨平的時候,或許會有揚眉吐氣的爽快感吧……可如今,林厭早已放下了過去的仇恨,他看着林溪月微微側過的身子……他在下意識的,藏着自己受傷的部位。

……或許,自己可以對他再有耐心一點。

如此想着,林厭轉身走下階梯,林溪月見他過來,正慌忙的擦着眼角的水漬,奈何只有一只手能動的關系,反倒把一只眼揉的發了紅……林厭扳正對方的下巴,迫使他擡起頭來。

“……哭什麽。”年長者擡手,用拇指溫柔的擦去了弟弟眼角的淚花,語氣裏全是無奈:“我有那麽兇嗎?”

“不、不是哥哥的錯……”因為挨得很近的關系,林溪月的臉有些發紅,他閉上眼,長長的睫毛顫抖着,“是我……我太害怕了……”

“今天坐車的時候……總感覺下一秒就會出事……可是哥哥不在身邊……萬一再也見不到了怎麽辦?”

“還、還有醫生說……說我的手可能用不了了,要是哥哥嫌棄我的話……我已經……嗚……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青年颠三倒四的說着到最後,都帶出了泣音,信息素受到感情的波動,肆無忌憚的飄散開來,像是有人在走廊上撒了一瓶香水。

林厭嘆了口氣,這小子雖然對他滿是依賴,卻也處處為他着想……說毫無動容是假的,于是他第一次摟住了眼前的青年,輕輕安撫着對方起伏的脊背,直到他不再發抖。

之後又将人哄回了屋裏,林厭幫他把防水套戴好,才去自己的房間沖了個涼。結果剛一出來,就見這小子不知道什麽時候鑽進了屋,踩着濕漉漉的脫鞋站在床邊上,松松垮垮的浴袍只系了個歪歪扭扭的結,懷裏還抱着沾了水的枕頭。

林溪月眨巴着眼睛看着剛剛出浴的兄長,因濕發垂下的原因,林厭看起來并沒有白天那般冷漠,反而多了幾分居家的親切感。

按捺這驟然加快的心跳,他小心翼翼的詢問:“哥哥,我可以跟你睡嗎?”

林厭本來是想拒絕,但因為太累的關系,被磨了一會兒就沒了脾氣,幹脆從衣櫃裏搬出一套新的被子,往床鋪上一丢,示意對方自己鑽進去。

熄燈閉眼的時候,他隐約感覺到那人似乎靠過來了些,但很快,疲憊将林厭拖入了睡眠中去……

一直到半夜,他被一股甜美的香氣所驚醒,緊接着床榻震動了幾下,似乎有人想從上面下來……然後又是一聲低呼。

這樣的動靜,足以讓林厭睜開眼睛,就在他下意識想要去摸床頭燈的時候,卻被一個聲音阻止。

“別……不、不要開燈……”

黑暗中,Alpha的聲音抖得厲害,帶着暧昧的低喘,以及……愈發濃郁的信息素。

林厭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他不顧對方的阻止,猛地按下了電燈的開關——

刺眼的光線閃爍幾下,林厭下意識眯起了眼,可映入眼簾的,卻是坐在地上的林溪月……Alpha擡起一只手臂,堪堪擋住了自己的臉,顫抖的嘴唇邊卻還殘有淚痕。

“對、對不起……我……嗚嗚嗚……”

劇烈的香氣如同細密的藤蔓,纏上了林厭的發絲,卻又是那般溫柔缱绻,不帶絲毫的攻擊性……

他垂下眼,目光落在了林溪月身上,瞳孔放大了一瞬。

“……怎麽回事。”

“哥哥身上……嗚……有Omega的味道……”林溪月的理智都要被磨沒了,卻還強忍似的咬着嘴唇,如若蚊鳴般道:“我……我發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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