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滿天星 02
以前謝星闌看電視裏小情侶大半夜不進屋暖着, 非要在風裏雨裏深情擁抱就覺得傻。
自己親身體驗過後發現——的确是傻逼到了一定境界。
他們兩都被凍着了, 屋裏暖氣開到最大,還在發抖。
謝星闌還好, 就吹了十幾分鐘的冷風,江戈這死腦筋悶聲不吭在他家樓下站了兩個多小時, 身體像根冰棍似的。
“明天肯定得感冒了。”謝星闌打了個噴嚏,倒了兩杯熱水,遞給江戈一杯:“趕緊喝了睡到床上。”
等寒氣被驅散, 兩人睡到被窩裏, 謝星闌剛躺下就被江戈撈到了懷裏牢牢地抱着。
他是背對着江戈的,能清楚感覺到江戈呼吸拂在自己後頸, 有點酥麻發癢。
謝星闌哧哧笑了兩聲,感受着後背緊貼的溫度,說:“之前問你要不要一起睡,還裝矜持。非要來回跑一趟折騰?”
江戈像抱着什麽稀世珍寶一樣, 嘴唇難耐地在謝星闌後頸皮膚上磨蹭輕吮。
謝星闌癢地縮起脖子:“睡覺,睡覺了,好困。”
一躺到床上他就困意泛濫, 眼皮子都快撐不住了。
江戈低低地嗯了一聲,沒有再親, 只是手還攬着謝星闌的腰沒放。
謝星闌轉過身, 窩到江戈懷裏。
兩人面對着面睡着。
謝星闌這一覺睡得很安穩, 沒有做夢。
天光大亮, 下過雪的第二天, 陽光格外刺眼,謝星闌皺皺眉醒過來,初時的迷蒙過後,某種異樣感逐漸清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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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理來說謝星闌睡相這麽差的人,睡一覺起來頭尾調個個兒都是正常的事,這次卻很難得地還維持着窩在江戈懷裏的姿勢。也是這面對面的姿勢,使得早上特別有精神的某某抵在了一塊……
發現之後,就感覺越來越燙。
場面有點尴尬。
他下意識擡頭看江戈,江戈這生物鐘極準的人,今天居然睡得比他還沉。
只是眼眶下似乎有點青黑,臉色也不怎麽有血色,昨天晚上可能沒休息好。
謝星闌放慢動作想從他懷裏出來,才剛動了一下,江戈卻立即發覺了,睫毛顫動着睜開條縫,下意識地又把謝星闌抱得緊了一點。
謝星闌:“……”
他終于知道自己為什麽今天睡相這麽好了。
江戈這是在抱人還是在綁人呢?
而且他這一抱……那啥又抵一塊了。
謝星闌被那硬熱的觸感弄得頭皮發麻,伸手去掀江戈眼皮:“江戈,醒醒醒醒醒醒。”
江戈從喉嚨裏發出悶悶地一聲嗯,抓住他的手,嗓音低啞:“醒了。”
謝星闌終于成功從他懷裏鑽了出來,雖然都是男生,這也很尋常,可還是有點不自在。他穿上拖鞋就先溜進了洗手間。
放寒假,袁毓文是老師,也跟着休息了。
家裏人來人往眼睛多,他們兩就沒怎麽膩在一塊,基本上都是電話聊天。
謝星闌要麽打游戲,要麽就看看比賽,而江戈則是刷題搞競賽,視頻開着,偶爾說幾句話看一眼對面的人在幹什麽。一整天下來也不關。
轉眼就到了大年三十那天。
家裏親戚客人絡繹不絕,謝星闌在樓下陪了一天的客,回到房間裏發現有李小彬的未接來電。
他打了回去:“什麽事?”
李小彬說:“你家客人多不?”
謝星闌躺在床上:“多啊。”
李小彬:“溜了吧,約火鍋去。”
謝星闌想了想:“行,等我問問我男朋友。”
李小彬:“……你別張嘴閉嘴我男朋友我男朋友行不行,誰還沒對象了?”
謝星闌笑得不行,他故意膈應他們的。
秀恩愛就是爽,非常爽。
他給江戈打了個電話,江戈很快就接了,謝星闌問:“在幹嗎呀。”
江戈:“做題。”過後他聲音低柔地問:“你呢?”
謝星闌抱怨了一下家裏客人多,那邊始終安靜又耐心地聽他講話。
“對了,今天晚上我們吃火鍋吧。”
江戈是不可能回江家過年的,今天是大年三十,他肯定要一個人過。謝星闌沒直說,拐着彎道:“我想吃火鍋了。你陪我。”
江戈從來沒拒絕過謝星闌什麽,說了句好:“我幾點去接你?”
“不用來接,我去你家,發個地址給我。”
江戈發了定位過來。
謝星闌叫上了李小彬顧朗他們,現在大年三十沒小時候有年味,他們小輩也沒什麽存在的必要,不喜親戚聚會的男生們一呼必應,全找了借口溜出來。
他們先去了超市,買了兩大袋子火鍋底料和食材,還有整袋的零食啤酒。
王征憂心忡忡說:“老謝,我們這麽多人去江哥家,他知不知道啊。”
謝星闌說:“給他個驚喜。”
王征說:“我比較怕他把你跟火鍋留下,然後我們全被趕出去。”
謝星闌覺得這也挺好:“可以,謝謝你們幫我拎東西。”
衆人油然而生把謝星闌揍一頓的想法,蠢蠢欲動後,李小彬感慨了一句:“算了吧,他們兩個人能把我們幾個吊起來捶。”
“……”
說得真有道理。
江戈租房在一個鄰近學校的小區裏。
開門後,陳厲先跳到江戈跟前,手裏晃着瓶啤酒:“新年快樂!”
“我們來吃火鍋了!”
“趕緊趕緊,外面太冷了。”
江戈皺眉看着這幾個鬧哄哄的人,直到看見謝星闌,臉色才好看下來,側過身讓這群男生進屋。
謝星闌笑着說:“大家一塊吃熱鬧一點。沒提前跟你說一聲,有沒有打擾到你啊?”
“沒事,你來就好。”江戈不置可否,自然而然地把謝星闌手裏的袋子接了過去。
屋裏開着暖氣,幾個男生都把外套脫了,手忙腳亂地開始準備食材。
他們分工明确,三個男生負責準備,三個男生善後。
廚房裏熱火朝天地在洗菜切菜。
江戈去洗手間了,謝星闌沒人可以黏,只好懶洋洋地癱在沙發上,邊啃零食邊看電影。
茶幾上擺滿了他喜歡吃的零食,不知道江戈什麽時候買的。
陳厲跟他們分在一組,只需要善後就行了,百無賴聊地坐着玩了會兒手機後,湊到謝星闌邊上:“老謝,你跟江哥關系怎麽這麽好,他那性格明顯不喜歡人到家裏的,居然能忍我們這麽吵的一群人。”
而且江戈有潔癖。
有潔癖的人最不能忍的估計就是被人把家裏弄得一團糟。
謝星闌奇怪地看他一眼,随即想起,他扣扣裏沒加陳厲,陳厲還不知道他跟江戈在一起的事。
他對江戈以前的事好奇,就問:“他轉去三中之前怎麽樣?”
陳厲張口就來:“你是沒見過,那時候他真特別可怕,陰沉沉的,幾乎沒人敢跟他說話,除了我,我簡直就是撞了冰山的泰坦尼克號,我估計他就是被我的熱情感化了。”
江戈轉到三中之後,陳厲見到他的機會很少。
可每次見都發現有微妙的不同。
高一的江戈從來不笑,獨來獨往,孤僻冷漠,看任何人的眼神都是毫無感情的,就像是個所有光熱的隔絕體一樣。可轉學之後,向來不與人為伍的他居然也會逃課上網,配合別人的起哄玩游戲了。
現在,甚至同意別人來他家裏玩鬧,李小彬他們不會洗菜,弄碎了碗也沒見他冷臉。
陳厲說不上來什麽,就是覺得江戈身上多了以前沒有的“人氣”。
就好像是終于從頹敗灰暗的邊緣,被人一點點拉回了溫暖而充滿希望的現實之中,有了逐漸鮮明的喜怒哀樂。
謝星闌卻在這時提醒他:“醒醒,你看他哪有被你感化的樣子。”
謝星闌下巴微擡,陳厲順着看過去,江戈正站在門口,筆挺高挑,一雙眼卻充滿了冷漠陰沉的不虞之色,抿着唇看陳厲,渾身冒着寒氣。
陳厲下意識地抖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剛剛跟謝星闌說興奮了,忍不住上手勾肩搭背了。
不會吧,是這個原因?他沒其他地方惹到江戈了吧?
陳厲驚恐不定地收回了手,挪開了一點距離。
謝星闌心裏好笑,站起來走到江戈旁邊,拉着他手臂往房間裏走:“走,參觀一下你房間。”
關上門,廚房的喧鬧聲和客廳電視裏的動靜都被隔絕在外,謝星闌笑着摸了下江戈的臉:“給我看看,是不是又不高興了?”
謝星闌真覺得江戈都可以改名叫江不高興了。
特別能吃醋。
前幾天他們一塊看電影,謝星闌誇了句男主角好看,轉眼就看到江戈找出一堆那明星的黑料來。隔了兩天,謝星闌都忘了這檔子事了,江戈還能狀似無意般提一句這男明星是整出來的臉。
謝星闌簡直是哭笑不得。
“別不高興啦,”謝星闌抱着他蹭蹭,有男朋友的感覺真好,就好像大型玩具一樣,還是暖呼呼的。他笑地兩眼彎彎,露出唇邊小酒窩,“好幾天沒見了,想沒想我?”
江戈再多的不悅也全部消散了。他手指輕輕拂開謝星闌額前的頭發,胸腔裏某個角落柔軟地不可思議。
他輕嘆般說:“想。”
分開一會就想。
要不是怕謝星闌嫌他太煩人,跟得太緊,他甚至不想讓謝星闌離開他一步。
只有謝星闌在他視野裏,伸手就能抱到他,江戈才會有腳踏實地的安心感,才會确信現在這過于美好和溫暖的一切是真實的。
他戰戰兢兢,步步小心。他知道自己是不受上天眷顧的,他也已經懶得再去自怨自艾過去十幾年遭受的坎坷磨難。
但如果曾經的一切,都是為了最後能擁有謝星闌,他不僅不會記恨,相反,會由衷地感激和慶幸。
總有這樣一個人,遇到他,所有不堪都變得不值一提。
他不知道自己這過于強烈的感情是不是正常的,可他已經沒辦法收回去了。
這輩子,估計就只能這樣了。
江戈出去給他拿吃的了,謝星闌在房間裏東看看西看看,說實話江戈的房間冷清地不得了,一張床,一張書桌,一櫃子,沒了。
沒有多餘的裝飾物。牆紙是暖黃色的,應該是上個租戶留下來的。謝星闌記得江戈喜歡黛青色,對一切暖色系都絕緣。
看了一圈後,謝星闌在書桌前坐了下來。
桌上整整齊齊擺放了兩摞書,謝星闌随便拿了一本看。
“量子場論導引……”他一翻開書,就被那滿紙的數字符號震地立馬合上。
讓一個兩輩子學渣看這種書,簡直就是殘忍的虐待。
幸好我合得夠快。
他松了口氣,把書放了回去,順手拉開了第一個抽屜。
裏面整整齊齊地碼放着數不清的信封,一疊一疊,數量可觀。
謝星闌本來并沒有窺探別人**的想法,可餘光無意間一瞥,看到了信封上寫了“謝星闌”三個字。
謝星闌心裏疑惑,拿出來看了眼,還寫着他家地址,的确是給他的信沒錯。
他又翻了翻下面的信封,都寫着他的名字。
有些紙張甚至能看出很舊了。
謝星闌想起,當初六年級分開之前,他好像是跟江戈說過,可以寄信給他……
因為之後的四年沒收到任何一封信,他還生氣不搭理江戈了。
原來……江戈是真的在給他寫,只是不知出于什麽原因,沒有寄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