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懼09

“祝尋,你從我身上起來, 重死了!”沈頃岚口上斥責, 可另一只手卻默不作聲地收回了自己的禦鬼鞭,深怕祝尋沾染上鞭子上的戾氣, 從而無端受傷。

“胡說,我一介命魂, 能重到哪裏去?”祝尋反駁了一句, 拉着他從地上爬了起來, 轉身時就見嚴軒朗正捂着胸口,狠狠盯着他們三人,嗤笑道。

“沒想到, 三大世家的少掌門都活得好好的呢。”

“今天要不是因為我, 你們也聚不到一塊。”嚴軒朗早已沒了往日的俊朗神采, 常年修行鬼道, 讓他整個人看上去面色烏黑,難看至極。

祝尋眯了眯眼,開門見山, “嚴軒朗,你是什麽時候知道我重回于世的?”否則, 對方又怎麽會千方百計地約自己過來。

“宋家的事情,你沒忘記吧?”嚴軒朗不答反問。

祝尋眼色微變, 頓時明白過來——陳莉當時那幾塊符咒,難不成是他給的?!

“祝尋,我就猜到你沒那麽容易死。這些年, 我派了不少鬼魂占據普通人的軀體,游走在四方,就是為了找尋你的蹤跡。”

祝尋哼笑一聲,雙手懷抱在胸前,嘲諷回去,“謝謝啊,對我那麽關注。只是你這樣子,很容易讓我誤解。”

“誤解什麽?”嚴軒朗問。

祝尋歪了歪頭,嘴皮子氣人的功夫絲毫沒有減弱,“還能是什麽?你怕我回來之後,威脅到你如今的地位呗。不過話說回來,你一方面那麽讨厭我,你一方面又拿着我的精魄狐假虎威,茍活于世……嚴軒朗,你不矛盾嗎?”

“祝尋,你……!”

“和他這種賤人廢什麽話?”沈頃岚眼中湧出明顯的怒意,揮鞭而去,“嚴軒朗,你僥幸躲了這麽些年,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嚴軒朗的神色瞬間發狠,他手中攤開一縷白色的碎精魄。

千鈞一發之際,寧越之揮出靈力一擋。兩人本就是擁有了神格的仙者,如此一戰,靈力波及的範圍很廣。就連祝尋也才勉強站穩了腳跟。

嚴軒朗放松身子,借由靈波的沖擊飄出好遠的距離,詭異的身影立刻消散在樹林迷霧之中。沈頃岚看見這一幕氣性更大,他早已認出了寧越之,直接吼道,“寧越之!你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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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上拿着祝尋殘餘的精魄。”寧越之像是沒看見他的怒意,從容解釋,“你剛才那一鞭若是打中他,他勢必會捏碎那縷精魄。”

“精魄?”沈頃岚反應過來,好半天才刺了回去,“你現在倒是對祝尋關切得緊,當初做什麽去了!”

祝尋瞧見兩人無形之中的對峙氣氛,總覺得有些莫名。在他的記憶中,沈頃岚和寧越之雖玩不到一塊,可向來相處氣氛有佳,該有的同輩禮數半點不會少。可現在怎麽……

他向來不會把疑惑藏在心中,笑嘻嘻地勾住好友的肩膀,将他往寧越之的身邊帶,“你們一見面,就和要吵架一樣?頃岚你別介意嘛,越之也是為了我好。”

說罷,還不忘朝寧越之送去一個笑容。

經過方才在棺材裏那一遭,他便認定自己于寧越之而言,是有所不同的。當然,寧越之在他的心裏亦是如此。

沈頃岚狐疑地瞥了祝尋一眼,欲言又止,“你……”

“哎呀,我什麽我。”祝尋将精魄的事情猜想了個大概,對着沈頃岚低聲說道,“我和你說,我猜我當年大概是死得很慘,差不多是魂飛魄散的那種類型。所以啊,我現在就是一介命魂。雖然這段時間修修補補的,修為提升了不少,可差了你們一大截。”

“而且啊……我的記憶也丢了一大段。”他朝寧越之望去一眼,像是想到什麽趣事,“我當遇見越之的時候,還沒認出他來。你小子可偷着樂吧,我還沒忘記你。”

好友将這段話說得風輕雲淡,可落在沈頃岚的耳中卻分外不是滋味。他暗自壓下那些煩躁的情緒,幹脆不看寧越之,故作平常,“嚴軒朗帶着你的一縷殘魄逃走,你打算怎麽辦?”

“越之剛剛幫我收回了一些精魄,我得回去坐下來好好修煉度化一番。”祝尋成算在心,盯着遠處霧霭蒙蒙的樹林,“嚴軒朗若是要摧毀那縷殘破,頂多就是損了幾分修為。以我的身子骨扛得住。”

沈頃岚聞言,蹙了蹙眉。好友天生一副樂觀性子,可在場誰又不知道?精魄是修行根本,損傷一絲一毫,都會給身體帶來不可磨滅的傷害。

這怎麽能用‘扛得住’幾字,輕輕松松地概括。更何況,他的精魄本就不同尋常。否則,嚴軒朗又怎麽可能拿着他的精魄作威作福這麽些年?

“他現在身份暴露,又知道我們一定會找他算賬。那縷殘魄對他來說是保命之物,暫時不會胡來。”寧越之理智分析。

祝尋聞言,想也不想就投了贊同票,“你說得對!”

沈頃岚看着好友眼泛波光的模樣,極力按耐住自己的白眼。看樣子,自己還是遲來一步!

寧越之望向走近的祝尋,忽地使出靈力探測着他的身體情況,說,“你體內波動很大,早點回去休息,不可再繼續折騰。”

“嗯。”

祝尋颔首,突然想起一事,“對了,閻王呢,他怎麽沒和你一起過來?”

“……閻王?”沈頃岚眼眸微變。

“此事說來話長。”祝尋聽見好友的動靜,又勾住他的肩膀,悄聲問道,“頃岚,你要不要跟我回去,我正好有很多事情都想和你說呢!”

“行!”

……

三人回到原先的地點,祝尋看着昏迷不醒的游靜,正覺得煩惱,“把她一個女孩子丢在這裏,會不會不太好?”

“這事非我們能管。”寧越之語氣平靜。

祝尋瞥向一層的剝了皮的血/屍,點點頭,“也是,我們已經護住了她的氣脈,山腳下的搜尋隊還沒撤走,遲些時候自然會找上來。”

“祝尋,你腳下的東西是什麽?”沈頃岚眼尖,快速将東西拾起。這是一枚護身符,上面還刺着三個小字:黃永濤。

祝尋靠近一看,立刻反應過來,“怪不得嚴軒朗能‘遠程’施法控制住黃永濤,原來是撿到沾染上對方氣息的護身符了。”

嚴軒朗問,“這又是什麽事情?”

祝尋勾唇,回答,“等回去我再和你說。”

“好。”

寧越之看見兩人貼近的身影,眼眸微晃,出口,“時間不早了,我們先出去吧。”

“嗯。”祝尋立刻拉開自己和好友的距離,跟了上去。

“……”

被丢在原地的沈頃岚沉默片刻後,只得閃身跟了上去。

祝尋回到地面之上,還沒來得及和守候在原地的閻王打聲招呼,就注意到了地面的‘寧越之’。他的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這……”

寧越之望了他一眼,默不作聲地合眼凝神,回到肉身地魂內。大概是離體太久的緣故,寧越之起身時,腳步明顯晃動了一下。

祝尋面色緊張,二話不說扶住他的手臂,“怎麽回事?你何必要魂魄離體?”

“那個鬼物拿你來威脅我們,不讓我們靠近。”閻王覺得寧越之在保護祝尋這事上做得尚可,如實回答。

話音剛落,又一道身影落了下來。沈頃岚和閻王相顧一看,彼此顯出點驚訝來。

祝尋一心都撲在寧越之的身上,絲毫沒注意到兩人之間的眼神交流,說道,“我們直接回去吧。”

寧越之瞧出他的擔憂,原本‘我沒事’的三個字卡在了喉嚨中,無言點頭。

……

祝尋新租來的房子是一個大套間,如今四人坐在客廳內,并不算擠。

“前輩,我回來了。”喻言推門而入,手中還拿着一大堆吃食。他看着客廳內正襟危坐的三人,以及肆意躺在沙發上的祝尋,話語截然而止。

沈頃岚聽見動靜,朝門口投去一眼,神色微變。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祝尋就從沙發上撲騰而起,三步作兩步跑向喻言,“回來啦,讓你在醫院守着是不是很辛苦。”

“不辛苦。”喻言瞧見祝尋笑眯眯的樣子,總算放松下來。他将手裏的白酒和吃食遞給祝尋,乖巧道,“前輩,這些都是你要的東西。”

說完,他的餘光又忍不住瞥向客廳。

師父和閻王他都是認識的,可另外一個陌生男人又是誰?

“他是我昔日的好友,叫沈頃岚。”祝尋似有察覺,主動說道,“餓嗎?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吃點。”

“不餓。”喻言眼珠子微轉,心思忽動,“前輩,你們聊,我回房間休息。”

“乖。”祝尋挑了挑他的啾發,笑着點頭。

喻言拖鞋入內,朝着客廳內的三人謹慎鞠了一躬,飛速溜回自己的房間。

祝尋将手上的吃食一次性擺放在茶幾上,數落道,“我說,你們三個這麽嚴肅坐着,會吓到小朋友的。”

他打開白酒,被濃烈的酒香嗆了嗆,首先遞給了好友,“頃岚,拿着。”

沈頃岚勾了勾唇,順手接過。

祝尋又打開一瓶白酒,試探性地問向寧越之,“……你喝嗎?”

“喝酒傷身。”

“行吧,我就知道你不喝。”祝尋早就料到他的回答,幹脆将白酒遞給了閻王,“閻王,你喝點?”

“好。”

祝尋又給自己開了一瓶,滿足地抿上了一小口,砸吧砸吧嘴巴,“頃岚,你說實話,荒山墳的陣法禁锢,是不是你設下的?”

沈頃岚喝了一口白酒,眉梢微挑,“你怎麽知道?”

“我招來的鬼影主動坦白了這件事。”祝尋晃了晃酒瓶,主動往好友的酒瓶上一磕,問,“你費心做這事幹嘛?”

“怕你突然回來,給你留住點鬼差總好辦事。”沈頃岚如實相告。

祝尋聞言,腦中自動浮現起上一世的場景。他被抓住捆在荒山墳的野地裏施了祭祀,難不成,他真成了木嶺口中的‘傀儡’?否則,荒山墳的這些鬼魂怎麽會懼怕于他?沈頃岚又說要給他留鬼差辦事?

他還記得,記憶片斷的最後聽見了幾聲呼喊。

“對了,當年我被木嶺抓去祭祀,之後發生了什麽?”祝尋幹脆将自己的問題抛出,“我隐約記得你們趕過來救我了?還有,小澈他怎麽樣了?”

沈頃岚被問得一怔,下意識地看向寧越之。後者用眼神示意,一如既往地避而不答。祝尋捕捉住兩人無聲交流,埋怨道,“頃岚,他不告訴我也就算了,怎麽連你也瞞着我?”

“誰、誰瞞着你了。”沈頃岚悶了一口白酒,答非所問,“這麽多年過去了,誰還記得清楚。”

“你最好是真的記不清楚了。”祝尋心思敏捷,他看出好友的逃避,幹脆順着對方臺階下來。反正按照他現在記憶恢複的情況,說不準沒多久就能靠自己想起來。

祝尋丢開那點煩悶的思緒,移開話題。他和沈頃岚本就是多年未見,這一見面話匣子就止不住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祝尋剛欲打開新一瓶白酒,卻被一側的寧越之給止住了。

“你喝醉了,放下。”

祝尋慢半拍地反應過來,迷糊挑眼,反駁,“我酒量才沒那麽差,怎麽可能連頃岚都喝不過?”

沈頃岚瞧見他這似醉非醉的樣子,毫不留情地嘲笑道,“得了吧,此一時彼一時,你現在的酒量可遠遠不如我。”

祝尋撿起一顆花生米,丢了過去,糊裏糊塗地兇狠道,“閉嘴!”

只可惜,這樣酒語沒有半點威懾力。

寧越之眉眼間顯出擔憂,他起身将祝尋拉起,斷然,“你喝醉了,我送你回房間休息。”

祝尋的确有些醉酒,如今被用力一扯,大腦暈眩得厲害,他身子一歪就倒在了寧越之的身上。熟悉的檀香味傳來,祝尋沒有半點想要站直的意思,反倒順着本能圈住了寧越之的肩膀,如實喃喃道,“……寧吱吱,我好像真的有點困了。”

寧越之沉住氣,面不改色地将他圈緊,說道,“我送你回房間。”

“嗯嗯。”祝尋這回應得乖巧,任由男人動作。

沈頃岚看見這一幕,神色複雜地撇過頭去,轉而就發現閻王的眼色同樣複雜不悅。兩人對視一眼,彼此心知肚明。

祝尋被寧越之半摟半扶,靠近自己的房間。在進入房間前,他卻突然頓住步伐,回身朝坐在客廳裏的兩人揮了揮手,“你們随意,該喝就喝,該扯就扯。我、我和寧吱吱說點悄悄話……”

說罷,他就反扯住寧越之進了房間。

沈頃岚聽見這聲關門聲,恨鐵不成鋼,“祝尋這個沒出息的家夥!怎麽能兩世都跌進同一個人的坑裏。”

尤忘摘下面具,不悅地給自己灌下幾口白酒,“誰又知道呢?姓寧這家夥大概給他下了蠱。”

沈頃岚看見他的真容,見怪不怪,沖他舉了舉酒瓶。兩人剛準備舉杯共飲,忽然就聽見房內傳來奇怪的聲響。

“寧吱吱,你輕點!我疼!”

沈頃岚:“……”

尤忘:“……”

這酒也是喝不下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猜猜房間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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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申:沈、尤兩人對祝尋并不是那種特殊情感,但是對于他們來說,祝尋是很重要的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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