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遙遠的地方 01
事後,謝星闌打聽了一下情況,得知陳一輝鼻骨骨折,合并臉上身體上多處軟組織挫傷,學校醫務室處理不了,直接送醫院了。
黃豔麗陪去醫院,班級的課讓隔壁班班主任代上。
一整天,同學們都有點坐立不安。不少人偷偷地看江戈,好奇又害怕的眼神。平日裏江戈總是默不作聲,獨來獨往,大多數人對他的印象就是成績很好,但不合群。
沒想到平時不說話的人,突然發起狠來這麽吓人。
這件事最後被江家壓了下來。
陳一輝的父母都是普通務工人員,沒什麽勢力傍身,即便想把事情鬧大,在得了一筆豐沃的賠償金後,也只能偃旗息鼓。
陳一輝出院後,還是來上了幾天課。
那幾天,他就像只鹌鹑似的,再也沒有往日的橫行霸道,一瞥到江戈他都渾身發抖。
最後幹脆轉學走了。
謝星闌度過了一段平靜如水的時光。
到他們六年級那年,教育部批下文件,臨市青春中學新建校區與實驗小學合并成了九年一貫制學校。也就是說,只要小學畢業考及格,就能直接升入青春中學,家長們也免了為孩子的初中四處奔波。
到這裏都跟上輩子一樣。
謝星闌甚至還記得,當年小升初畢業考的時候,他跟李小彬在路上遇到只被卡在下水溝裏的貓,髒兮兮的,但叫聲又可憐又凄慘,兩只圓滾滾的大眼睛裏還噙着淚。
兩個小屁孩頓時同情心泛濫,救出小貓後還言辭鑿鑿地要給它找人美心善的主人。
完了才想起來,昨天班主任千叮咛萬囑咐今天不能遲到,好像是因為今天是畢業考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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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錯過了考試。
最後他們兩都是花錢進的初中。
這段往事,兩家的家長總是當笑話提起,每逢過年佳節,一有客人在就要提一提,公開給謝星闌處刑。
真是不堪回首。
但謝星闌記得上輩子,江戈不是在青春中學讀的,他沒有印象在學校裏見過他。
小學的最後一個暑假,班上有很多同學都報名了夏令營。
今年是兩個學校合并的第一年,連夏令營也一塊舉行了。營地在市郊饅頭山上的農莊,意在讓這些生活在城市裏嬌生慣養的孩子們體驗簡樸的農家生活。
農莊空氣清新,山青水綠,很少來農莊的同學們都顯得很興奮,追鴨趕鵝,爬樹捉鳥,調皮地老師都頭疼。
農家沒有那麽多床位給他們睡,所以他們大部分都在空草地上搭帳篷睡。
帳篷大,小孩又不占位,所以大多是四五個孩子睡一個帳篷。
江戈腦子聰明,做事也靈活善通,自己琢磨着就把帳篷支起來了。
謝星闌烤好一串香菇:“崽崽崽,吃香菇嗎?”
江戈回過頭,看到謝星闌手裏那串被烤得慘不忍睹的香菇,毫不猶豫地張嘴吃了一個。
滿嘴的焦糊味。
謝星闌:“好吃嗎?”
江戈嗯了一聲。
謝星闌看他表情平靜,不似作僞,就也咬了一口。
頓時一臉菜色。
他呸呸呸地吐掉:“哪裏好吃了?都糊了,你還咽?”
江戈接過他手裏的香菇:“我喜歡。”
“哎,算了算了,別吃這個,我再去烤。”謝星闌嘟囔着:“我就不信我這種天縱英才會沒有廚藝天賦。”
他轉身要再去烤,突然感覺一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有點異樣。
謝星闌下意識地扭頭去看,在不遠處的樹下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是周揚。
周揚比他們大三歲,現在讀初三,就是青春中學的。他也報名了這次夏令營。
初三的男生已經發育地挺好了,周揚現在有一米七幾,長得也膘肥體壯的,就是那一臉密密麻麻的青春痘看得人很不舒服。
自從三年級打過一架後,謝星闌跟周揚再也沒有任何交集。
他也不知道周揚這會兒幹嘛死盯着自己,欠揍嗎?
謝星闌皺了皺眉,沒理他,繼續投身自己的燒烤事業。
而江戈卻慢慢停了手,他站直了身體,在看到周揚的目光一直追着謝星闌不放後,他面色微微陰沉下來,眼神變得冰冷而晦暗,漆黑裏瞳仁裏無數陰暗莫名的情緒在翻湧。
入夜後,山村少燈,光亮不足,為了安全考慮,老師們沒有安排活動,而是讓同學們早早進帳篷裏就寝了。
謝星闌坐了一早上的車,早就暈了,才剛八點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李小彬看江戈一言不發地站在帳篷外面,就說:“江戈,你進來睡覺啊。”
江戈指尖微蜷,頓了頓說:“我不進去睡了。會吵醒他。”
李小彬啊了一聲:“你在外面怎麽睡覺啊?沒事,阿招睡着了就跟死豬一個樣,你把他扔出去他都不一定會醒。”
江戈這才輕手輕腳地進去。
他只簡單洗漱了一下,衣服褲子都沒脫,和衣睡的。
這兩年多過去,江戈已經習慣了穿戴假肢行走,基本上與常人無異。同學們甚至都已經漸漸忘了最初他坐着輪椅,瘦弱又沉默的模樣。
現在的江戈不光成績優異,為學校奪得數不清的競賽獎杯,同時少年清冽冷峻的面容已初具雛形,盡管他性格淡漠,幾乎不理人,但班上也有不少情窦初開的女生偷偷注意他。
李小彬下意識看了眼他的右腿,也沒問他幹嘛不脫衣服,自己躺平玩手機了。
過了大概一個多小時,李小彬撐起上身看了眼,謝星闌睡得天昏地暗,他平時在家都抱着有一人高的抱枕睡,現在江戈就淪為了他的抱枕。
謝星闌一條腿極其嚣張霸道地壓在江戈腰上,手則是勾着江戈脖子。兩人幾乎是貼着的。
被人這樣壓着睡,江戈居然還躺得平直,一動不動。
李小彬由衷佩服江戈,這樣都能睡得着。
他嘟囔了句:“我真是個多餘的。”
深夜,月朗星稀,萬籁俱寂。
山林中隐隐有蟲鳴聲,學生們嬉笑打鬧的聲音都漸漸消失了。
周揚在自己的帳篷裏輾轉反側,熱意翻滾的夏夜,身體裏像被點了把火似的燥熱。
他睜開眼,腦海裏浮現謝星闌的臉。
時過境遷,小時候那些打打鬧鬧的事他哪還會記在心裏,今天偶然遇見謝星闌,他詫異不已。他印象中那個兇悍地像小瘋子一樣、一點都不可愛的小孩,現在居然長成了一副漂亮又張揚的面容。
這才剛十三歲,等他以後長開了,得好看成什麽樣?
周揚越想,越蠢蠢欲動。
他也是剛發現自己比起女生,更喜歡男生。只不過他膽子小,都只敢在寝室偷偷看室友的身體,從來不敢做什麽手腳。
驀地見到了謝星闌,他一直壓抑着的躁動,就劇烈翻湧起來。
謝星闌就是個才六年級的小孩……他不會發現什麽的。
就算他感覺出來,只要恐吓他不準告訴家長就行了。
初三的男生力量絕對能壓制一個六年級孩子。
過了一會兒,周揚終于忍不住了,悄悄離開了帳篷。
他記得謝星闌睡得帳篷在哪,像做賊一樣左右環顧着靠近。
因為夏天夜晚熱,拉上帳篷拉鏈會悶,所以很多同學都沒拉,謝星闌他們也是。
周揚放輕腳步,走到他們帳篷門口,看見了睡在正中央的謝星闌。
謝星闌睡容安靜,紅潤的嘴微張着呼吸,閉上眼睛時沒有了白日意氣風發的張揚盛氣,像羊脂凝玉做成的藝術品,精致易碎,無形之間仿佛能勾起人心底最深處埋藏着的毀滅欲。
周揚心跳如鼓擂,他輕輕地鑽進帳篷,然後屏着氣,伸出手往謝星闌睡褲那摸。
還沒摸到,突然一股大力發了狠地揪住他的頭發,往後一扯,周揚一陣吃痛,驚呼了一聲,驀地對上了一雙陰鸷嗜血的眼睛,所有聲音都吓回肚子裏了。
他驚恐萬分地看着此刻猶如地獄修羅般的江戈,黑夜中尤其瘆人。
江戈拽着周揚的頭發,把人拖出了帳篷。
周揚痛得發狂,可是他不敢出聲,如果被人發現的話,他就完了。
到了湖邊空地,江戈一腳踹上周揚的腹部,周揚面色青白一片,抱着肚子在地上翻滾。
江戈體內陰暗的沖動已經快把他整個人都撕裂了,一想到周揚看着謝星闌那龌龊污穢的眼神,他就快瀕臨瘋狂。
然而他表面上卻是冷漠到幾乎沒有情緒的平靜。
他在周揚身邊蹲下,拽起他的手腕,輕聲說:“是這只手吧。嗯?”
周揚瞪大眼睛:“你想幹什麽,我沒有……啊!!”
江戈把他的手指折斷了。
周揚痛得要暈厥,江戈一拳打到他臉上,把他的慘叫聲都打了回去。
他根本不知道江戈從哪裏來的力氣,他又被一腳踹到柔軟的腹部,完全沒有反抗的能力。
“你這眼睛也看過他。太髒了。”江戈喃喃道:“挖出來扔了吧。”
我的阿招那麽幹淨,他一點髒的東西都不能沾上的。
周揚快吓瘋了。
他毫不懷疑江戈說的是認真的。
這個瘋子,他真的不要命了!
周揚找到機會狠狠把江戈推開,踉踉跄跄地想跑。
山村沒有路燈,只有一片朦胧月色。
他慌不擇路,加上湖邊泥土松軟、樹根盤根錯節,他一時沒注意,被樹根勾到了,往前撲倒後沒停住,摔進了湖裏。
湖水很深,周揚又倉皇無措,整個人都在水裏撲騰着。
“救命、救命……”
江戈漠然地站在湖邊,微微垂眼看着在湖水裏起浮的周揚。
周揚絕望又恐懼,瞪大了眼,從喉嚨裏逼出一聲聲救命,又被湖水無情湮沒。
而江戈自始至終都站在一旁看着,恍惚之間,周揚好像看到他嘴角輕微地挑起一點弧度。
然後他噙着笑意,輕聲說:“你忘了嗎?我是個殘廢,我怎麽救你啊?”
作者有話要說: 不會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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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撕人物作品and辣雞作者的三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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