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說話間,紫絮聞聲進來,道:“大姑娘拿着賬本過來,說是六月的錢銀要跟太太報一下。”
溫熙有孕,宅子內的事情大多都是才八九歲的林欣處理的。別看她年紀小,畢竟是跟着溫熙學過一段日子,加上這林府中人員沒有那麽複雜,她接手的又都是瑣事,不過是幾個小手段,就把那些蓄意想要挑事的人都給壓了下去。
當然,她背後的溫熙全力信她也是主要的緣由。
知道溫熙的心意,林欣做事就更是妥帖,除了每月裏面偶爾出去一兩次交際之外,大部分時間都把宅子裏面管得妥帖極了。
若是遇到什麽大事,需要送禮或者什麽,就會比照一些最初的禮單,添減一些早早送到溫熙手裏,免得誤了正事。
這些日子來,就連林晉也贊一聲她做事穩當,不疾不徐有大将之風。
“日後不計哪個小子娶了我們欣姐兒都是占了大便宜了。”溫熙當時就是這麽說的,恰好林欣随着紫絮到了門外,當時就羞紅了一張臉,尴尬的幾日都不敢再林晉面前出現。
不過她也明白,自己算是重新得到了林晉的認可,心中也是放下了一塊大石。
今日溫母過來,她就刻意避開了。上午帶着林棟描紅,教他握筆,不讓他有什麽不好的習慣,中午又哄着他睡了一會兒。等到忙完了,聽聞溫母已經離開了一段時間,她這才過來的。
溫熙聽着林欣利索地報賬,看着她還帶着稚氣的臉一板一眼的樣子,就忍不住露出笑容。
讓說到一半的林欣不由自主地就停了下來,伸手摸了下臉,“可是我有什麽不妥當,讓母親覺得好笑?”
“我在想,若是我這一胎生一個跟你一般貼心的女兒,那就好了。”
溫熙笑着摸了下林欣的腦袋,“最近天氣熱,你們院子中的冰可夠用?我是有身子才不能多用冰的,可不要因為這個就委屈了自己。”
“母親放心,冰夠用了。”林欣笑着應了,三言兩語把剩下的事情都說了個清楚,然後才依偎在一旁,低聲道:“昨日李家姐姐下了帖子請我去她家中城外一個莊子去采蓮……”
夏日正是玩水的時節,溫熙問了同去的人,都是年齡相仿的小姑娘,大約五六個人這才松了口。
林欣開開心心的去收拾東西,溫熙讓人給她備了馬車,等到出游那日她一早就去給溫熙請了安,出門前還說定然要帶兩尾新鮮的魚,還有一小筐子藕回來給溫熙嘗鮮。
溫熙笑着揮手讓她早早出門,等到這通熱鬧過後,她才讓紫絮拿出針線筐來,繼續在做好的小肚兜上繡上荷花蓮葉,下面已經有兩尾小魚成型。
那日她說想要個女兒不是說着玩的,如今這情形,她思來想去都覺得先生下一個女兒更加穩妥。
因為做出來的肚兜,小衣服小鞋子甚至連着帽子,都是以女孩用得居多。林晉見了就笑她是真的喜愛女兒,轉而又安慰她說定然能夠得償所願的。
不計男女,那都是他們的孩子,他都會喜愛。
這些天來,京城裏面為了迎醇王爺到京已經漸漸開始忙碌起來,晚上的宵禁往前提了半個時辰,天色還沒有完全暗下來各家各戶就開始緊閉門戶了。
林欣她們一群小女孩幾乎是壓着點回來的,她一回來,就立刻洗漱換了身幹淨的衣服讓人帶着說好的魚和蓮藕過去給溫熙請安。
“魚和蓮藕都交給廚房了,晚膳的時候母親可要好好嘗嘗鮮。”林欣臉上還帶着曬得通紅的痕跡,可見在莊子上玩得很是開心。
“我叫人吩咐了廚娘,要做成豆腐炖鲗魚,藕的話,切成薄片過滾水焯一下,然後再過冷水,涼拌了又脆又香。”她說的熱鬧,溫熙聽着竟然也覺得食欲大開,“那你留下陪我一起用了晚膳吧。”
“我都出去瘋了一天了,父親過會兒就該回來,我還是回去陪着棟哥兒說說話吧,他自從知道我要出去玩,都不樂意許久了呢。”
林欣笑着推脫了,才不要當這個電燈泡呢。
溫熙見狀也沒有強留,只是吩咐那些菜做好了記得送過去林欣院子一份,給他們姐弟添菜。
等到林晉回來的時候就見到了桌面上奶白色的魚湯,還有鮮亮帶着淡淡醋味,讓人胃口大開的藕片。
“這都是欣姐兒的孝心。”溫熙笑着說,“所以說,還是女兒好,總歸是想着家裏的。”
“是是,女兒再好不過了。若是娘子給我添一個像你這般如花似玉、體貼懂事的女兒,再過十幾年,我怕是都不舍得便宜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兒的小子了!”林晉笑着坐下,溫熙給他盛湯,又夾了兩筷子菜,這才開始自己用起來。
那場夜間的暴雨之後,天氣就一日熱過一日,等到了七月中旬的時候,溫熙幾乎是足不出戶了。窩在屋子裏面,由着瀾風或者是紫絮從遠遠的冰盆那邊扇些涼風過來。
而七月十八這日,醇王爺終于要入京了。
林晉隸屬兵部,這時候正是忙碌在不顯眼的地方,就怕醇王爺入京再生出什麽事端來。
如今天氣酷熱,他每日又穿得嚴嚴實實,等到晚上回來溫熙動作笨拙地幫着他脫下衣衫才察覺那裏衣早就濕透了。
想着白日的炎熱,溫熙甚至懷疑這裏衣早就是濕透了又幹,幹了又濕透,不知道多少次了。
她眼眶有些紅紅的,林晉什麽時候吃過這樣的苦。然而林晉見她難過的樣子,卻笑着拉着她一起坐下,道:“當年我初入軍中,比這更熱的時候也經過。這還只是站着,或者來回走動,偶爾還能偷個懶。當時在軍中,那是要操練的,不是真的暈了過去,誰都別想偷懶。若是裝暈,一旁的軍醫就守着,發現了先打十大板子,然後帶傷接着操練。”
溫熙聽他說的吓人,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早就忘記了之前那點多愁善感。
“那當時老爺怎麽……”
“只有忍着了。”林晉說得輕描淡寫,“一個三伏天下來,我人都脫了兩層皮,不過卻也得到了上峰的賞識。”
溫熙幾乎不敢想像那是什麽樣的日子,不過第二日就把林晉所有的裏衣都換成了吸水的棉布料子,穿起來更舒服些。更是一早起身,親自給林晉身上拍了一層粉,免得汗水太多惹出了痱子就不好了。
這樣的日子一直過了到七月底,那些有份量的,路遠的封疆大吏或者王孫貴族都已經趕回了京城,林晉這才松了一口氣,趁着上面給了假,竟是一頭睡到了日上三竿。
等他醒過來的時候,屋子中早已經沒了溫熙的影子,只隐隐約約聽到了外面有人說話的聲音。
他起身穿了一件便服出來,就聽到溫熙說:“老爺這些日子累着了,勞請白大夫略微等等,過會兒給他也診診脈,開些滋補的方子才好。”
林晉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略微放重了腳步聲。見溫熙和白大夫都看過來,他這才對着白大夫客氣的點了下頭,問起溫熙的脈象。
白大夫滿臉的笑容,“一切都好,一切都好。”